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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捡男人 ...

  •   正是一场大雨过后,废星浓雾弥漫,彼时又是深夜,残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

      废星本就是三不管地带,经济发展极其落后,甚至连基本的分化都没有,外界十个人里能有八个分化成哨兵或者向导,但在这里,几百年来一个都没有。
      大家都是普通人,拼的是真刀实枪,多的是刀尖舔血之徒,为了填饱肚子,偷盗抢劫,杀人放火,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夜风吹过,沁着潮湿的泥土气味,周遭黑黢黢一片,半点风吹草动都能叫人惊起满身冷汗。

      寂静中,草丛内传来几声“窸窣”的响动,阿根冒出头来,他双股战战,一叠声喊了好几声“老大”都无人应答。
      不是说去解手吗?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他咬咬牙,最终打着手电,步履蹒跚地找人去了。
      过了大约十多分钟,手电终于照出一道清瘦修长的身影。

      认出那人是谁后,阿根顿时松了口气,加快脚步跑了过去。
      “老大,你在这做什么?”

      阿根口中的老大——也就是沈佑安。
      废星资源匮乏,就连手电的光都微弱惨白,把沈佑安那张脸照的跟死人似的。

      可尽管如此却依旧遮掩不住青年本身的光华,肤色是身处废星很难养出的白皙,眉毛锋利,眼型长而尾端上扬,睫羽在眼下洒出一道阴影,是那种叫人一眼看去就觉得这小子肯定欠了一屁股情债的帅气。
      光模样来说,确实称得上赏心悦目——如果他没有蹲在草丛里,伸手欠登登地掏着什么东西的话。

      沈佑安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
      “来,把手电光往地上照。”

      在这黑灯瞎火、随时可能有亡命之徒窜出来抹他脖子的午夜,沈佑安显然是阿根心中唯一的依靠。
      于是他点了点头,十分听话地把手电光朝地上打去。

      紧接着,一张被血糊的面目全非的脸忽然从草丛里跳出来!

      “啊啊啊啊啊!!!”
      “鬼!鬼啊!”

      阿根被吓的连连后退,手电直接滚落在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沈佑安爆发出一连串笑声,弯腰把手电捞了回来,戏谑道,“瞧你那点出息,不就是个死人吗?这给你吓的。”

      他嘴里哼着歌,心情颇为愉快地把光重新打到草丛里。
      左右看了看后,推测这倒霉蛋应该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周边还有点飞船碎片,身上也都是烧伤的痕迹,浑身是血。

      这个点撞见死人确实挺晦气的,但沈佑安不怕这些神叨叨的东西,他的眼睛向来只能看见他想看到的。
      比如这位仁兄脖子上的项链、腕上的镶钻名表、食指上的纯银白钻戒指、大衣上的纯金纽扣和隐约从兜里露出一个头的高级光脑。

      都是值钱的家伙。
      沈佑安统统都给扒下来揣自己兜里了。

      他一边扒还一边在心里念了声罪过。
      不是哥们儿不地道,实在是兄弟你点背啊。

      银河星系这么大,你掉哪儿不好,偏掉废星来。
      这要是在别的星球,恐怕还能意思意思给你送医院去,但这是连医院这种正规基础设施都没有的废星,他们哥几个自己都吃不饱,怎么可能再去管别人呢?

      沈佑安喜滋滋地擦干净表盘上沾着的一点泥土,见时间差不多了,便招呼阿根回家。
      天降横财,沈佑安现在的心情可谓空前愉悦,就连被老板强行叫过来值班的怨怼都散的一干二净。
      还好下午那个秃驴找他换班的时候他没同意,不然他上哪能捡这么多宝贝回去?

      临走之前,沈佑安假惺惺地对着地上那位仁兄鞠了一躬,语气沉痛:
      “兄弟,不!恩公,您放心,等我回了家,我必定上后山给您单独开一块地出来,香火按时拱,纸钱按时烧,绝对让您在下边过的舒舒心心!您亲人没法给您收尸好生安葬,但好在您碰上了我,放心,您的身后事全都交给我一手包办,您就安心地去吧,告辞!”

      一通胡乱拉扯下来,就连旁边阿根都被唬住了,愣愣地也朝地上的仁兄鞠躬。
      沈佑安说的慷慨激昂,到头来却连帮忙敛尸都不愿意,占了便宜就打算走人。

      可谁知还没走上几步,脚腕便忽觉一疼。
      很难形容这是怎样一种感觉,对方仿佛是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踝骨都要被折断,钻心刻骨的痛。

      “卧槽!”沈佑安直接骂了出来,跌跌撞撞地把腿往外抽。
      阿根慌里慌张:“老大你咋了?”

      “还不快扶我一把!把我扯出来!”

      阿根稀里糊涂地照做,拽着自家老大的肩膀往外拔。
      结果都快把裤子拽下来了,愣是一点用都没有。

      沈佑安此人没啥节操,但也不代表他就能接受自己在这荒郊野外的光屁股,多寒碜。
      他连忙让阿根松手,自己强忍着疼痛拿过手电照了下地上躺着的人。

      对方嘴唇翕张,似乎是在说着什么。
      他抿了抿唇,犹豫着蹲下去听了一耳朵。
      那半死不活的人说:“救我……救我……”

      沈佑安心中一凛。
      完球,居然还没凉。想到那些肯定能卖个好价钱的宝贝,沈佑安觉得这人现在不凉也得凉了。

      于是就忽悠他:“救不了,你已经死了。”

      话音刚落,那人攥着脚踝的手更用力了。
      “我靠靠靠靠!”沈佑安疼的龇牙咧嘴,膝盖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不是,这人怪物吧!都虚成这样了哪来那么大力气!

      他疼的冷汗都出来了,眼见地上这人力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连忙说道:
      “救救救!我这就带你回去!别他妈抓我了!”

      脚踝上的力气终于泄了。

      沈佑安心有余悸地站直身子,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指向地上从恩公转变成碰瓷怪的倒霉蛋:
      “把他扛起来,带回家。”

      “哦。”
      阿根应了声,听话地把那人扛了起来。

      俩人一瘸一拐,带着个半死不活的倒霉蛋走回家了。
      月光突破云层,大雾一点点散去,手电光逐渐暗下来,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又斜又长。

      不远处,深绿茂密的草丛中,忽然闪过一道血红的光,转瞬消失不见。

      -

      “哗啦——”
      木桶被倒满清水。

      昏暗漏风的大平房里点着一盏光线微弱的煤油灯,能见度比起外面来也没好上多少,沈佑安就借着这点光,皱着眉头满脸嫌弃地给自己捡回来的人擦脸。

      阿根把刚从井里摇起来的水放到地上:“老大,都在这了。”

      沈佑安偏头看了眼,说道:“行了,睡你的觉去吧。”
      阿根点点头,听话地回自己房间去了。

      原地只留下一个沈佑安,他边在心里念叨着造孽,边任劳任怨地给这小子擦完脸又擦身子,累的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也没停手。
      要不是看这小子衣着打扮不像是普通人,沈佑安才不会帮忙做这些事。

      他就等着这小子醒来之后,能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再多给他点报酬,简而言之——救命之恩当涌钱相报。
      至少要能让他在废星上无忧无虑地挥霍个几十年,养得活自己和阿根,还有手底下那帮兄弟。

      沈佑安心思活络着,又开始嫌这家伙穿的太厚实难洗,一把就将衣服给扯开了。
      这不扯不知道,一扯吓一跳,只见那被烧的破破烂烂的衣服底下,竟是一具格外精壮结实的身材。

      沈佑安愣了片刻,二话不说就伸手去摸。
      “我靠……”

      真材实料啊。
      怎么练的,比阿根都厉害了吧?

      沈佑安心里一阵嫉妒,里里外外检查过后,又把这位仁兄从硬件到零件都给嫉妒了个遍。
      最后才去看脸。

      眉骨深邃,鼻梁高挺,唇角格外平直,是很严肃英俊的长相。
      也就……比他差个一丢丢吧。

      深藏不漏啊。

      沈佑安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出来,继续给他擦身子。
      过了大约半个钟头,终于把仁兄给收拾干净了。

      沈佑安随便找了件衣服给他套上,将人安置到旁边木床上去。
      自己则是拿了块布去擦额头上的汗,没一会,那块布便被汗水浸湿了。

      靠,都脏成这样了。
      沈佑安嘴里骂骂咧咧,直接把上衣脱了钻进另一个没被糟蹋过的木桶里,借着清水仔细地清洗自己。

      废星上不爱洗澡的人比比皆是,沈佑安是其中少有的“矫情”人,三天不洗就浑身不舒服。
      他将自己泡在温度适中的清水里,舒服地发出声喟叹。

      这边岁月静好,那边木床却开始发出细碎的“吱呀”声,有点像是木床不堪重负即将倒塌的声音。
      事实也的确如此。

      半分钟后,轰隆一声,木床在空旷的客厅里被压塌,床板四分五裂,碎屑在客厅里漫天飞扬。
      沈佑安被这巨响惊醒,一个激灵就从水面下探出头来,神情惊恐且迷茫地望向声音发源地。

      只见在一片狼藉中,那位体型庞大,金发碧眼的男人正扶着脑袋,呆呆地坐着。
      眼神——说不出的愚蠢。

      沈佑安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能在废星上活在现在,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那准到吓人的直觉。

      现在沈佑安的直觉告诉他,他的财路好像要断了。

      这个念头一出,直接把沈佑安吓的从木桶里钻了出来。
      他着急忙慌地扯了块浴巾围在腰间,疾步走到那男人面前,伸出手掌挥了两下。

      男人眼神依旧空茫,一句话不说,只盯着沈佑安的手看。
      沈佑安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不行啊,总不能他费劲吧啦地拽回来一人,以为是带他发财的爹,结果到头来是吃他家大米的傻子吧?
      沈佑安弯下腰,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带着几分孤注一掷的豪勇,问到:
      “知道自己是谁不?”

      男人盯着沈佑安看了好一会,然后目光下移,落到他胸前去了。
      单纯地盯着看,眼神没掺杂半分杂念。

      沈佑安料想他一个傻子能知道啥,本不想管,但他惦记着自己那点报酬,便啧了声,一巴掌拍向他脑袋,力度不大,重新问:“看哪儿呢你,问你呢,知道自己是谁不?”

      挨了打之后那人才回过劲来,很用力地摇头。

      这下是彻底凉了。
      他失去的只是一段记忆,自己失去的可是吃不尽的大米饭和数不清的娇妻美妾啊!!!

      “靠!”
      沈佑安踢了脚地板。

      眼看昨晚才畅享过的奢靡生活离自己远去,他就气的肝疼。
      过了几分钟,好不容易把气捋顺了,沈佑安拉过凳子坐下,目光一点点扫视着面前的人。

      清醒时候的碰瓷怪一张脸确实很顶,身材也没话说。
      打量着打量着,沈佑安就舔了舔唇,福至心灵地想到了些什么。

      他把凳子拉进了点,伸手指向前方:“你,二狗。”

      那傻子眨了眨眼,学着说:“你……我,我是二狗。”

      “诶对,”沈佑安欣慰地点头,然后又将手指指向自己,“我,我是你爹。”

      过了大概半分钟,傻子才费劲地听懂沈佑安说的是什么。
      他眼眶睁大了点,然后十分惊恐地摇头。

      沈佑安可不管他什么想法,只眯起眼睛,语气不善地说:
      “摇头也没用,我从荒郊野外地给你捡了条命回来,没我你早死了!还给你洗澡吃东西,到头来你还弄坏了我张床,知道这床多贵吗?”

      其实没多贵,几个钢镚的事儿。
      但沈佑安仗着傻子不懂行情故意吓唬他:
      “你把自己卖了都还不起这个钱!”

      傻子愣了瞬,神情肉眼可见地变得慌张。
      他抓住沈佑安的手,嘴唇张合,费劲地想说些什么。

      但可能是受伤太重波及嗓子的缘故,受到惊吓后就只能支支吾吾吐出些不成词句的字。
      “我……赔!我给你……赔!”

      沈佑安勾起唇,恶劣道:“你赔不起。”

      他把手从傻子掌心里抽出来,端详片刻后放到了他头顶上,就着柔软的金发跟摸狗似的揉了两把,然后说:
      “除非你当我义子,我管你吃喝还管你住,你只要乖乖伺候我就行了,成不成?”

      傻子翠绿的眼睛里有水光在晃动,那张英俊的脸蛋也因为眼神的缘故带上了几分称得上可爱的愚钝,似乎是在犹豫。

      沈佑安加大力度,又开始恐吓他:

      “不答应的话……我就把你扔到外面去,知道外面都有啥吗?他们随便哪个人身上都带了把刀,看见人就砍,特别是你这种面生的,他们一砍一个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你到时候脖子一咔拉就死街上了,还没人给你收尸,你怕不怕?”

      傻子当然怕,他被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偏偏还哭不出声,眼眶红红的,只能一个劲地说“我给你当儿子”。

      沈佑安这才满意地笑起来。
      他眼睛微弯,奖励似的掏出颗粗糙的糖喂进傻子嘴里:“这就对了嘛,你喊我一声义父,我当然要好好罩着你的。”

      “如今像我这样救人一命还管售后的好人可不多了,你珍惜着点。”

      沈佑安夸起自己来毫不脸红,傻子也信以为真,对这个自己一醒来就看到的人抱有极大的信任。
      他舔着嘴里腻到牙疼的糖,呜咽一声,抱住沈佑安的腰,脸颊在他身上蹭了蹭。

      沈佑安宽容地让他抱,心里则是暗暗盘算着——
      好义子,长的还算不错,正好他老板费歇尔膝下有个女儿,到时候他想办法让这傻子入赘过去,那钞票还不是大把的来?

      有了这层关系,估计费歇尔也能看在亲家的份上多厚待他一些。

      沈佑安算盘打的啪啪响,再次狠狠揉了把傻子的头发。
      救命之恩当涌钱相报,没钱,替他做事也是理所当然,入个赘而已,就当他给自己这个义父的一点孝敬好了。

      沈佑安如是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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