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鹦鹉不会飞》筑闻

5、裂帛风波

　　靠着温芸每日补习，周子钰已经能流利背下自己的台词。

　　排练一排就过了整个九月，十月伊始，亚热带气候的小城抓住了余热的尾声，室内的排练场地更是闷热烦躁的不像话，连风吹过都是股热浪。

　　扇子已经不顶什么用了，校服的外套成了擦汗神器，手里的剧本也被手心浸的有些湿软。台上老师讲着什么心静自然凉，底下学生早已经怨声载道。

　　“心静自然凉，热死了指定凉。”人群中一个男生小声抱怨，却引得周边同学爆笑如雷。

　　周子钰也跟着笑着，眉眼都眯起来了。但离那男同学太远，没听清到底在说什么，戳了戳靠前些的温芸。

　　“她们在笑什么。”

　　温芸对这人听不清还是跟着笑的行为有些无语，还是耐下心来，回头冷声答道：“他说死了就凉了。”

　　抱怨声实在太大，或许是老师自己也感觉热了，允许学生去超市买冷饮。江城一中有两个超市，距离室内体育场近的一个专卖冷饮冰棍。较远的那个比较大，在学校食堂内，可供挑选的品种也多。

　　大家都哄闹笑着去买冷饮，只有温芸不动。周子钰走到半道又折返回来，说：“班长，走啊，买饮料喝去。”

　　温芸低着头看剧本，睫毛颤动像蝴蝶羽翼，声音淡淡道：“不去了，不喝冷饮。”。周子钰看她拒绝，以为是来了月经不能喝。身后陈家姐弟催促着快走，时间来不及了，只能先走。

　　温芸落寞地一个人留在原地，整个体育场忽然的空了，从喧闹转瞬陷入寂静。翻了翻自己的小花布零钱包，里边的钱刚够吃饭，低下头，继续背起台词。

　　“喂喂，子钰，你去哪儿啊，不是买冷饮吗？”陈佳洋疑惑问道，周子钰在两条岔路口选择了离超市较远的一条。

　　“去食堂那个超市，我请，去不去？”周子钰笑着道。听到有人请，陈佳洋拉住姐姐的胳膊说：“姐，我没听错吧，今天终于从这个周扒皮手里宰一笔了。”陈佳静比她俩大两岁，像是看着小孩子笑闹似的答应下来。

　　听到熙熙攘攘的人声，温芸知道买冷饮的人都回来了，翻着有些软塌的a4剧本，却看不下去了。盛着绿色液体的塑料杯突然出现在面前，抬头看见大大的笑脸。

　　“给你的，绿豆汤，不冰但是能祛暑。”周子钰用手测过温度，说道：“这个总能喝了，不喝点会中暑的，太热了。”

　　温芸手里攥着绿豆汤，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特意跑远给自己买了绿豆汤。要翻出零钱袋给对方钱，周子钰却摆摆手，道：“我请大家的，那俩姓陈的也给请了，还跑到班里给林冉送了个冰淇淋。”身后的陈家姐弟手里确实是冰淇淋和绿豆汤。

　　既然是大家都有份，给钱倒也不好了。学校的绿豆汤熬的很软烂，好些绿豆沉底了，上下摇晃，喝入口，是冰糖和软糯的豆味，很古早的祛暑配方。

　　老师去取戏服，室内体育馆成了学生们的天堂，没有师长的约束，撒野似的疯玩疯闹起来。

　　边吐槽着排练场太热，边骂校长不给安空调，陈佳洋逗哏妙语连珠，周子钰捧哏金句频出。身边的同学竖起耳朵听这俩人侃大山，时不时加入进来说几句，温芸握着绿豆汤，歪着头好像在认真看台本，耳朵却在听着周子钰和同学逗乐。

　　周子钰突然不笑了，抬头看了眼什么地方，问道：“老夫子说的那个喜欢听撕裂锦缎的王后叫啥来的？”温芸没思考，下意识回答：“褒姒吧。”周子钰的笑容变得诡谲起来：“我开始理解她了。”然后压着声音暗自狂笑。

　　体育馆安静下来，张老师焦急万分的声音传来：“怎么那么不小心，快演出了，这可怎么办。”是推着挂戏服的车过来时，正好挂到了舞台边上一块翘起来的铁皮，将几件长裙刮坏了，其中就有主角的长裙。

　　这时候去换已经来不及了，距离开演只有两天，特地定制的戏服再怎么紧赶慢赶也要半个月才能做好。周围人都挂上遗憾悲伤的面色，这个节目大概要被砍了，只有周子钰微笑着，就属她最不想演这出戏。

　　陈佳洋难以言喻的看着周子钰勾起的嘴唇，道：“你笑什么?"

　　周子钰回：“不用大庭广众表演了啊，你不高兴啊？”

　　陈佳洋面如菜色：“那我们的分也没了啊，演戏给十分德育分，你这不白排练了么？”

　　对于一中学生而言，除了成绩，德育分是第一要紧的。不仅关系到期末分班，奖学金评定，最重要是德育分靠后的学生要比正常学生多开几次“差生家长会”。

　　周子钰最怕父母，虽然平时老师看在她父母面子上不为难她，但这样硬性的要求下，肯定是会被请家长的——她从开学到现在还没有一分德育分进账。再看温芸，人家因为成绩优异加上班委特殊加分，早就不缺德育分了，她一下子也愁了起来。

　　灵机一动想到之前林冉说过自己认识手工社团的学姐，社团下午应该还在活动，周子钰便自请缨要去手工社找人帮忙缝补戏服，一下子成了全场的希望。

　　温芸抿了抿唇：“我陪你去吧。”

　　跑到班里找一脸懵的林冉要了学姐社团的地址，找到手工社团的活动教室，轻扣三下门，笃笃笃。

　　“请进。”

　　“请问朱清悦学姐在吗？我们是高一一班林冉的同学。”

　　身材瘦高戴着眼镜的女孩站起来：“我是朱清悦，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周子钰温芸欠身走进教室：“是这样的学姐，我们排练话剧的戏服不小心刮坏了，想请学姐帮忙修补一下，不知道方便么？”

　　朱清悦扶了扶眼镜皱眉迟疑的说道：“帮忙倒是可以，不过前几天领导来视察，我们的缝纫机剪刀都收起来了。”

　　环视一圈，周围的女女男男都只拿着毛线织着，确实没有任何缝补的用具。

　　朱清悦看着两人失望的神情，心下不忍，思考了一下，犹豫的说道：“如果你们可以现在去买到针线，我可以去排练的地方帮你们缝。”

　　将朱清悦带到张老师面前，老师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二话没说就签了出校去买针线的假条。去买针线的任务也被周子钰包揽，张老师止不住的夸赞她，是个老师的贴心小棉袄。

　　“她才不是呢。”站在菠萝摊前的温芸这样想着。

　　“老师的贴心小棉袄”正在和菠萝摊的大叔学习怎么给菠萝“去黑头”，用夹子钻进菠萝金灿灿的果肉，再牵扯出些带热带水果香气的汁水。

　　小棉袄似乎只是为了出门买菠萝吃，如果不是温芸提醒，恐怕连买针线的任务都忘到爪哇国了。

　　周子钰付过钱，用牙签先插了一块递给温芸，再拈了一块送进自己嘴里。吃人的嘴短，这下温芸也不好说什么了，等她吃完菠萝才回学校去，再三声明下次不会再陪她出来了。

　　周子钰眯着眼笑着说：“好好好，班长大人。”，然后又给温芸手里塞了一块菠萝。

　　手工社社长的缝补功夫果然不错，几乎看不出来戏服坏过，反而比没坏的时候显得更好看了一些，看着朱清悦咬断线头，温芸突然想起了妈妈。

　　温芸的妈妈是个容貌秾丽的女人，话剧团的当家花旦。江城话剧团营业额不高，戏服破了常常是要自己补的，妈妈练了手缝补手艺。温芸的衣裤破了也是妈妈来补，常像这样，在灯光下咬断线头，再展开衣服，就像新的一样了。有时还会补上温芸喜欢的动画片角色，幼儿园的小朋友都很羡慕她。妈妈离开父亲后，温芸只能自己补破衣服了，缝的不像样，只能当做睡衣，见不得人。

　　朱清悦把衣服展开，比在温芸身上，正正好合适，比原先看着还好。笑着说：“这是今年最有成就感的手工了，祝你们演出成功哦！”

　　温芸一下子恍惚了，连道谢也忘了。

　　周子钰递过盒菠萝，道：“谢谢学姐帮我们补衣服，真是太麻烦你了。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在外边随便买的。”朱清悦推了一会儿收下了，告了别。

　　“咦，什么时候多买的？”温芸一路跟着周子钰，竟然也没发现她多买了盒菠萝放在书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