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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章 ...

  •   若是叫她知道自己迟来的这片刻会叫别人钻了空子,她一定不会再好奇那劳什子命不命的。

      另一头,纪淮卿早早到了姻缘树下,手里的红布条上承载着他虔诚的愿景:白首不相离。他其实还有些贪心,偷偷告诉佛祖,希望她只有自己,希望她心里一辈子有自己,希望与她儿孙满堂,只是幻想,他就情难自已,紧抿的唇瓣都掩不住他几乎要溢出的幸福笑意。于是在旁人看来,就是个笑的傻里傻气年轻公子正费力踮着脚尖去够姻缘树的树枝,不由叫不明所以的人心生遗憾:这么俊秀个小郎君,却是个痴儿!

      他生的实在优越,即使这样的滑稽模样,在他脸上也只会是叫人觉得他性情纯率得可爱,于是这副模样理所当然地吸引到了揣着猎艳心思的淮王殿下。

      云靖海有些时日没遇着个可心人儿了,无论是天香阁还是翠韵楼的小郎君和老相好她都已经腻了,鸨公向她荐的新人不是挑拣才气就是嫌人俗气,太乖了没意思,太粘人了她又觉得烦,当然,最要紧的还不是这些,她现在是觉得这些美娇郎个个都是冲着她的权势地位或是钱财才对她笑靥如花,那副奉承假笑的模样不由得又叫她想起宫里那些看人下菜碟的下人,便连带着对他们心生厌恶起来。

      她今年已经二十四岁,富贵人家的女子少有这个年岁还没娶亲生女的,女帝虽不指望云靖海给大昱开枝散叶,可还是想她身边能尽早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毕竟她不仅是一个姐姐,更是一国之主,不能随时在她有需要时陪到她身边,终究还是妻夫相处要更长久些,若感情真合不太来也没关系,起码王府有了个能理事的男主人为她分忧。再者,云靖海要有个自己的孩子承欢膝下就再好不过。

      旁的,就是女帝不说,她也能猜到,不就是想着她娶了王妃有了牵绊,能约束着点她,叫她少在外面胡来吗?

      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她还没傻到自己把脖子往绳套里送,自然是回回应了回回没准信儿,被问起来就是庸脂俗粉入不得她的眼,定是缘分不到,急也急不得。

      女帝实在无可奈何,回去一番商议后,次日又不厌其烦地把她召进宫,笑眯眯同她讲,她姐夫最是温柔体贴不过,一听此言,你猜怎么着,他还真知道一处,求姻缘特灵,不如赶个好日子去上柱香拜一拜,说不得明年就能办侄女儿的抓周宴了。
      她就知道!她这平日里待臣子侍从都春风和煦好说话、鲜少见怒的胞姐,同那姐姐口中性情和婉乖顺、她说一姐夫不会给二的好姐夫,这两口子都是笑面虎。

      午后的阳光渗过窗柩洒在榻上,屋里暖融融的,下人都被屏退了,没外人,云靖容索性也不再端女帝的架子,自然地往自家皇后沈翊的腿上枕,云靖海也软骨头似的倚在贵妃榻上,凤眼微眯,几欲打起盹来,姐妹俩如出一辙的懒散德行,像两只软骨头的慵懒大猫。沈翊取了护甲,捻起一颗圆润饱满的紫葡萄,细细地剥皮,晶莹丰沛的汁水溢出,沾湿了他新染了丹蔻的指甲,娴熟地送进云靖容嘴里,又细声细气地温柔哄着云靖海:“民间相传那慈济寺求姻缘是最灵验不过的,我还待字闺中未出阁的时候也随家父去过几回,平日香火一直很旺,还有不少是妻夫二人同往前去还愿的,想来确实名不虚传。”

      云靖海一听这话就蔫头巴脑的,提不起半分的精气神,眼睛彻底闭上,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又碍于姐姐的面子与姐夫抚育她的情分,不得不装乖宝宝,虽然不乐意,还是句句有回应:“姐夫给说的自然不会差,多谢姐姐姐夫。”

      沈翊觑了一眼姐妹俩脸色,又接话道:“况且前去上香求佛的不乏年轻公子,说不得就在那便遇着你的正缘了不是?再不济,慈济寺春日里风光大好,只当是踏青散心了,美人美景共赏,也不白走一趟,也能叫你姐姐心安一阵了嘛。”

      自己自幼年父后亡故后几乎是由二人亲自抚养长大,岂能不知他们的秉性,话都说这份上了,她这回是不去也得去了。

      云靖海心底还在嗤之以鼻,心说难不成京城里还能有比碧梧苑的头牌更俊秀的美人吗,不过碍于对养育自己的姐夫的敬重,且仔细想想这话对一般男子说出来其实也十分下流没品,憋着没说出来,不情不愿地点头应了好。

      枕着的美人大腿是软软的,怀抱是香香的,叫她简直爱不释手,云靖容吃够了葡萄,又叫沈翊净了手,为她按摩起头来,惬意闭上眼睛享受午后的安宁闲适。这样妻夫恩爱的情景落到形单影只的云靖海眼里分外扎眼,两人似乎已经忘了旁边还有人在看着,她自觉不能没眼力见继续待着讨嫌,或者等着他们再把话题引回自己身上,便借口自己好久不见小侄儿,要去找他玩儿,不等应声就先行告退一溜烟跑出门去了。

      本来云靖海只是抱着给女帝皇后交差和顺带欣赏一番美景的想法来的,可好像还真给她发现了不俗的美人。

      她本是百无聊赖,见人多,也没耐性等着去拜,又好奇起皇后所提到的已有上百年岁月的姻缘树,索性去后山闲转,远远便看到那独立于树下的人。她阅人无数,一眼便确定了这是个美人,藕荷色夹袄很衬他娇嫩的脸庞,白皙的皮肤宛如上好的羊脂玉,让人忍不住肖想,在这娇嫩的皮肤上留下红痕,该是多么惹人怜爱,靛蓝罗裙上挂着的环佩随他的动作叮当脆响,大概是身子要弱些,比寻常人畏寒,这天气里还披了白狐皮大氅。他身上的配饰虽不多,懂点门道的却是能看得出件件是尖货,便知这小公子出身非富即贵,瞧他那神采奕奕的模样,也猜得出是被家里精心娇养的,看年纪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也不知是否婚配。

      不过即便已为人夫也无伤大雅,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尤其是对这些已经坐拥巨富,或者爬上高位的人家,她们的野心也不可能有止境,卖子求荣甚至卖夫求荣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要过后给足了她们想要的,只怕要不是拉不下面子,她们还会相当乐意主动奉上。就算真有几家情比金坚的,说白了,这些不情愿的人又能奈她何?她云靖海是大昱朝最尊贵的王姬,背后是她嫡亲的姐姐、当今圣上给她撑腰,真要闹到了台面上她也是不怕的,反而是与她有染的男子要受千夫所指,那时候才是真的没了活头。虽然也不是家家都容得下辱没了门楣的男子,不过,这又关她什么事呢?云靖海无不恶劣地想道。她云靖海就是来游戏人间的,只管自己享乐,才不算她白投这么一个好胎,白走世上一遭嘛。

      云靖海使了个眼色,身边的侍从立刻会意,递上来一个精巧的荷包,以便她等下相赠美人见面礼,从她手里亲自奉上,才显得诚意十足。

      纪淮卿余光瞄到一身着华服,气度不凡的女子朝他所在的方向走来时心下已然有了不好的预感,犹豫是否要避让间已被挡了去路。女子身量高,若不是二人之间的距离还算得谊,即便是面带能溺毙人的甜蜜笑意,仍会叫他觉得压迫感十足。

      不过仅是他已婚的身份和一个陌生女子站在一起也是不合适的,对方既然没开口,纪淮卿便趁机想走开。他和邵珏今日想着过回二人世界,侍从就并没有跟着上山,现下他身边无人,遇到这样的事真是叫苦不迭,心里已然有几分懊悔。不料他还没来得及有动作,便被女子伸手再次拦了。这人动作还算有分寸,并无逾矩,说话却全无礼数,听得他秀眉微蹙,只想心底斥这登徒子。

      她说:“遥遥一见,便觉与公子分外有缘。公子仙人之姿,在下过目难忘,不知在下今日可有幸一闻公子芳名?”句句礼貌,句句无礼。

      纪淮卿不愿与她多费口舌,坦言道:“奴家已为人夫,不便与小姐多言,还请谅解。”

      果真是有了人家的。不过她云靖海盯上了,没得一回手就放弃,可不是她的风格。于是她闻言仍面色不改,风度翩翩,悠悠道:“夫人的妻主当真是个有福气的。相逢即是缘,这枚玉佩,便赠与夫人作见面礼了,还望夫人莫要嫌弃寒酸了。”

      这玉佩质地莹润,雕工精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是凡品,纪淮卿忙推拒道:“萍水相逢,奴家怎好随意收下这样贵重的物件,小姐说笑了。”

      云靖海像是早料到他会拒绝,眼眸微垂,看起来还有几分委屈的意味,嘴角却是微微翘起,跟猫儿的三瓣唇似的,语气有些许的落寞与期许:“夫人已经拒了在下的情谊,再拒了在下的礼,在下可真是要伤心了。”

      纪淮卿只觉得周遭好像有越来越多的视线聚集过来,看这女子的架势,仿佛他今日不收了这玉佩她大有不罢休的意思。讷讷道:“那便多谢小姐美意,只是奴家无以为赠,实在惭愧……”

      后面的话还未出口,就被截住了话头,云靖海立刻道:“那便告诉在下夫人的芳名作为回赠。”

      这无赖!纪淮卿只恼恨自己方才多嘴,给她逮到了机会,再拖延下去只怕等下妻主便该来了,若叫她撞见了可怎么好,妻主那不知变通的直性子,万一再起了争执,岂不是给妻主的政敌递话柄,那他可真是罪大恶极了!索性这女子只是想知道自己的名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告诉她又何妨。思及此,纪淮卿也不再推避,直言道:“纪淮卿。小姐能放奴家走了吗?”

      云靖海把玉佩塞到他手里,指尖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擦过纪淮卿柔嫩温暖的掌心。同时摊出手,意味再明确不过:“写给我看看。”

      纪淮卿脸颊微红,在陌生女子手心写字这样的举动实在有些出格,只是他不情愿有什么用,咬牙切齿道:“写过便可以答应放奴家走了吧?”

      泥人还有三分火,云靖海敏锐觉察到美人已经有些不悦,见好就收:“这是自然。”
      于是纪淮卿不再扭捏,也不管她是否能看懂,微凉的指尖匆匆在云靖海手中写下了“纪淮卿”三个字。对方也确实信守承诺,侧开身不再阻拦,放他离开了。

      纪淮卿。云靖海心中默念这个名字,这样巧,她的封号便是淮,淮卿,淮王的卿卿,他注定是要做她的人的。

      云靖海喜滋滋地想着,她果然和美人缘分匪浅。

      好不容易脱离了这登徒子的纠缠,纪淮卿焦急地四下张望,期盼邵珏能快点来,刚出了这样的事,他心底实在惶恐不安,只想即刻回到妻主身边。

      邵珏走来时就见纪淮卿神色不太好,上前为他理了理鬓发,体贴地问他是冷了还是热了,为他重新系紧了松动的系带。纪淮卿依赖地抱着她的手臂,语气像无赖稚子同母父撒娇:“累了。”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虽然他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情绪不佳,但却也是事实。慈济寺坐落在山巅,路途长远,劳累疲乏是在所难免的。

      邵珏闻言低笑安抚他:“好,那我们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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