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与月亮》云上土豆

13、林阳

　　最近两天，村里多了关于林山君家闹鬼的传言。
　　少年人平日与认识的村民遇见时多半只是相视打个招呼，今天再碰到时，他们都匆忙避开视线、自发离远了些。
　　林山君并不在意，他自行收拾好背篓准备下集。
　　“林山君，准备走了？”
　　油纸上的小竹篮被来人一脚踢翻，晒干的药材颠簸着洒落到了地面上。
　　蹲着的林山君抬起头，眼色平静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林阳，嘴唇轻动。
　　“滚开。”
　　林阳是村长的第三子，正在上初三的他几乎集合了这个年龄段青少年的所有负面特征，顽劣而又幼稚。
　　然而，下一秒，地上的另一个小竹篮瞬间又被林阳踢翻。
　　林山君立刻站起了身子，他眼睛眯紧了一些，无言地瞪视着面前耀武扬威的小孩，侧边的拳头紧紧握起。
　　林阳看到林山君面上故作隐忍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更甚。
　　“嘿嘿，”林阳狡黠眯眼，“我听说，你欺负我爸了？劝你最好识相点去给他道个歉，不然我会让你在这个村子里待不下去！”
　　林山君眉头皱起，看着面前这比他矮了快两个头的小孩时，宛如在看一个白痴。
　　他不禁怀疑，自己在林阳这个年纪的时候应该不会也这么中二吧？
　　林山君顿感一阵恶寒，他嫌恶地皱巴了一下脸，又蹲下身子继续收拾药材。
　　“滚远点。”
　　少年声音低沉，嫌弃之意明显。
　　“你——”
　　林阳恼怒极了，他黝黑的脸颊顿时羞得泛了点不易瞧出的红晕。小屁孩立即抬起腿就想再踢一脚，然而当他再次与林山君对上视线时，脚下动作却突然僵在了那里。
　　此刻，林山君居于低位瞪视着林阳，他纯黑的瞳孔被睫毛遮住了上半部分，边缘泛着血丝的眼白更加衬得他的眼神冷漠阴翳。
　　明明一句话未讲，林阳却被吓得脑袋蒙了一下。
　　毕竟是个小孩，面对眼神凶狠、个子远高于自己的人时，林阳还是胆怯了。
　　就这么僵持了几秒，林阳最终还是有些紧张的收回了脚，视线中出现了一丝慌乱。
　　周围已经有四五个人看着他们这里，三三两两的，不时地交头接耳几句。
　　林阳更加羞恼，“你给我等着！”
　　小屁孩放了句自以为是的狠话，快步跑没影了。
　　“唉。”
　　林山君无奈地摇摇头，叹了一声。
　　另一边，在青桐离开后不久，村长再次收到了来自王武的催促和斥责。
　　中年男人躲在小厨房内接着电话，面色中透露着明显的慌张。
　　“你怎么做的事情？到底行不行啊？不行我找别的地去了！”
　　王武本以为就这么一个破房子破地，怎么说一个星期都能处理好了，但是村长居然到现在都还没把人赶出去。
　　外边的小知己催的紧了，时不时就得呛王武两句，他也实在是烦了。
　　村长抹抹脑门上的汗，心中同样着急。
　　“别啊别啊，王老板，我尽快，保证三天内就给您办好！”
　　之前去林家的那两回，次次都是阴风阵阵、鬼影出没，村长此时都还心有余悸。
　　但是，为了钱，他也顾不上什么鬼不鬼的了，反正到时候住进去的也不是他。
　　“对了，青桐小姐那次去解决了吗？你别真弄个不干净的地给我啊，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王武提起青桐时，还不怎么敢多问。
　　不久前，在机缘巧合之下，青桐的人主动找到他说可以免费帮忙驱鬼。王武一见青桐那个架势，大概也清楚自己遇到了惹不起的人。再后来，青桐没打招呼就直接带人离开了，王武的电话还被青桐的手下拉黑了。
　　这要他如何再问！
　　村长迟疑两秒，硬着头皮回答道：“当然！您还信不过青桐小姐吗？”
　　谁知道青桐到底是谁啊，他只知道这估计是个王武自己都惹不起的大人物。
　　“算了算了。”
　　王武也不愿意多说，“赶紧的吧！”
　　过了半分钟，村长忧虑重重地挂了电话，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妈的，这死胖子！”
　　村长随地唾了一口痰，眼神突然变得阴狠，他又想起林山君那油盐不进的样子，眉头直跳。
　　“林山君那混小子……”
　　“吱呀——”
　　厨房门被轻轻推开了一点，村长有些弯曲的背立马挺直，他侧身挡住了刚才吐的那口痰，在看到门边林阳冒出的半个脑袋时，他又放心地耸下了肩膀。
　　“臭小子干什么呢！”
　　“爸！”林阳对着父亲嘿嘿笑了一声，小跑着进来，“林山君欺负我！”
　　林阳脸上还有点不甘心的愤怒，提起林山君时颇有些咬牙切齿。
　　村长皱着眉坐下，“你又惹到他了？”
　　林阳一屁股拱到他旁边，脑袋一甩，“才不是呢，我是去为你出气的！结果林山君不仅瞪我，还叫我滚！”
　　“大人的事，你个小孩掺和什么？”
　　“哼！”林阳丝毫不在意，他的嘴巴撅起来，仿佛受了很大委屈，“我才不会放过他呢！回头我就把他家爷爷的死人像偷出来，看他还敢不和我道歉！”
　　林山君的爷爷前段时间去世，村长也帮了点忙，他家里的小孩自然也是知道一点的。
　　村长的瞳孔里映出了林阳说这话时故作天真、满脸恶意的模样，一道精光就这样闪过他的眼底。
　　林老头的遗像？
　　倒是个好主意。
　　村长的嘴角不自觉的弯了起来，他看着面前的林阳，计上心头。
　　“你不怕？”村长看着小儿子的眼睛，面上满是期待，“你能做到？”
　　林阳双眼一瞪，心中些微的恐惧此刻完全被父亲的质疑压了下去，他可是最听不得“做不到”这个词的！
　　“当然。”林阳给自己做了个加油的动作，“我明天就去！”
　　村长满意了，他摸着林阳的寸头脑袋就开始连连称赞，“不愧是我的儿子，回头事儿办成了，爸给你一百块钱。”
　　“真的吗？！”
　　林阳一乐，报复林山君还有钱拿吗？那不就是老师说的两全其美了？
　　小屁孩立马兴奋地站了起来，端正地给他爹敬了个礼，“保证做到！”
　　“好好好！”
　　村长可不在意林阳看不看得见鬼这件事，事儿办成了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林阳笑得见牙不见眼，只不过，他心里已经开始偷偷地盘算到底该让谁去偷出那张遗像。
　　对着他爹是这么说，小屁孩其实心底十分嫌弃，那毕竟是死人的东西，他可不会随便碰。
　　这种事情，果然还是让笨蛋来做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