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苑恋》盐衣

1、第 1 章

　　“娘娘，程宰相家的嫡女日子刚刚定下了，太后的意思是下个礼拜初正式封为柔贵妃，但是害怕程小姐不习惯，说是怕冲撞了皇上，便提前安排将程小姐接入宫，想着先入宫适应一个礼拜，刚刚传来消息，程小姐那边已经到缘浮宫了。”青荷恭敬的站在一旁细声回话，现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大殿内没有一点声响。
　　站在一旁的婢女将头深深埋下，大殿中央趴着一个满身是血的婢女，破乱的鬓发被汉打湿贴在额头上，绿裙被血溅的污浊不堪，浑身发着抖，在一片死寂的氛围中收着自己的呼吸，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禾姬婉突然很轻的嗤笑一声，老婆子搁着扯什么理由呢，不过就是看她后宫之中一家独大的场面彻底急了，想着赶紧弄来个人好与自己抗衡，心思都摆在明面上了，还遮遮藏藏，那她怎么好意思拂了她老人家的意呢。
　　禾姬婉看着铜镜中上好妆容的自己，满意的勾起唇角，一边拿起桌案边的金钗戴好，一边起身信步往大殿中走去，停在不住发抖的人身旁，慢慢蹲下身，用手指轻挑起婢女的脸，对方眸子里满是慌乱惊恐，她的手指轻轻摩挲掌下的皮肤，声音轻佻似寒霜，“翠儿，你说说，本宫待你应该不薄吧，你又何必一定要把自己整成这个下场呢？”
　　翠儿本来蜷缩成一团的身体瞬间麻木僵掉，她感到血液倒灌全身泛冷，身上巨大的疼痛拉扯着自己的神经，她看着对面的女人温柔的捧起她的脸，仔细抚摸，细细端详后，似感叹一般：“唉，这么好看的脸，拉去做什么不行呢？”
　　翠儿浑身一震，蓦然清醒撑着身体倏然抓紧禾姬婉裙摆，眼泪不住的流，不住的摇头，双手颤抖央求道：“不，娘娘，奴婢知错了，是奴婢一时鬼迷心窍，奴婢发誓，绝不再背叛娘娘，还望娘娘开恩…”
　　“傻翠儿，说什么胡话呢？”声音被打断，翠儿嘴唇苍白一片，被人钳在手里的脸止不住颤抖。
　　禾姬婉轻轻开口：“你本就是太后派过来的人，何来背叛一说呢？不过话说回来，翠儿，你来本宫这之前服侍太后服侍了多长时间呢？”
　　翠儿胆怯的蜷了下手指，回道：“回娘娘，十，十年。”
　　“十年？十年都在身旁伴着，就是条狗都有感情了，怎么狠下心来送给本宫的呢？”禾姬婉忍不住发笑，笑了一会突然低头阴恻恻的盯着她的脸，面容和善：“太后身边的心腹桂嬷嬷是你娘亲，对吧？”
　　翠儿猛然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禾姬婉，禾姬婉倒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轻笑道：“很惊讶？这有什么惊讶的”，禾姬婉偏头凑近翠儿耳边轻声呢喃道：“我还知道你和皇上身边的来祥公公…，这事，你娘应该不知道吧？”
　　翠儿脑中仅有的一根弦彻底蹦了，双手全身止不住的颤抖，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向禾姬婉，紧紧撰住手里的裙摆，语无伦次的求到：“不，娘娘，奴婢知道错了，你让奴婢做什么都行，娘娘饶命，奴婢以后一定听话……”
　　禾姬婉将手指抵在翠儿嘴上，制止了她的话，伸手顺了顺她乱糟糟的鬓发，“乖，放心，只要你以后听吩咐，你和来祥，都能平安过完这一世的。”说罢顺手掏出一颗药丸，翠儿定定看了一眼禾姬婉，犹豫后颤着手将药丸接过直接吞下，眼里映着的满堂光不在晃荡，温顺的低头朝着禾姬婉拜了一礼：“娘娘放心，以后翠儿只有您一个主子。”
　　禾姬婉满意的收回手，站起身，青荷上来将浸湿的手帕递过，出声将外面守着的暗卫唤进来，把瘫软在地的翠儿抬下去。
　　擦净手，看着盈蓝裙摆上的血手印，思索了一下还是吩咐道：“青荷，去，把我屋内箱子里下面那套紫色流苏裙拿出来，这皇上新封的贵妃，自然是要去拜访拜访的。”她的话语不轻不快，只是听着让人发怵。
　　禾姬婉将外面的衣服脱掉，身上单薄的寝衣随着动作映出里面若隐若现的身材，走到屏风后将青荷拿出来的衣服换好，抬手不动声色的将柜子暗格里的东西放进袖中，拿起放在桌上的扇子，开口道：“走吧，都这个时辰了，贵妃娘娘应该已经得空歇下了，正好本宫去找她聊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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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来皇上并不在宫中，前一个月南方吴国多次蠢蠢欲动，本来两国实力悬殊，魏国没有把小小的吴国放在眼里，谁知吴国竟然伙同匈奴联合攻打魏国，一怒之下，魏国国君率兵亲征，先发制人挑起战争，一时之间，烽烟四起，外面的天下更是混乱不堪。
　　本来程瑰柔在两个月之前就已经被老太后选中入宫，只是战争太过于突然，皇帝又御驾亲征不在宫中，这个时候如果还要执意将人接进宫，那也说不过去，所以程瑰柔也因此被耽搁了下来。
　　这一耽搁就是两个月，太后每天被禾姬婉压制，胸中的怨气越积越深，只是她斗不过人，受气也只能受着，好不容易招进来一个好摆布的人儿有望可以压制住禾姬婉，还被战争挡住了，而程瑰柔的事摆在那里，明显就是太后在给禾姬婉找不痛快，所以这一段时间，太后可以说是过得水深火热。
　　故在一个礼拜前传来战胜的消息后，太后立马就坐不住了，连忙张罗程瑰柔进宫的事宜，程瑰柔，宰相家的嫡长女，容貌自是倾国倾城，自幼温婉淑良，太后见过程瑰柔的第一眼就知道，凭着这张脸，绝对可以在她那荒淫的儿子身边拥有一席之地，这孩子出了名的钟灵敏秀，温婉贤淑，对太后来说，这简直就是天选之人，悉心调教后，不愁代替不了那个不可一世的禾姬婉。
　　另一边程瑰柔从太后的寝宫回来后整个人直接累趴在床上，任锦烟火急火燎怎么劝都不动弹，自家小姐初入宫，一言一行不知道多少人紧盯着，万不能出现半分差池！
　　其实自家小姐之所以这样突然沉默乏累，锦烟隐约是可以猜到的，但是有些事情前路太难，她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姐深堕泥潭，所以在知道小姐本没有打算带自己入宫的时候，她深知小姐的执拗，于是她一个人跑去跪求老爷夫人，她知道自己很渺小，但绝不会让小姐一个人走。
　　在锦烟再一次开口提醒前，程瑰柔虚弱的把手举起来，在锦烟面前无力的晃了晃手，然后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一脸的生无可恋：“锦烟，你不要这么紧张嘛，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不用时刻这么警惕的。”
　　“那怎么行！”锦烟上前将被自家小姐握在手里甩来甩去的玉簪夺过轻放到一边，一脸愁容苦心劝解：“好小姐，等会尚衣局的人马上就要过来测量尺寸，您可一定要保持好仪态，咱可不能让人抓到把柄，所以咱们先办完事再休息好不好？”边说边动手把靠在床旁无动于衷的人儿拽到了梳妆镜前，细细的将弄乱的鬓发重新整理妥当，将玉簪戴好，刚整理好就听到外面的一片吵闹。
　　没过一会进来一个丫鬟进来恭敬的禀报：“禀告贵妃娘娘，太后身边的严公公过来了。”
　　程瑰柔和锦烟对视一眼，心想锦烟这丫头嘴是开了光？锦烟将程瑰柔扶起，两人出去便看见一大群人抬着数十个箱子，站在人前的严公公正在指挥着后面的人，抬眼看见程瑰柔连忙上前行礼，声音尖锐却透着股阴柔感，“奴才见过贵妃娘娘，娘娘圣安。”
　　程瑰柔轻柔带笑：“公公客气了，不知道这么晚了，太后有何旨意？”
　　严公公指了指身后：“太后惦念着娘娘，害怕娘娘缺东西，突然离家住不习惯，所以让奴才过来送点衣服首饰，娘娘看看殿里还差些什么东西，尽管吩咐就是，奴才打明儿给您送来。”
　　“公公客气，这么晚了还劳烦你过来一趟，真是不好意思”，说完看一眼锦烟，锦烟立刻领会上前不露痕迹的将怀里的锦囊塞给严公公，客气到：“麻烦公公了，我家娘娘初来，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以后还请公公多给些指点。”
　　严公公将锦囊揣进怀里，立马喜笑颜开：“哎呦，这都是奴才分内的事，娘娘放心，能帮到娘娘也是奴才的福气。对了，太后娘娘担心这群下人毛手毛脚伺候不好娘娘，不太放心，所以特意派身边的管德来服侍娘娘。”说着侧身让跟在身后的人上前请安。
　　“贵妃娘娘金安，奴才名叫管德，以后定会好好在娘娘身边做事，还望娘娘不要嫌弃奴才愚笨。”
　　“公公哪里话，以后还请公公费心。”程瑰柔声音轻柔，惯有大家闺秀常带有的柔弱，她说话总让人产生好感。
　　严宽见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于是客套了两句话后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锦烟将管德安排为管事公公，这边尚衣局的人刚派过来连忙道歉说下边的人粗心将软尺弄坏，耽误了时间，让娘娘久等了，可具体什么情况，谁又能清楚呢？
　　程瑰柔没有和她们计较，领着她们前去屋内量身，锦烟安排殿里的人将院里的东西抬去后殿库房，一行人进进出出，程瑰柔进宫尚且不足一天，这风光的程度除了后宫独宠的皇后，恐怖无人能及，至于能掀起什么风浪，这就要看程家大小姐的造化了。
　　管德本就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宫里没几个敢压他头上的，来到缘浮宫后，众人就都自动归他管辖，将众人各司其职的安排好，管德便站在一旁等候吩咐，谁知抬头却见远远地一排人马正往此处赶，管德眯起眼睛瞧清楚来人，心下顿时一瞬心慌，我的老天爷，已经这么晚了，看皇后这架势，来者不善那！
　　人还没有走到，管德立马屁颠屁颠一路小跑过去，停在轿子的一旁，立马低声跪地请安：“皇后娘娘吉祥，不知道娘娘会来，如若失礼，还请娘娘责罚。”
　　禾姬婉哼笑一声淡淡的瞥着他，大抵明白了太后是个什么意思，眼里没有半分情感声音掺着轻蔑：“公公哪的话，你又不知道本宫会来这里，何来降罪一说？”，看了一眼形如鹌鹑般的人，禾姬婉索然无味的收回视线懒懒的吩咐：“公公起来吧，青荷，咱们接着走。”
　　管德额头不断冒着虚汗，眼看着轿子抬进缘浮宫，看皇后这架势，估计今个儿程瑰柔下场是好不了了，管德双眼一闭心急如焚的开口：“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此时刚进屋内测量尺寸，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更何况如今天色已晚，明天也正好是贵妃去拜见娘娘的日子，娘娘何不……”
　　禾姬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转头盯着满额虚汗的管德，打断他慢慢悠悠的开口：“公公好像没有明白我来的意图，瑰柔妹妹初来宫中，本宫幼时曾与她交好公公应该清楚的很，一来本宫对她甚是思念想同她单独叙叙旧，二来～”禾姬婉转过头凝视着他继续开口：“本宫有些话想单独问问她的想法，怎么，本宫来找自家妹妹聊天，这还不行了？”
　　她的语气非常危险，听得管德脸上不住地冒虚汗，这位的手段在宫里可是人尽皆知的啊，思索片刻，当下立马转变脸色，俯身跪下小心翼翼回话：“哎呦，这当然没有问题，皇后娘娘想要找柔贵妃叙叙旧，增进感情是再好不过的了，是奴才唐突了，奴才该死啊，还请娘娘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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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一排人走进缘浮宫后，管德回过神来立马转身往外走去，来到太后居所将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禀告给太后，没有得到回复管德大气也不敢喘的站在一旁，看着太后用剪刀将身前的月季花一朵一朵剪落，慌忙低下头等待指示。
　　过了半晌，太后将手中的剪刀放下，端过一旁侍女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两口，“也罢，禾姬婉娇纵跋扈惯了，让新来的那丫头吃点苦头，以后才更好摆布不是，以后没有事情就不要经常来哀家这边跑了，你是哀家派过去照顾程瑰柔的，来回跑未免太过张扬，有事让人传话就行，办好自己的事，以后机灵点，回去吧，程瑰柔是陛下钦点的人，禾姬婉即使再看不惯，也不会真的动手。”
　　“是。”管德瞬间松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冷汗，恭敬地退了出去。
　　太后看着满地的残红，如今禾姬婉安稳的日子总算到了头，一想到这她就心情愉悦，抬手招来一旁的桂嬷嬷，低头随口吩咐了几句便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