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青云》怀玉UP

2、灵枢宫

　　曾青抬眼，前方是一座巍峨的宫殿，矗立在深山之中，漫山红遍，层林尽然。此处似乎还是秋季，但外界已然入冬，可能是海拔较高，虽未下雪，但依然湿冷。
　　走到宫殿门口，牌匾上是“灵枢宫”三个大字，一行人进入大殿。
　　“请坐，这是我的义弟公子羽。”公子归抬手看向银发男子道。“今日你贸然闯入，引起了些误会，我为羽的冒犯道歉。”一躬身。
　　“没事，没事，也是我闯入在先。”曾青见他们没有恶意也放下了警惕，恰好侍女端来了茶水，便端起一杯热乎乎的茶暖身子。一杯茶下肚，周身暖和起来，脑子萦绕公子羽三个大字，越想越觉得熟悉...曾经听师傅多次讲过，江湖中有一个杀人魔头，亦是齐国将军，时不时暗杀朝堂重臣，但因为武力值较高，行踪不定，朝廷虽多年下达通缉令，但都未捉拿归案。而且他还是龙蛇杂交而来，寻常兵器难以伤到他，人间都视他为妖怪、怪物。
　　曾青捧着水杯，放缓喝水速度，眼神偷偷瞟向银发男子，今日初见便知他武功惊人，生的一副仙气飘飘的模样，但不曾想居然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两人目光交汇到一起，公子羽一声冷哼，似乎再说:你怕我。
　　曾青小心翼翼道，“你...你在江湖中名声不太好，但我们之间...没有...没有过节。”
　　公子归瞧着她胆怯的模样，轻声安慰道，“姑娘别怕，羽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一名侍卫进入，手捧密函在公子归身前跪下，“主上，已查明曾青于八年前被药王谷玄真道人收为弟子，如今在栀子镇开了医馆，行医救人。”
　　公子归瞳孔微沉，“出生来历查不到吗？”
　　“不曾查到。”侍卫回答道。
　　“退下吧。”侍卫随即退出宫殿。
　　公子归眸光加深，疑惑地注视着曾青。
　　曾青了然他的意思，“我八年前在药王谷醒来，我脑子受过重创，在那之前的事我真不记得。”揉了揉脑袋，像是有块巨石堵在脑门 。
　　公子归追问，“你的身生父母呢？”
　　“我的父母...”眼神迷茫，“也许没有父母吧，这么多年都没人来寻我。”我根本不属于这里，我来自异世，有没有父母都不重要。
　　公子归颇有些心疼，“也许他们不是不来找你，而是有些不得已的苦衷。”
　　“公子，自第一眼你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你是不是认识我父母呀？”曾青直言道。
　　“也许是故人之子，但还不敢贸然下定论。”公子归随后给侍女交代，“曾青姑娘是我们灵枢宫的贵客，这几日暂住这里，你们万不可怠慢。”
　　“我要住这里呀？可是我师傅还不知道我去哪了，会着急的。”曾青焦急道。
　　公子归轻声道，“姑娘放心，我已飞鸽传书给你师傅，也许他将你一人放在光雾山便已得知我们的缘分，我需要查明一个真相，这几日你就当在这里游玩可好?”
　　“好。”曾青随即答应，他的声音如羽毛，轻轻拂过，让人不忍拒绝，何况也不知道师傅葫芦里卖什么药，这几日就权当在山上欣赏景色。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这几日在灵枢宫吃吃喝喝，倒也恣意。
　　“小一，你们公子取名都这么随意吗？那其他侍女是不是就叫小二小三？”身后的侍女推着秋千。
　　“是的曾姑娘，这山里大多是男子，只有一位女主子，所以公子才在山下买了些丫鬟来服侍她，我都是从她身边调过来照顾你的。”侍女边推秋千边解释道。
　　曾青这几日都在想一个问题，“公子羽是齐国军师，那你们公子岂不是齐国旧部，这里便是你们的据点吗？”
　　“算是吧，我自小就来了山上，从未下过山，我们这里大多是齐国人。”小一道。
　　曾青突然转过身，对小一道，“我可以见见你的女主子吗？我好无聊....”瘪瘪嘴。
　　“倒也可以，我们那位女主子身体不好，很少出来露面，若有人去看她自然是高兴的。”于是小一领着曾青来到女主子住处。
　　穿过几曲长廊，来到海论殿，因是女子住处，雕梁画栋、飞阁流丹、碧瓦亭台，这便是锁住深闺女子的住处。
　　立即有人进去禀报，少刻，“进来。”推门而入，一女子正在作画，削肩细腰，听到动静，她转过身来，两人目光相交。“这几日听哥哥说灵枢宫来了贵客，本想去拜访，可这破身子又染了风害，咳嗽的厉害，怕把病气过给你。”
　　“小姐客气了，看到你我才知道古诗里面‘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有了具体意象。”她虽面容病态，却宛若一只久经风霜的梅花，脆弱亦然坚韧。
　　“咳咳...”虚弱地捂唇，但还是扯一个笑容，“承蒙曾姑娘夸奖，在下齐向烛，字子燃，我在山上十几年了，女子很少，难得见外人，我一见到姑娘就很熟悉，这几日你可以来多陪陪我说说话吗？”
　　“当然可以呀，我叫曾青，取自一方草药，无字，我反正玩着也是无聊，我观你面相，先天有不足之症，加之山上阴冷湿热，因此阴邪之气入体，伴随你十多年了，也喝了不少药，但是治标不治本。”曾青娓娓道来。
　　子燃瞳孔放大，“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栀子镇的小医师，有我在，我不能打包票说一定治好你，但一定可以让你的症状缓解。”曾青拍了拍胸脯。
　　子燃叹了口气，这病缠身多年，哪有这么容易，“我的命在这乱世之中不足贵，可怜的是那群将士，我们一直盘桓在山林之间，大多人多多少少都患有些湿热之症。”
　　曾青脑子飞速运转，早就听闻齐国旧部驻扎在光雾山，齐国被冀国和黎国夹击，土地被蚕食殆尽，不曾想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山上环境湿冷，物资紧缺，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挺过这几十年的。
　　不知怎的，曾青泛起些悲伤和无奈，“齐国气数已尽，大势已去。”
　　“我们齐国人怎么会不知气数尽，只是不想如此认输。”子燃眼角泛红，铿锵有力道。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样说的，我只是一个小医师，只知道今日有酒今日醉，不关心国家大事。”曾青连忙道歉道。
　　子燃站起身，走道跟前，“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可知为什么我哥哥把你留在山上吗？”
　　“不知。”曾青摇摇头。
　　“你长得很像我的皇叔，特别是那颗痣，让人印象深刻，而且你性子也像皇叔，人很洒脱，他最喜醉情山水，不关心朝堂大事。”子燃陷入回忆。
　　“我不记得我父母是谁了？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话，那岂不是我们是堂姊关系。”曾青对自己身份开始存疑。
　　“这几日我哥哥正在求证这件事，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堂姊，第一眼你就很合我的眼缘，而且你说可以给我治病，那这几日你就要来给我问诊，不过我也不会亏待你，我这里有很多奇珍异宝，你随便挑。”子燃扯着她的衣袖道。
　　曾青随着她进入内阁，是一排整齐的书架，子燃拿起其中一本《山河图志》，“我自小身体不好，鲜少出门，每次皇叔回来都会给我带本杂书，但是这本是他亲手绘的外面的世界。”
　　她将书交到曾青手上，随机翻了几页，简直就是本详细版地图，对自己的父亲有了几分期待，“我的父亲这么厉害吗?”但心里又有几分担心，万一不是呢，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子燃垂下眼眸，神色哀伤，“可惜天妒英才，皇叔早早离开了人世。”
　　“啊...”人都死了，认亲有何意义。
　　“虽然皇叔离去了，但是我们之间的亲情还在的，我们是一家人，只不过齐国旧部的身份怕是拖累了你。”子燃沉吟道。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曾姑娘，我们公子找你。”
　　“我先出去了，改日再来看你。”曾青道，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可能是血缘的羁绊，总觉得很亲切。
　　“好。”子燃依依不舍道。

　　打开房门，几日不见，公子归依然是一袭金白蝶穿花黄色衣袍，头束紫金冠，面色温润，眉眼含笑，瞳孔背后因藏着深渊，齐国虽没落，但公子归俨然是贵公子模样。
　　“这几日怠慢了姑娘，莫见怪。”公子归道。
　　“哪有哪有，这里好吃好喝供着。”曾青轻言浅笑，何况自己也想知道我的生身父母是谁。
　　公子归凝视她几秒，“姑娘先随我去个地方。”
　　他们登上了灵枢宫的高台，向远处俯瞰，不远处驻扎一个军营，约莫数万人，银发男子站在阵前指挥训练，将士们身负铠甲，手持刀剑，不仅进行身体训练，还摆开了阵法，提升协调作战能力。
　　“那是公子羽吗？”曾青望向远处银发男子道。
　　公子归点了点头，“是的。人们都说他是杀人魔头，是龙蛇杂交的怪物，可是每次冲锋陷阵他总是冲在前面，而且还熟读兵法，善谋略，是我们齐国公认的将领。”
　　曾青心里暗道，不知道散漫不羁的野兽为什么会愿意困于齐国，把忠心体现的淋漓尽致，真是难以然人理解。
　　公子归继续道，“今晚，我派人送你下山。”
　　曾青有些不解，“真相弄清楚了吗？”
　　“我追问过你的师傅，他回答的是是非非，不过齐国大势已去，也不想把你卷入进来。不管你是不是我皇叔的女儿，蜀地曾经是我齐国故土，只希望我的子民平平安安！”他顿了顿，继续道“愿曾姑娘今生平平安安！”目光随即转向远处，眼底神色落寞。
　　不知为何，一股悲伤蔓延上来，曾青看到了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孤独。”
　　“我听子燃说将士们大多有湿热之症，如果你们缺药材可以来杏林医馆找我，我不会坐地起价，也算是全了我们之间的缘分。”曾青虽然不想卷入局中，但不知为何总是想帮他们一把。
　　“这些年确实药材供应紧张，那我替将士们谢谢你。”公子归感激不尽。

　　是夜，公子羽来到殿前，“公子命我送你下山。”
　　曾青打量着他一身黑衣，“你穿白衣很像神仙，但是穿黑衣嘛...”虽然脸是好看的，但是黑衣太过于肃杀，很像杀手。
　　“今夜下山还有任务。”言简意赅，随即拿出一条丝带，旁边侍女会意，接过丝带蒙住了曾青的眼睛。
　　曾青内心，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我也不想知道你们的驻地。
　　正准备走时，传来声音，“曾姑娘，等等。”来人气息娇踹，眼前虽然是一片黑暗，但是可以轻易判定是海论殿那位子燃姑娘。
　　“我这里有幅画想送给你，你回去再看。”一封卷轴放在了手心。
　　曾青摸向怀中，“我也有东西给你，本来是想让公子羽带给你，既然你来了我就亲自交给你。”随即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她，相识虽短，但总觉得有缘分。
　　“抓紧时间。”公子羽催促道。
　　“再见。”两人异口同声。
　　曾青清晰感受到自己被放到鸟背上，身上笼罩一层真气，将寒风和水汽隔绝在外，不得不说公子羽面冷心热，怪不得受到齐军爱戴，于是凑到他身前，愉椰道， “你穿成这样是不是要干不正常的勾当。”
　　“与你无关。”眼睛虽然看不见，但语气十分疏离。
　　曾青贱兮兮道，“我知道你要干什么，无非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说白了，当杀手呗。
　　空气瞬间冷冽，吓得曾青直后退，很怕他突然像初次见面一样把剑横在脖子上，连忙解释道，“我想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老是去当杀手会影响你的福报的，我可以教你赚钱养活这些士兵的。”
　　公子羽气息缓和下来，靠近曾青，瞳孔竖成一道直线，这是一只野兽盯紧一只猎物时表达的状态，好在曾青被蒙住了眼睛看不见，“你可以教我赚钱？”
　　曾青举手打包票，“我是说真的，我在民间这些年，我开了数间药铺，只是靠治病而不会经营是赚不了钱的。”
　　“桀桀桀桀……”公子羽似乎很愉悦，嗤然一笑，“好，这单接完，便向姑娘讨教赚钱之法。”
　　不久，一人一龙坐在鸟身上下了山。曾青眼前的丝带也取了下来，夜色晦暗，黄鸟化为人形，身着金黄色袄裙，裙摆绣了大片凤凰花，三千青丝随意而散，眉如弯月，鬓如刀裁，俊逸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