《河倾月落》黑水无常

49、古家郎君

　　一个时辰后，玉蘅匆匆赶回祁宁的房间。

　　“人呢？”望着玉蘅空荡荡的身后，祁宁拉着玉蘅的胳膊问道。

　　玉蘅挠了挠后脑勺，尴尬道：“没找到。”

　　若是这么长时间，玉蘅找不到一位会武功的人还可以理解，可那位郎君浑身没有半点武功。

　　祁宁心里不免担心，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放信出去，给附近所有的暗卫，让他们都去找。”祁宁单手抚摸下巴，神色凝重。

　　“是。”玉蘅知道祁宁心情焦急，一刻都不敢耽搁，立马去联系周围的暗卫通通出去，寻找那位郎君的下落。

　　鄜州城他初来乍到，虽然不知晓他为什么替那位女人伸冤，但整个鄜州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让他给得罪完了。光天化日之下，那么大一个人就此消失。出手的人会是谁呢？

　　邓知府？还是董员外？

　　状纸上控诉的人是新县县令，府衙不接案子，有包庇之嫌。可终究没有触碰到知府的利益，不至于让府衙的人当街将他掳走。

　　董员外爱女心切，会不会冲动之余，绑了那位郎君，逼迫他娶了自己的女儿呢？

　　那位郎君在鄜州城内惹得万人嫌，董员外当然不会让这样一位傻小子娶了自己的女儿。

　　除非……除非董员外已经知道了那位郎君的真实身份。

　　以董员外的势力，查到这一点并不难。况且如今鄜州城学子遍地，那位郎君的身份也很容易打听得到。

　　“董兴耀。”

　　祁宁换了身黑色衣裳，抓起流光剑，匆匆出了房门。

　　董员外是方圆百里有名的富户，他的府邸在城南方向，随便向几位路人打听，祁宁很快就找到了董家府邸。

　　金灿灿的董府牌匾，鲜艳的朱红色大门，彩釉檐角，无一不透露出这座府邸主人的财力。

　　祁宁选择了一个街边茶水摊，摊位刚好能观察到董府的正门。

　　“老板，一碗茶，一盘点心。”

　　“好嘞！”

　　不多时，茶水和点心上齐了。祁宁端起茶碗，碗口遮住她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黑瞳。那眼睛闪着寒光，似夜晚捕猎的野兽。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夕阳西下，天色渐暗，路上也没有多少行人了。老板走到祁宁面前，说：“客官，我们该收摊了。”

　　恰巧这时一辆马车停在董府阶前，大门打开，一位姑娘家面戴薄纱，被婢女搀扶着，上了马车。

　　祁宁提起剑，转头对老板道谢，随即暗中跟上那辆马车。看马车行驶的路线，她们是往城西走。

　　城南繁华，居住的都是大户人家。城西的院落就没有城南的宽敞，但也胜在精致巧妙。

　　大约半刻钟，马车在一处院落外停下。

　　董家姑娘在婢女的搀扶下，出了马车，径直进入庭院内。如果祁宁猜的没错，那位俊秀的郎君此刻就被关在这座院落内。

　　祁宁站在墙下，脚尖轻点，在黑夜的掩护下她轻松登到屋顶。趴在屋脊后向四周观测，祁宁确定这座院落并没有隐匿的暗卫。单就院子拱形门外立了两位武功一般的家丁。

　　祁宁手指一甩，两颗小黑丸掉在家丁脚下，随空升起一股白色粉末，两位家丁齐齐晕倒在地。

　　“这药量够你们睡一会儿了。”说完，祁宁纵向主屋的房顶。

　　确定了屋内烛光最亮处，祁宁将屋顶两片瓦片轻轻取下，放置一侧。

　　果不其然，那位郎君被绑在椅子上，紧闭双眼，不愿看那董家小姐一眼。

　　“生气都这么好看。”祁宁不禁感概道。

　　董家小姐为难地站在他的面前，眼含泪花，解释道：“将你绑到这里并非我的本意，稍后我会求父亲放了你的。”

　　郎君扬起下巴，侧过脸，不去理会她。

　　“难道公子对我没有一点感情吗？如果父亲没有绑你来，你是不是也会将我当作寻常女子一样相处？”

　　董家小姐声音颤抖，感觉下一秒随时都有可能掉眼泪。

　　“呆木头。”

　　祁宁小声抱怨一句，利落地翻下屋顶，从空窗跃入房内，剑鞘正中董家小姐脖颈侧，瞬时柔软的身体向下倒去。祁宁单手搭在她的腰侧，稳稳接住了她的身体，将董家小姐轻轻移到椅子上。

　　她长呼一口气，转头看向那位郎君。他眨着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瞬间发生的这一切。

　　祁宁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心想终于找到他了，还好没出什么事。

　　谁知，那位郎君突然问出一句：“你是谁？”

　　这一问倒让祁宁愣在原地，笑容僵在脸上。我都认出你了，你还问我是谁？这换谁能够不生气。祁宁真想撇下他，独自离开。

　　“黑风寨寨主。”

　　郎君一脸迷茫，眼前的女子长相清秀，完全不似山寨土匪的模样，心中疑惑。

　　祁宁替他解开身上的绳子，说：“走吧。”

　　“去哪儿？”

　　祁宁挑眉，缓缓转头，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当然是我的山寨了。”

　　那郎君脚步慢慢移向桌边，准备拿住桌上的火烛防身，管她是不是土匪，趁祁宁不注意进行偷袭。不料袖子宽大，倒把火烛扯到了地上。

　　一道沉闷的声响，两人尴尬地大眼对小眼。

　　祁宁心想真是多此一举，他从小喜爱读书，不常出门，接触的人也少，自己何必逗弄他呢？

　　“就你这样子，怎么考会试啊？”祁宁歪头唤道：“表哥。”

　　那位郎君不可置信，皱着眉头，视线在祁宁脸庞上来回打量，细细弯弯的眉毛，如清潭般的杏眼，脸颊两侧极浅的酒窝。

　　随后他眉头舒展，面上露出喜悦，直奔到祁宁面前：“祁宁，你是祁宁。”

　　“才认出我啊？”祁宁委屈道：“很好，我要去桐城向舅姥爷告状。”

　　眼前这位郎君是古太后兄长的孙子，也就是她的侄孙古川墨。

　　古老太爷曾答应将古兮许配给尚在征战天下的祁世尧，便立下誓言，古家三代不入朝堂。到古川墨这里正好第四代。所以他的身上寄予古家老一辈人所有的希望。他们没能入朝为官的梦想，希望古川墨能够实现。

　　想必董员外也是查到了古川墨的真实身份，所以想将女儿许配给他。

　　古川墨傻傻一笑，面带歉意，说：“对不起啊。你不是在池阳吗，怎么来鄜州城了？”

　　“说来话长，我们先换个地方聊聊。”祁宁扶额，拉着古川墨的袖子向门外走去。

　　路过院子拱形门时，地上昏睡的两名家丁，吓了古川墨一跳，磕磕绊绊地说：“他……他们？”

　　“没死，睡过去了。”

　　祁宁瞥了一眼地上的两具身体，不以为然道。

　　“那就好。”古川墨定了定心。

　　刚出大门，玉蘅带着暗卫出现在他们面前：“殿下。”

　　“没事，我已经找到古公子了，大家都辛苦了，好好休息一晚。”

　　玉蘅牵过马车，两人弯腰进了车厢，祁宁忍不住问道：“你在鄜州城到底做什么那个伸冤的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我有一位同窗好友，新县人氏，名叫沈岸青。前几天我陪他回老家一趟，路经鄜州城，就遇到那位被衙役扔出来的女人。”古川墨娓娓道来。

　　原来那位百姓口中的“疯女人”是新县人氏，家住临河贯家村，家中有数十亩田地。那里的土地肥沃，每年粮食产量极高。村里家家都能过上了富足的生活。

　　“疯女人”叫明华，夫家姓王，丈夫叫王生，夫妻两人有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名唤彩颦。

　　事情发生在新县县令上任的第二年，冯泰侵占贯家村土地，表面上说给他们补偿。背地里雇打手去贯家村里骚扰，平头百姓忍受不住这样不安生的生活。村里大部分人都选择离开新县，投奔远房亲戚。

　　然而王生是一位倔强刚硬的人，屡屡和县令冯泰正面对抗。一年前被冯泰雇来的打手，打断了腰，至今瘫痪在床。

　　十三岁的彩颦被冯泰的小舅子丁赫抢回府邸，日日磋磨。

　　明华得人指点，写了一封状纸，自己跑了四五十里路来到鄜州城，在府衙门前鸣鼓喊冤。

　　知府邓学辛虽说不上清正廉洁，但在位期间，颇有功绩。若在以前，他定会接下明华的状子为民伸冤。可这次却纵容手下随意打骂明华，并请来大夫给明华确诊为疯癫之症。至此以后，府衙再也没有接过明华的状纸。全鄜州城的人都认为明华是一位疯女人。

　　邓知府为何这般做？

　　这就要从那片土地说起了。县令冯泰强占贯家村土地，在上面盖了一座庄园。庄园内有巍峨的宫殿，也有小桥流水人家。里面饲养的珍奇野兽数不胜数，珍馐美味、金银珠宝，都不在话下。

　　珍珠铺就的小路，金线织成的地毯，比皇家别苑过犹不及。

　　这座庄园的作用就是邀请地方上的高官前来玩乐，以达到冯泰在新县界只手遮天或升去更高的位置。

　　邓学辛作为鄜州界知府，定然是被冯泰邀请过去往庄园的。所以在明华一家这件事情上，邓学辛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个状子万不能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