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NPC会梦见社恐大佬吗》竹外渡子

19、一棵云杉

　　“让玉君……素闻您行善之美名，老朽此生别无所求，惟这一位挂心的弟子……！”

　　直到客座的老者恳切地发话，江倚晴才注意到这会客堂中的第三人。
　　想必就是小师妹说的云杉宗来客——
　　江倚晴偷眼望去，却发现老者须发皆白、容貌庄严，一席简朴的玄衣……咦，好像有点眼熟。

　　这不是云杉宗的鸳鸯仙吗？
　　太清池的鸳鸯就是他养的。说是爱鸟如命，上到九天凤凰下至林中山鸡，对一切禽类动物都爱得深沉，却个性孤僻、不爱与人交流……
　　怎么上天机阁来找人求情了？

　　江倚晴不解地想着，推了推让玉，示意他先解决客人的问题。自己则趁机调出系统界面，确认久违的任务。
　　这次的任务是救人啊。嗯？等等，这个人……

　　在她诧异的同时，鸳鸯仙也疲惫地开口：
　　“他与您在下尘也有过一面之缘……让玉君，哪怕只是留他一命也好。”
　　“那孩子将来必成大器，不该折于势名君之手啊！”
　　“唉，叶涧哟……”

　　……原来是这么回事。
　　江倚晴定了定神，只见她的任务面板上，赫然写着：

　　【强制】从势名君手中救出叶涧
　　备注：最新的数据分析显示，角色【叶涧】在进入【入魇】状态时产生的乱码，与【变数】活跃所产生的乱码有超过99%的相似性。前者的数据目前已经达到峰值，请迅速前往云杉宗解救叶涧，并解除他的负面状态。

　　另一边，让玉待他说完，却未立即回复，而是垂下眼眸，露出为难的表情。
　　江倚晴与他相处一个多月，也算对此人略有了解。知道这家伙装作苦恼的样子，实则盘算拒绝的说辞，连忙凑过去拉住他的袖子，低声说道：“我有新任务了，要救他的。”

　　让玉身形一顿，目光转向她闪了闪，却未有多少犹豫，几乎即刻便答应下来：“……好。”

　　鸳鸯仙也终于注意到这位突然出现的女子。
　　他全意求情，压根没发现江倚晴爬窗进来。直到她从让玉身后嘀嘀咕咕地探出脑袋，才觉察堂中还有一人存在……

　　可这本该是他与让玉君的密谈。
　　多一人，就更多一份泄露的凶险。
　　鸳鸯仙咳嗽一声，脸色变得不太好看：“让玉君，这位是……？”

　　江倚晴一惊，下意识往让玉身后藏去，却被他推出来，理所当然地介绍道：“这位，是不久前历练归来的阁主殿下。”
　　“事关天机阁、云杉宗两大宗门，在下不敢独断专行，这才请阁主旁听……抱歉，长老。”

　　听闻阁主之名，鸳鸯仙的表情才缓和一些。
　　老者沉吟片刻，威严的目光从江倚晴身上扫过：“那，阁主，您……怎么看呢？”

　　江倚晴连忙说道：“我救。”
　　“势名君草菅人命，枉费他七君之名。必须要有人出手，遏制这样恶劣的风气……”

　　她看见鸳鸯仙仿佛松了口气，苍老的脸上露出宽慰的神色。
　　他从客座上站起身来，庄重地对让玉、江倚晴行了一礼，又站直身体，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七日后，上界大比或将在云杉宗举行。两位可借此由头，在宗内行事……若有老朽能派上用场的，更当倾力而为。”
　　“咳……好了。今日本就是瞒着势名君出来的。老朽也不多叨扰，这就回去。大恩不言谢，涧儿能得两位垂青，何其有幸……”

　　语罢，又是肃穆的一礼，江倚晴也连忙颔首回应。她目送着鸳鸯仙走出堂门，苍老的背影在风雪中远去，心中有些莫名的触动。

　　不禁多看了一会儿。
　　直到那身影消失在尽头，转过身去，才发现让玉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像是也看着她许久了。

　　“……”江倚晴被看得有些心虚，想着门外的雪下大了，埋的奶茶杯子应该也挺深的，便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只是救叶涧，还有鸳鸯仙相助，应该不会太麻烦……”

　　让玉垂目不言，行至桌前倒了盏茶。然后撇去浮沫、滤出茶叶，留下半碗浓厚的茶汤。

　　“鸳鸯仙不可用。”他说，指尖动了动，又往茶碗里加了些什么东西。
　　在江倚晴疑惑的目光里，让玉将变成白棕色的茶递给她，解释道：“他夜访天机阁，势名君未必不知。”

　　江倚晴原想推辞，却闻见一股熟悉的、奶香混合茶香的香甜气息。
　　他果然又知道了……
　　算了，不喝白不喝。

　　“你的意思是……如果势名君知道，再找他帮忙，反而会有危险？”
　　她问道，然后抿一口茶汤。其味比起“珍珍奶茶”稍逊，不过茶香四溢，也还可以接受。

　　让玉点头，继续说道：“若我一同前往，也会加强他的戒心。”

　　嗯，嗯。普通修士的比赛，突然出现一个仙君是挺可疑的……
　　江倚晴喝着茶，忽然想到什么，问道：“那我呢？我是阁主，好像也很可疑……”

　　“您不一样。”让玉温和地否认，阐述道，“历届大比不乏宗主观赛。作为历练归来的阁主，去看看天机阁弟子修炼的成果无可厚非。”
　　“……而且，恰好有一个可以不那么引人注意的办法。”

　　江倚晴不明白，正想追问下去，却见让玉敲敲茶盅，转而问她：“牛乳泡茶，更好喝吗？”

　　她看向手里的茶盏，却见其中的乳茶，不知何时已经被喝尽了。对于一盏茶能折磨地喝半小时的江倚晴来说，这是前所未有的神速……
　　在这样的神速面前，任何辩解都变得苍白无力起来。

　　江倚晴于是决定诚实，至少直面内心的渴望。
　　她看向让玉，认真而用力地点两下头：
　　“这个好喝。”
　　“下次泡这个，我能喝两壶。”

　　……然后就被让玉笑眯眯地叩了脑门。
　　曰，这是“偷吃、但因诚实而酌情减轻的代价”。

　　*

　　说是七日后的大比，但让玉效率惊人，早已做好出行的准备。
　　参选名单、所带物资，江倚晴身为阁主，也都要过上一眼。只是对文书什么的不甚感冒，她只瞄一眼，便草草揭过了。

　　天机阁不设外院，弟子不多。上下四百余人，名单上就占了二十个。天一、小师妹皆在其列，临行之前，都换上天机阁统一的蓝白制服——连江倚晴也不例外。

　　大约因为门派坐落于雪山，天机阁的制服不仅严实，更讲究一个低调奢华有内涵。内搭高领、外穿长袍，腰间要配玉牌，长发也要用玉冠整齐地束起来。连披风上都暗戳戳绣着代表宗门的云纹，不论男女，至少繁琐得一视同仁……

　　修真界大比十年一办，上一届时，下尘爆发的【变数】尚未得到很好的控制，只能罢之。
　　所以，今年的大比，比以往举办的都要更为隆重。各门各派都铆足了劲儿，想要拿下这姗姗来迟二十年的冠军。

　　天机阁亦是如此。
　　让玉、其余弟子，甚至于几位平日不出阁的长老，都来了岸边送行。
　　人一多起来，江倚晴又有些不自在。想找个角落里种蘑菇，却被一只手拍拍肩膀，带了出来。
　　转头望去，是一脸八卦的天一。

　　“阁……哦不，小师妹！”天一咳嗽两声，递给她一块玉牌和一封信，煞有其事般说道，“这是师妹的名牌，挂好了啊。这个信呢……也不是很重要，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看。”

　　江倚晴拿起玉牌，却见玉牌上龙飞凤舞地刻着三个大字：
　　马飞飞。

　　……
　　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那样活泼可爱、古灵精怪的小师妹……原来叫马飞飞啊？
　　怪不得从没说过名字，只让大家叫她小师妹。

　　将玉牌在身上挂好，江倚晴抬起头，与仙舟上正穿着阁主装束在船头摆阔的小师妹·马飞飞本人对上视线。
　　马飞飞……算了还是叫小师妹吧。小师妹大约意识到什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她做了个保密的口型。

　　——这，就是让玉的计划。

　　古有“狸猫换太子”，今有小师妹换江倚晴。二人面上都施了品阶极高的易容术，哪怕七君在场，一时半会也辨不出真假来。

　　这样，再在云杉宗中活动，就不会引人注意了。……加之小师妹恰好是后勤弟子，不用上场战斗，更不必担心露馅的可能性。

　　很好的计划。
　　至少靠自己，江倚晴是完全想不出来的。如果没有让玉，她大概会选择找条隐蔽的路线直接杀进去，再把叶涧救出来……虽然麻烦，但是直接。只是消息不好打探，也不一定立刻就能找到叶涧的位置……哎，这一回还真是幸亏有让玉在了。

　　想到这里，仙舟已经预备出发了。
　　江倚晴拿着信，上了船，不知为何总觉得送行的弟子眼中有些淡淡的……同情？
　　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她不甚在意。上船之后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拆开天一给她的信——

　　那是罗预君寄来的回信。
　　回到天机阁之后，让玉便与他有过联络。但似乎受制于时空，罗预的消息来得很慢，手上这一封，本应该是一个月前的回信……

　　她看了看。
　　信中说到，鄞城的异变平息之后，皆无君的状况有所好转，但依然需要他留在那里继续加固阵法。罗预君推算，皆无身上的波动或许与活跃的变数有关，如果能持续清剿大千世界产生的变数，或许可产生转机。适时，不仅可以探望，解除封印也未尝不可。

　　读到这里，江倚晴深吸口气，收起信封，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这大约是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了。
　　只要她再加把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