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校风云》大羽羊齿会飞

13、宣战

　　青年男子哪个不渴望着爱，
　　妙龄女子哪个不渴望被爱。
　　爱情是我们最神圣的欲望，
　　啊，为什么竟有惨痛飞进出来！

　　......

　　“这事...还真不怪我，虽然我也有责任就是了。”老板娘灭了烟后，看着我们说：“简而言之就是他出轨了，对象是我。”

　　“啊？怎么会有这种事？”最先说话的是惊愕的蒋魁天，他从未意料到会在这里听见他老爹的风流史。

　　“我早知道蒋叔叔不是什么好人。”金智敏抱着手，冷笑道。“每天酗酒喝到不知天荒地老的家伙，我老早就猜测他老婆是不是被他家暴打跑的。”

　　王莽则是一反常态地坐着，没动也没说话。

　　“唉，如果这时候有酒就好了......”老板娘幽幽地说，“喝酒也不过是逃避的方法之一罢了。它既能让你忘记你的一贫如洗、技不如人，鼓励你去追你爱的人，但同时，它也是受挫后的良药，让你忘记这世界，忘掉过往，让你突然失忆，忘掉你自己，忘记你所做过的一切......他呀，也一直活在悔恨里，才酗酒度日的吧。”

　　老板娘想再点燃一支烟，却被金智敏抢走了。她继续往下说：

　　“其实他以前不是这样的。要说老实，我们班上最不爱说话的男生就是他，他只跟男生打架，从不打女生。他对每个女生都是一个态度，要是有女生跟他生气，他也只是搔搔头皮，嘿嘿的呆笑。而我最看不惯的也是他这一点。他老婆......也就是小胖他妈，是个母老虎，每次撒泼打他他也不还手，就一个人躲到我这边来喝闷酒。唉，看他一个人寂寞地坐在吧台前面，有家但不敢回，于是我就骂他，希望他能够振作点。骂他他也是一直听着，不说话，最后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说起来，那还是我第一次见有男人哭成这样的。”

　　老板娘唏嘘地说。

　　“我把一包餐巾纸丢他面前，他也不擦，还在那哭，我就又骂他，叫他别哭了。但其实我心底也特心疼。你们不知道，一个男人最让人心疼的时候就是他主动向女人展示他脆弱的时候。所以我就干脆拿起一张纸替他擦脸。结果，他死死捏住我的手腕，不松开，对着我的嘴就强吻上来。我当时心怦怦直跳，还没来得及抵抗就被他亲得意乱情迷，是非黑白直接被丢到脑后了。女人，不爱不行，爱是她的灵魂，可又为情所困、越陷越深。就这样，错误就被犯下了。”

　　老板娘扶着额头，又重重地长叹了一声。

　　“事情被他老婆发现后，他两大吵一架，听别人说他那次还打了他老婆。他以前从不打女人。据我所知，自那以后小胖他妈就离家出走了，再没回来过。他有好几次想上门见我，但都被我关在外面。后面过了几个月，他就开始自暴自弃，嘴里骂骂咧咧，完全变了一个人。我不知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发生那件事之后，我无法接受现实，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自己是个摧毁家庭的坏女人，同时我的自尊我的骄傲也告诉我，我不能代替小胖他妈，就这么心安理得的占据他妻子的位置，就算他同意，但我不同意；就算小胖不恨我，我也一定会恨我自己。”老板娘痛苦地叙述着，眼神无助地像被扑食者扑倒的小鹿，临死前逐渐灰暗、朦胧一样。

　　故事说完后，在场所有人都默默无言。蒋魁天抹着眼泪偷偷哭了起来。

　　“今天晚上......我会给‘大和’一个交代，也会给金阿姨一个交代。”

　　我眼神坚定地对在场的所有人说。

　　为什么相爱之人总不能如愿以偿地白头偕老？为什么爱到深处自然而然就生出了“恨”？为什么这么多故事结局，留给我们的一定是最凄惨最无奈的悲剧？

　　斩断这份苦痛，也是回答心底的疑问，给自己一份交代。

　　......

　　太阳困倒在西边的山峦之下，铁青的天幕像个戴着青铜面具的怪物，张开血盆大口吸着夜奔的流云。过了吃晚饭的时间，众人凝重地坐在一起，如临大敌地等着某人的到来。

　　“叮铃铃——”

　　风铃发出声响，众人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去。空无一物，进来的只是调皮的风。

　　“咱们现在也太被动了，主动权都落在他手上，说好的鸿门宴但咱们更像是砧板上的‘鱼肉’。”王莽最先忍不住，打破了这份难熬的沉默，开口抱怨道。

　　“鱼不鱼肉那还得看庖厨在哪边呢。”金智敏瞪了眼王莽，“小胖在我们手上，他不想谈也得谈。总不可能当着我们的面把人抢走吧？”

　　“小胖，你爸真的会来吗？”我问蒋魁天。

　　“会吧，我觉得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在来的路上了。”蒋魁天不自信的说，“他每次来这里都会事先喝一点酒。”

　　蒋魁天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一声劲儿十足的酒嗝，随后暖帘便把人扒拉开了。

　　“蒋...蒋......蒋魁天你这臭小子！！还不滚出来！偏......偏要老子亲自上门来拉、拉你。”

　　一个满脸酒红、说话含糊不清的健硕男子走了进来。

　　喝酒？万一待会影响到谈判怎么办？又多了个不确定因素。或许我可以把它变为有利因素......？

　　“蒋叔叔，来这边，听到您和小胖今晚就走，我们专程给您准备了一桌饯别菜。”我起身，笑着招呼“霸得鳗”的老板。

　　“饯......别菜？”酒鬼听到我说话看向我，又顺着我的手看向那满桌的菜。

　　“我希望在你们走之前，您可以先好好放松下来，修整一下。这不仅是我们大家对您允许小胖来‘大和’工作的感谢，也是小胖孝顺您的一点心意。”

　　“感谢......不必......我一直不准那小子跑过来，是他，私自溜出来。不过既然是孝顺我的，那我就尝尝看，臭小子的厨艺有没有点长进。”

　　说完，“霸得鳗”的老板摇摇晃晃地落座，夹起一筷子放进嘴里，仔细咂摸着。

　　“嗯......还可以...的确没在这里，浪费时间......就是还差点火候......”

　　“蒋叔叔，容我打扰一下，我想借此机会跟您商量个事。”

　　“有...有屁快放。”“霸得鳗”的老板皱着眉头迷迷糊糊地看着我，手上不停夹菜的动作。

　　“这是‘大和’的店铺转让合同，您请过目。”我把一张文书递给他。

　　“......？什么...意思？”“霸得鳗”的老板把文件上上下下扫过好几遍，用审视的眼光看着我。

　　“我们想为下个月的Z市冰雪节增加点赌注。”我撑着手，面不改色地看着他。

　　每个寒假，Z市都会为留在本地、没有回老家过年的居民举办一次盛会，给居民们增加乐趣的同时，也是为了在淡季促进经济增长，暑假也有类似的活动。职教城兴建之前，举办地点每年在几个大点的购物中心流转，但这之后年年就定在这里了。节日维持一周，在此期间，各商户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竭力吸引顾客的目光，获得的收益除一部分捐给公益外，其他的则是自己留着，不少商户经常借此机会起死回生。而活动结束以后，会特别宣布在此期间收益最多的商户，给商户更多的曝光度的同时，也有些额外的小奖品。

　　“冰雪节结束后，如果‘霸得鳗’的收入在‘大和’之上。打败了‘大和’，那这家店铺的位置就是您的了。您应该也知道这个地段近年来是一寸千金吧？但如果反过来，‘大和’的收入在贵店之上的话......您就再也不能阻碍小胖来舍店打工，就这么简单。”

　　“哈哈哈哈！真是笔不错的交易啊......我就知道你们不是什么好鸟，没安什么好心！！”“霸得鳗”的老板怒气冲天，筋肉虬结的手臂一扫就把桌上的汤汤水水搞得到处都是。

　　他抓起桌上的玻璃杯一言不合地就往我身边丢。

　　“啊——”某个旁观的女人的一声惊呼。

　　“砰——！”玻璃杯砸到地上碎裂，四散的残渣像炮弹的弹片一样乱飞，割破了我的脸颊、划破了我的手臂。

　　“老蒋，你这个混蛋！！你在我地盘上撒野你真是活腻歪了！！”

　　这时，躲在一旁的老板娘冲进来，扑在“霸得鳗”的老板身上就是一顿乱捶、一顿好打。

　　“小...小金？”“霸得鳗”的老板看着眼前的女人愣住了。

　　“你不是想让‘大和’倒闭吗？你不是想要了我的命吗？给你，给你，全都给你！！冰雪节之后我就彻底在你面前消失！”老板娘崩溃地说着，抓起店铺转让合同就往他脸上丢，但纸飞到一半就无力地落下来了。

　　“不、不是这样的......”男人拼命摇头，眼前歇斯底里、一头乱发的女人把他的酒给吓醒了。

　　但女人只是一个筋地捂着脸哭，根本不听他的解释。

　　“你、你，臭小子，行啊，这是你逼我的。”“霸得鳗”的老板迫于无奈地站起来，恶狠狠地指着我说，“你们完了，全完了！！”

　　放下狠话后，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走出了“大和”。

　　他走后一段时间，老板娘仍只是跪在地上，手捂着脸，神经质地耸动着肩膀。

　　“金阿姨，看不出来啊，没想到你有这么强的演戏天赋。”王莽走出来，称赞道。

　　在我听了老板娘的故事后，终于让我想到了另一个他不得不接受的筹码，那便是老板娘本身。所以我在这次谈判“破裂”后，特意安排了老板娘出来救场。

　　“金阿姨......你、你没事吧？”蒋魁天也走过来，蹲下查看老板娘的情况。

　　“不......我觉得，老板娘应该是动了真感情了。”我叹了口气。

　　“妈，我们先回屋里再说。”金智敏扶起老板娘，往屋里走。

　　剩下我们三人无言望着她们消失的背影。

　　枪响之后，没有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