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苑恋》盐衣

53、第 53 章

　　宋衔倒在地上，挣扎着往前想去扯程瑰柔的衣角，他喉咙里像是有火在烧，程瑰柔将手收回，明亮的眼睛里是遮掩不住的寡淡，她往后倒退一步，宋衔彻底扑空。

　　半年了，程瑰柔在心底默算了遍时间，恍惚之间才对自己的身体有了清晰的认知。

　　宋衔倒在地上慢慢地变得寂然不动，程瑰柔将衣袖收拢，走上前半蹲下身从宋衔身上拿下一个令牌，随即直接翻墙而出，落地无声，朝着更为偏僻之处跑去。

　　她的速度很快，穿过一道道蜿蜒曲折的长廊，在偌大的府邸中大有些横冲直撞之感。

　　这里不是在魏国，所有的建筑用大量的琉璃玉器装饰，极尽奢华，哪怕最高之上的屋瓦都闪着细光，没有一丝灰尘。

　　她对这里很不熟悉，自打被程栎囚禁以来，她的生活就只剩下了那些单调且苦到要命的药水，起初她以为那是程栎用来拿捏自己的手段，拼死不从。

　　后果当然不会是好的，她被人用麻绳死死困住，程栎开始下令断绝给她的一切吃食，硬生生将她饿了七天，而在这七天里一直都有一个模样高傲的人散漫的坐在她的身边，不厌其烦谆谆教导般劝她听话，真是好笑，那人眸子里满是蔑视与冷傲，还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她这一生除了在禾姬婉身边，无时无刻不在与周围人虚与委蛇的演戏，就他那点演技，不知道是谁给的自信，敢舞到自己面前。

　　饥饿是很消磨人意志的一种手段，太久没有吃东西，那些渴望疯狂的在自己脑中叫嚣，无时无刻都在催促着自己就范，她可太清楚这种感受了，早在她小的时候，这种啮噬般的无望就密布在她的心神，使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忍受着煎熬，去盼一个没有黑暗的清晨。

　　她太习惯了，所以压根没想过屈服，凭借着自己磨砺出来的疯子般的意志力，她把自己活生生饿晕了过去。

　　旁边一边叹着气一边端着茶慢悠悠喝着的谢则，在看见她倒在床上时表现的异常平静，此刻他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偏了偏头示意候着的大夫上前查看。

　　可谁知大夫还没有靠近，程瑰柔突然偏过头往地上吐了一口血，那血浓稠到了发黑的地步，一看就不太正常，程瑰柔看起来并没有清醒，她的手腕清瘦的不成样子，上面的青色脉络突兀地往外凸出，七零八散的深紫嘞痕映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谢则此刻心里不可察觉的微抖了一下，他终于收起那副事事运筹帷幄的表情，起身急步走到程瑰柔的身旁，抬起手试探了下呼吸，确认人还活着后转头就朝大夫叫唤：“还不过来！”

　　宋术赶紧上前，仔细查看了下程瑰柔的身体状况后，脸色可以说直接变得铁青，这姑娘本身就经脉全损，在经历过奔波后，没有被细心照拂就算了，现在竟然被生生饿了七天，别说是重病之人，就算是一个健全人也不见得可以撑上这么久啊！

　　他本是程栎留在吴国的人，得闲会帮谢则处理些琐事，自然不知道躺在床上的会是程栎的女儿，只当她是谢则抓住的奸细，心里略微感慨，这是背叛的多彻底才会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但他隐隐又觉得，谢则对这姑娘的态度，处处透着诡异，他说不上来，也只能尽到一个大夫的责任，老实交代：“人八成是活不了了。”

　　“……”

　　这边谢则还没有动作，门口一声重物落地，伴随着碎片四溅的清脆，他转过头，看见了直愣愣僵硬在原地的宋衔。

　　宋衔抬脚就往里冲，路途中险些被打翻在地的食物残渣绊倒，他看起来异常狼狈的扑到宋术面前，激动的双手紧扣宋术的胳膊，压抑着情绪问：“宋叔你说的什么意思？谁活不成了？我前一段时间看见小姐明明还好好的，怎么就活不了了？！是不是你看错了？”

　　宋术被来回摆晃，上了年纪的身子有些受不住的直冲宋衔摆手：“停，停！你先把我放开！”

　　宋衔的眼眶通红，他有些接受不了，明明自己只是外出做了个任务，怎么会这样？

　　他刚回来听说程瑰柔被禁食七天后，甚至歇都没歇直接去了程栎那里，他本不是爱说话的性子，却为了程瑰柔，横说竖说好不容易才把人劝动，着急忙慌带着吃食就跑了过来，结果门还没进，当头险些被雷劈碎，他的心里很慌张，始终不肯松开抓着宋术的手，执意要一个说法。

　　谢则冷下脸，踱步到宋衔身后，直接拽住他的后领子将他提起摔在一边，目光阴冷的紧盯宋术，咬牙道：“我不管用什么办法，人必须给我救回来，你说八成活不了，那就冲着余下两成给我去救，今天她要是死了，明天我们谁也别想活！”

　　宋术早在听见宋衔喊程瑰柔小姐的时候就震惊在了原地，他知道程栎有个女儿，他也见过小时候的程瑰柔，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程瑰柔依旧过的不好，他明明打听过的，程瑰柔有了个伴侣，程栎虽然有时候态度不明却也没有棒打过鸳鸯，她在魏国的日子应该过得还挺开心的，怎么现在还是和以前一样，伤痕累累的？

　　宋术在宋衔离开后，就颤颤巍巍的撑着床站了起来，早些年落下了一些病根，他的腿脚一直不好，缓过来气立马让自己的随从去书阁暗室里拿药，自己则拿起银针给人扎了起来。

　　如果只是一个刺客，那死了便死了，他不会去浪费自己那一颗难求的金贵丹药，即使是谢则在意的刺客，又与他何干，倒底不过是谢则自己折磨的，可现在，宋术拿起随从递过来的药瓶，没有半分不舍，一股脑给程瑰柔塞了三颗服下，直到程瑰柔稳定了呼吸，他悬着的心才堪堪落下，将被子给人盖好，他轻轻地拍了拍程瑰柔的肩膀，像是安抚一样。

　　不管谢则再怎么刻意隐瞒，这件事还是闹到了程栎那里，这还是谢则第一次看见，他那个向来沉默寡言冷漠的程叔，原来也会有面目狰狞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