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竹绳鸢》千里骡子

6、小棉袄

　　陆

　　「我应该回答什么？」苏笙无辜地望向青梅，虽不知怎么回事，但是这位人称“圣上”的人应该就是月厌春的爹了。

　　只是……她抬头，撞上蓄阳帝略带敌意的眸子，眨巴了眨巴眼。

　　这位“圣上”看上去脾气不是很好啊。

　　「回圣上。」苏笙继续与他对视「我是殿下在乱葬岗救下的，无父无母，故而叫殿下爹爹。」

　　「为什么是“爹爹”？」蓄阳帝眯眼向后一靠扶上扶手，摆出一种帝王之态「不应该叫做“姐姐”吗？」

　　「回圣上。」苏笙用余光悄眯眯地瞅了一眼站在上堂的月厌春，接着笑得明媚灿烂「这是殿下许我们这么叫的，她说她救了我们，理应喊她“爹爹”。」

　　「是吗？」蓄阳帝终于与苏笙错开目光，去瞧身旁还保持着撒娇状态的月厌春，神色立即暖了下来，语气略微缓和，甚至有些好笑道「我跟你娘又不是重男轻女之人，你教他们唤你“爹爹”干嘛？」

　　「实不相瞒。」月厌春将刚刚石化碎了一地的自己慢慢回拢，聚收起来「我只是想体验一下被人喊“爹”的滋味。」

　　「你啊。」蓄阳帝伸手点了一下月厌春的眉心，他万般无奈道「就知道瞎胡来，我还没说你去乱葬岗干什么去了，又为什么恰巧捡了这俩小孩呢。」

　　言罢，他眸子一转，又与苏笙的眸子碰到了一起，刚刚的温柔刹那间散尽，留下的只有黑潭似的眸子毫无波澜，但还是用先前的语气不动声色地对月厌春说着话「你别跟我说，这是你早有感知的，便颠颠地去了乱葬岗那腥气刺鼻的腌臜地方。」

　　「且不说你有没有受伤，你不知道，你娘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来你这公主府大闹一番，所以我来给你提个醒，你想玩，可以，天南地北我护着你，但偏偏你就非得去了乱葬岗，你这次可是过得离谱了。」蓄阳帝小声对着月厌春说着悄悄话「我不知这事还能瞒多久，待你娘得知，你便自求多福吧，找我也没用，你娘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生起气来还得连累我。」

　　「阿爹。」月厌春撇着嘴「你说，我娘闹完，我这公主府不会还得重建吧？」

　　「这个啊……」蓄阳帝垂眸思考「嘶……这还真不好说，没事，若是你娘揍了你，阿爹给你请最好的御医来救你。」

　　「呵呵。」月厌春哭丧着脸「我想静静。」

　　「乖囡，到时候千万别把阿爹供出来，听见没？」蓄阳帝生怕别人听见，声音压得更低「这次是我有意保你，封锁了消息，若事情败露，你将我供出，那我便将你以前的“英勇历史”说给你娘听，知道没？」

　　「阿爹这是在用生命来护着你啊。」

　　蓄阳帝就差双手握紧胸口的那片衣襟，泪流满面了。

　　「知道了知道了。」月厌春天灵盖一阵阵地发疼「那若没事阿爹你就回去吧，看把我的小阿笙给吓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杀人了。」

　　「呿。」蓄阳帝一脸被伤到的模样，心痛“啧”道「你真是有了闺女就忘爹。」

　　话虽是这么说，但人已经站了起来，携了月厌春的小手下了高堂，青梅和苏笙都是低着脑袋，默默站起退到了一旁「恭送圣上。」

　　「近几日事务繁忙。」蓄阳帝清了清嗓子，走出大堂「过几日，朕再来看你。」

　　「嗯。」月厌春一路相随到府门「阿爹辛苦，待过几日我便去皇宫看望阿爹。」

　　「不错，还知道关心我了。」蓄阳帝在上马车前不轻不重地崩了月厌春脑门一下，上了马车「不用送了，外面怪冷的，别冻到你了，回府去吧……」

　　「好嘞。」

　　「哎，朕话都没说完………」

　　一阵微风吹过，吹起蓄阳帝耳边发丝，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月厌春光速拎着青梅和苏笙入了府，走得毫不留念，只给他留了个背影。

　　嘶。

　　别人家的闺女都是贴心小棉袄。

　　但怎么感觉到他家这就有点漏风啊？

　　*

　　「爹爹。」苏笙仰面看着月厌春，手中还攥着她的一片衣袖「我是不是给你闯祸了呀？」

　　月厌春看着她的眼睛，觉得好笑，一手把垂在苏笙脖间的兜帽给她带了上去「我不是说了吗，一切有我，你和阿响只要平安长大就行了，其余的事不用管。」

　　「爹爹，我做了一个梦。」苏笙垂头，遮住了自己脸上的情绪「梦到一个很像你的女孩，但是无论是衣着还是其他的地方，都与现实中的风格大不一样，那时你背靠着门躲在一个房间里，双手用力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出声，眼泪鼻涕横流，挡都挡不住，我想靠近，大喊着你，但不知为什么你好像察觉不到我的存在，依旧哭得很厉害，后来，我走到门前，隐约听到了两个大人似乎在争吵，无数碟子碗筷破碎的声音响起，直叫人头皮发麻、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

　　「我不知，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做这种梦。」苏笙拢了拢自己披肩的带子，停住不说了。

　　「乖笙儿。」月厌春心脏处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感「那只是梦，即是梦，那便与现实背道而驰，无需计较。」

　　「再说。」月厌春叹息道「我从有意识开始到现在，除了出生那会儿哭了几顿，基本上都没流过眼泪好吧。」

　　嗯，在这个世界里。

　　她回忆着“月厌春”的记忆，不知是惆怅还是别的什么，只觉无奈。

　　“月厌春”这孩子上树攀墙，打架单挑，样样都不像是一个女孩子家家能干出来的事情，还时不时被皇后拉过去打手板。

　　也好。

　　月厌春想着，这样也好。

　　给她这样一个人设，那么她无论干什么便也没了顾忌。

　　自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