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校风云》大羽羊齿会飞

14、事后

　　“......我真的没想到他现在会是这样，我真的想不通......”

　　“......我不信...我不相信刚刚那是他......说什么我都不愿意相信......”

　　“妈，没事了，你今晚上就早点歇会吧......天冻了，晚上该添被子就及时添。”

　　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现在就是一个亟待外人回避的时刻。

　　金家母女在“大和”的员工室内平复着情绪，说是员工室，其实就是老板娘的住所，因为嫌周边的房价太贵，干脆就住在自家经营的餐馆，方便管理又防小偷。缺点就是原先建房时没考虑到安窗户，房间跟室内购物中心相连，屋内一年四季都见不着太阳。

　　隔音效果差，里边说话声音外面大差不差全听见了。

　　我刚想叫上王莽、蒋魁天两人一起回避下，房门“咯吱”一声，金智敏就从里面出来了。

　　“......走吧。今晚不营业了，休息。”她一边往外走一边披上大氅，走到前台时提醒我们，“你们东西，自己记得拿。”

　　......

　　夜完全黑了，我们走进校园，荧荧的路灯刺不开黑夜的帐，原处的灌木好像幢幢的鬼影，遮住了我们要走的路。

　　“唉，虽然跟那个姓蒋的把事情挑明了，但事情还是很棘手啊，心底完全没有轻松的感觉。”王莽把双手垫在脑后，目不斜视地说着。

　　金智敏一路上安静得出奇，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随路灯的照射而在周身旋转。

　　“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也许‘霸得鳗’的老板并没有想把‘大和’搞垮呢？是不是我们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我回想刚才争吵的那一幕，‘霸得鳗’的老板看老板娘温情脉脉而又慌张的眼神，觉得他到目前为止至少还不是一个绝情的人。

　　正所谓“商人重利轻别离”，真正的商人可是会在必要时把亲情也当作赚钱的一环啊，那些“情人”也不过是他们的人脉之一罢了。

　　“我爸他......凶是凶，但为人处世这方面一直有自己的底线。这也是为什么‘霸得鳗’能够做起来的原因。”蒋魁天走在我们后面弱弱地说，随之又解释了一下，“我并没有为他开脱的意思......”

　　“啊，那个，女寝到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先进去了。”金智敏忽然开口道。

　　我抬头望了望，是一座四层的、从外观上看跟男寝差不多的建筑，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窗口冒着光。与男寝之间还是隔了有蛮远，估计是怕男女情侣夜里跑出来到对方寝室幽会吧。

　　“拜拜。”“再见。”“bye。”

　　我们三人朝着她挥完手，又接着往男寝的方向走。

　　“唉，她也是，不知道又出了什么毛病，看了就让人心烦。”王莽嫌弃地说，但露出的却是担忧的神色。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谁也没想到会吃这么大个瓜，她也要时间去消化一下。”我站在她的角度想了想，开口说道：

　　“忽然有一天知道，那个你本以为很了解的人，却仍然还有什么痛苦、心酸的过往没告诉你的话，你也会觉得他很陌生、甚至因为你们之间的关系而不由自主地去埋怨他吧。”

　　王莽听了我的话后，好像也想到了什么，沉默了。

　　“现在的关键是......”我叹了口气，“到底应该怎么在下个月的冰雪节，增加销量，超过‘霸得鳗’呢？我现在可谓是做高中数学做到压轴题——一点头绪都没有啊。”

　　“没~关~系啦，”王莽把手搭在我的肩上，“只要‘大和’有我们两个在，那就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双剑合璧，天下无敌。”他一边“咻咻咻”一边在空中比划着夸张的手势。

　　额，是谁给你的勇气，梁静茹吗？

　　“对啊......只要我们还在，‘大和’就一定不会垮。”蒋魁天在一旁坚定地点点头，接着说：“而且黄涛哥，今天晚上要是没有你，根本就镇不住场子。我在那种场合下腿抖得跟个筛子一样，站都站不稳。”

　　“没错，哈哈哈，就该好好买瓶酒庆祝庆祝。”王莽像喝醉了般带着我使劲晃，我费好大力才不至于让我两齐齐摔到路边的草丛里。

　　“不过今天，还是好好休息，以后的事咱以后再想。走，上楼，回家！”

　　我们来到男寝门口，他又擅作主张似的这么说，然后他回头疑惑地看了眼蒋魁天：

　　“话说......从刚才就想问了，你跟过来干啥？你不是一直住在你爸店里吗？”

　　“额......”我也愕然地看向蒋魁天。

　　是哦，他之前也提到他一直睡他爸餐馆里的。

　　“这个......那个......”蒋魁天羞涩地低着头，支支吾吾了半天。

　　......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开始是没打算住你们这的，只不过看你们大家都往这个方向走，我今晚又不知道要去哪里，才跟着你们一起的。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啦，都是朋友，你想参观或借宿都行。而且再怎么说，你也不用一路上都在跟我们解释吧？”我无奈地看着蒋魁天，这个活着过于小心的小胖墩，然后推开了宿舍门。

　　“不过麻烦的就是我们这可能没有你合身的衣服，你可能洗不了澡了。而且床铺也是个问题......”

　　我看着那些表面粗糙，带有无数毛刺被当地学生称作“床板”的薄木片，头疼地说。

　　“哦，对了！”我锤了一下手心，想到一个好点子，“你介意跟我一起睡吗？要不——”

　　“STO——P！！”

　　王莽摆出一个暂停的手势，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他今晚可以跟我睡。OK，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王莽坐在床上，眼睛瞥向别的地方这么说着。

　　......What？？什么情况？别在这理发店好不。

　　我被这一番操作惊讶到哽咽，过了良久，我才艰难地开口说道：“你多重？他多重？你两加一起......这床......”

　　他不回我话，固执地看向窗外某一个点，就像猫咪全神贯注盯着激光点一样。

　　“那你把你床铺让出来，让小胖睡。”我提议道。

　　“那我咧？打地铺啊？”

　　“当然是跟我睡啊。”我奇怪地瞅了他一样，理直气壮地说。“难道我对人有这么苛刻嘛......”又稍微检讨了一下自己。

　　他没再说什么，刷牙洗脸泡脚后径直躺在了床上，浑身僵硬得跟具尸体一样。

　　我搞完内务从洗手间出来后，看到他这幅模样，不禁笑了：

　　“喂，你想报复我把我挤下去啊？不给我留一点位置。”

　　他听后仿佛不情愿地往里挪了挪。

　　我看着他紧闭的双眼，不晓得在搞什么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上了床。寝室里的床就那么宽，就算另一个人再怎么瘦也难免显得拥挤。于是我只好悄咪咪地一点一点往里蹭了又蹭。

　　“喂，别乱动。”我的动作成功把他逗笑了，他睁开眼睛假装正经地警告我：

　　“别挤了别挤了，真没位置了。”

　　“位置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愿意挤，总是会有的。”我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但同时也知道是真没位置了，停下了自己的小动作。

　　我们两就这样紧紧挨在一起，虽然隔了层衣服，但还是能感到身边人，那无法忽视的、源源不断的热量，仿佛是丽日下消融积雪的淙淙的春水，又仿佛是无尽夏盛开的那一个瞬间，也像是两人相互依偎着，看烟花的绽放......

　　我提出要跟他睡，有没有藏着我的一点私心呢？

　　“王莽，那个垃圾车里的人......是谁？”尽管已经很困了，但我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哪个？”

　　“被你扔出去的那个。”虽然他没承认，但我知道始作俑者就是王莽。

　　“噢，他啊......甭管......有仇......混混......”

　　他后面还说了啥，已经听不清了。寝室里不一会响起了两人平稳的鼾声。

　　王莽看着身边熟睡人的眼底，不知在想些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