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我全族的白月光失忆了》尘岁安

78、第 78 章

　　司命星君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后日天帝的义子与东海龙女便要历劫归来，今日他翻开命薄准备为他俩的三世情缘做个圆满总结时，险些两眼一翻晕了过去，胸口堵了一口气，哆哆嗦嗦地驾着云赶到了香火琳宫，一见月老便哭道：“兄弟啊，你做事怎的这般不靠谱？这是要我陪着你晚节不保啊！”

　　月老一脸茫然地看着司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问道：“司命星君这是何意啊？”

　　司命把命薄摊开给月老看，谁知月老和他一样，两眼一翻就要往后倒，被两个路过的仙子及时扶住。

　　他抖着手指着上面的三世结局道：“你怎么回事，天帝陛下分明说了要他俩三世圆满，你你你你怎么让他们三世皆成陌路啊！”

　　司命听了这话不悦道：“怎的成我写得不对了！天帝陛下交代的事情我岂敢阳奉阴违？出尘仙君与东海龙女的命薄我可是亲自一字一句写的，三世圆满啊！若非你这儿红线牵得有问题，我的命薄怎么会变呢？”

　　“不可能！”月老亦是不满道，“你不敢难道我就敢吗？二位仙君的红线也是我亲手搓亲手系的，绝不可能有差错！”

　　说着，月老就抬手一召，将浮在上方的一对泥像召到手心，当着司命的面伸出一指点在那根红绳上，红绳一触即断。

　　月老见状，一口气没提上来，两眼一翻双腿一蹬，晕了。

　　——

　　灵霄宝殿内，司命星君与月老并排站着抖成筛子，谁也没敢抬头看一眼坐在上面黑着脸的天帝，但都被他周身散发出的戾气冻得手脚发凉。

　　“你们再说一遍，出尘和夙忆三世历劫的结果为何会与我要的结局背道而驰？”元佑启沉声道。

　　“回回回陛下……今早臣臣翻看二位仙君三世历历历劫，发现结结局被篡改了……于是去找了月老求证。”司命道。

　　“臣听听听司命星君说二位仙君三世陌陌陌路，立即查看，这才发发现红绳竟竟被换了……”月老道。

　　元佑启耐着性子听两人说完，站起身来一掌打在扶手上，宝座瞬间四分五裂，司命和月老吓得齐齐跪在地上，头埋进臂弯里气都不敢喘。

　　“元出尘元神归位后，即刻将他捉来见我！你们二人，监管不力，命薄被改红绳被换竟隔了这么久才发现！自己到天狱宫领罪。”元佑启一甩衣袖怒气冲冲地往西昀神宫而去。

　　洛胤甚至不曾起身相迎，余光瞥见衣角便微微皱起了眉。

　　“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但是出尘这次当真是太胡闹了。”元佑启压着怒气道。

　　洛胤没应话，等他接着说。

　　“我安排他下界三世，他竟不知何时偷偷改了命薄换了红线，得亏这是他自己的命数，否则他就该被送去天狱宫剔仙骨了！”

　　洛胤放下手中的书，长叹一声道：“你这是何苦呢？伤害出尘你心里好受吗？你明明没有毁掉风照卿的最后一缕魂魄，为何不肯将他还给出尘？甚至还对我下禁制不许我告诉他。”

　　元佑启渐渐沉下气，道：“我不杀他，不是为了日后出尘能与他再续前缘，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并非那般无情狠戾。”

　　“是吗？当日化成出尘的模样逼风照卿自尽时你可曾想过留他一命？你不过是希望我能看在你留他一命的份上再跟你重归于好罢了。佑启，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虽然你变了很多，但这些事情你瞒不过我。”洛胤毫不客气地撕下元佑启虚伪的面具，别开了脸，连余光里都不想有他的身影。

　　元佑启沉默了片刻，道：“那日你要与我诀别，我回来后想了很久，风照卿确实很无辜，我确实不该那样逼他。可他的身份始终是我心头的一根刺，我可以留他一命，但我接受不了他和出尘在一起。”

　　“那你要出尘怎么办？就这样让他应劫殒灭吗？”洛胤转过身瞪着元佑启，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难道因为心里的那根刺，自己养大的孩子也能放弃吗？

　　“我答应过你，一定会让他平安渡过这次难关的，便是拼了这一身修为，我也会做到。”元佑启认真道。

　　“等你做到了再说吧。”洛胤不想再与他多说，起身送客。

　　——

　　元出尘一身白衣跪在金华宫正殿内，无悲无喜无念无妄。

　　元佑启将命薄和那断成两截的红绳拿到他面前，问道：“这可是你做的？”

　　出尘缓缓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坦荡道：“是。”

　　元佑启将红绳揉成齑粉，怒不可遏，“你当真是执迷不悟！劫数已至，你若不将他忘掉，便只有死路一条！烛夙忆比之风照卿有过之无不及，你怎的就这般死心眼？！”

　　元出尘哼笑一声，道：“若有比我师父更好的人，您会毫不留情地离开吗？”

　　元佑启闻言，抬手便要打他，可想起那日洛胤也对他说过一样的话，终究还是垂下了手。片刻后，语重心长道：“出尘，从你还未化成人形时我便一直悉心呵护于你，将你视如己出，为你做好一切打算把最好的都留给你，这一次也是这样。你怎么就不理解我的一番苦心呢？”

　　元出尘沉默许久，道：“您只是给了我您觉得好的，可曾问过我喜不喜欢？我是一个人，并非您养的傀儡。任他人再好，我只要风照卿一人。”他的脸色越发苍白，没说一个字都好像被抽走了一口气一样，心口仿佛扎着刀，连呼吸都觉得难受。

　　元佑启看着他摇摇欲坠的样子，知道如果再不干预，元出尘很快就要殒灭了。他毅然决然地从自己的灵体里将逆鳞剥离，道：“你是我的孩子，无论怎样，我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死。你既然无法忘记他，那我只能把他从你的记忆里抽离了。”

　　元出尘闻言，慌了神，道：“什么？！”

　　“我要将这三界之内所有与风照卿有关的记忆痕迹统统藏进我的逆鳞中，除非我死后有人将这片逆鳞从我灵体拔下，否则，谁也不会再想起他。出尘，我本也不想走到这一步，可你陷得太深了。”元佑启道。

　　“不，不要……义父，我求你！我这就下凡去重新历劫！你们要如何安排都可以，我只求你不要这么做！”元出尘疯狂地对着元佑启磕头，头破血流也不曾停止，但元佑启却像没看见一样。

　　元佑启周身迸发出刺眼的金光，直将元出尘震出殿外，与此同时，无数奇异的金丝自三界各处飞来，众仙家身上也飞出许多金丝。众人被这闻所未闻的场景惊得呆在原地，只有洛胤瞬间明白了元佑启的所作所为，不顾一切地向着金华殿内飞去。

　　元出尘看着金丝不断从自己的体内抽离，试图伸出手去抓住，却只是徒劳。

　　要将一个人彻底从整个三界抹去要耗费大量灵力，元佑启的额上布了一层细密的汗，嘴角也渗出了一丝血，足足半个时辰，才终于结束施法。

　　只见元出尘口中猛地涌出一口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衣。他瘫倒在地，殿外的浓厚的祥云逐渐散开，一缕金光自一角云隙倾泻而下，落在元出尘的额间，为他烙上上神印记。

　　见此，心头的大石总算落下，元佑启松了口气，也倒在了宝座上。他耗费了大半灵力，折损了一千年修为，已是筋疲力竭，但还是撑着写下了一道谕令。

　　金华宫的结界随着元佑启的虚弱而散去，在门外等得心焦的洛胤终于破门而入，一见元出尘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连忙将他扶进殿内躺下，然后对着元佑启怒吼道：“你疯了吗？！你不知道这样对你的灵体伤害有多大吗？！”

　　元佑启迈着虚浮的步子走到洛胤面前，将他揽进怀里，靠在他的肩头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出尘已经历劫成功了，你不用再担心了。”

　　“我……”洛胤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上神的记忆我无法抹除，但我已下了谕令禁止任何人提及风照卿，否则将受剜心刺骨止痛，待他们接过谕令，禁制即刻生效，再也不会有人在他面前提到风照卿了。”

　　洛胤垂下了眼眸，深深叹了口气。

　　——

　　元出尘昏迷了数日，不停地在做着一个相同的梦，梦里他害死了一个人，一个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他倒在血泊中，脖子上自刎的伤口犹如一把利刃刺痛了元出尘的双眼，撕心裂肺的痛苦传遍全身，无论他怎样点穴止血，哀求哭喊，少年也不曾睁开眼……

　　“不……不要……你睁开眼，别死……”

　　洛胤听着元出尘的梦呓心头一紧，难不成他对风照卿的爱意竟深到连元佑启也无法彻底抹去吗？

　　他轻声呼唤着元出尘的名字，试图将他唤醒，谁知下一刻元出尘竟猛地睁开双眼惊恐万分地坐了起来，满头大汗浑身发颤，一见洛胤在身边，直接扑了过去，不安道：“师父……师父我好害怕……”

　　“好孩子，没事了，跟师父说说你怕什么？”洛胤一边安抚一边试探道。

　　“我，我做了噩梦，梦见自己害死了一个人……我觉得我对他做了特别过分的事情，可是我却想不起来，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师父你能不能帮帮我？”元出尘越是回想越是惊恐，不知不觉竟已泪流满面。

　　“你没有对不起谁，那只是个梦。”洛胤说道，心中亦是煎熬：照卿，你别怪我……我没法说出真相，也不能让出尘再经历一次痛苦了。

　　“可是它很真实！我觉得那是真的，是我把它忘了！”元出尘急道。

　　洛胤沉默片刻，道：“出尘，不该被想起的过去才会被遗忘。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忘掉了就不要再去拾起来，一切都是命数。别想了，你刚刚渡过天劫，觉得痛苦也是正常的，谁过天劫不都得掉层皮？你现在是上神了，很快便能继承我的衣钵了。这几日好好休息，过些日子，师父带你去外头散心。”洛胤微笑着拍了拍元出尘的背，出去帮他煎药。

　　可元出尘越回想那个梦境越觉得身体发凉，猛地甩了甩头，想将那个梦忘掉，却在转头的一刹那怔住了。

　　床头上放着一支通体漆黑的青鸾发簪。他伸手想将发簪拿过来，手一触到木簪，便不由自主地呼吸一滞。他知道这东西对他而言意义非凡，却不记得它从何而来。

　　元出尘低头看了一眼绑在自己手腕上的红绳，他知道这是月老帮他搓的，可是……为什么会有这条红绳他也毫无印象。

　　他忽然觉得自己必须去一个地方，于是飞快地用红绳绑好长发，簪以青鸾发簪，向着他心里的那个方向飞去。

　　可眼前的却是一片平地。

　　元出尘怔怔地走进去，他分明记得此处应该有座偏僻的宫殿，而且他好像还私自挖过一个密道。

　　元出尘迈着沉稳的步子向前走去，在一面墙前停下脚步，伸出手覆在上面，默念咒诀，眼前果然现出了一条漆黑的通道。

　　可他看着通道却犹豫着不敢前进了。他觉得这条通道背后藏着会让他万分痛苦的东西，师父说只有不该被想起的才会忘记，那他是不是不应该回头？

　　元出尘站在原地纠结了许久，他想知道梦境的真相，但他也知道师父总是为他着想的，师父不让他想起定有师父的道理……可这终究是属于元出尘的记忆，又怎能交由别人决定呢？
　　思及此处，元出尘终于一脚踏进了漆黑之中。

　　这条道并不长，很快就能看到洞口亮光，他忽然飞奔起来，迫不及待地向着亮光冲去。

　　这里是沧海涯，是师父凡界的旧居，却与元出尘记忆中不相径庭。眼前的竹屋十分狭小，而且看上去饱经风霜，修整过许多次，门前的秋千上刻着许多青莲与青鸾，待他走进屋内，发现里面的所有用具上也都刻满了青莲青鸾，并且都是两套。

　　元出尘觉得双腿一软，扶在门框上才没倒下去。这里并没有给他带来想象中的痛苦，反而让他觉得异常安心，想永远待在此处。

　　他坐在秋千上，将发簪取下，轻轻摩挲着上面的鸾鸟，呢喃道：“你是谁？为什么我不记得你了？我当真不应该想起你吗？”

　　元出尘魂不守舍地回到了西昀神宫，并未告诉师父他去了凡界，只是反复问他自己梦中的人究竟是谁，可师父却不肯透露只言片语。

　　这让元出尘越发地肯定自己的梦境是他曾真真切切经历过的。只是他上天入地翻遍了典籍问遍了世人，竟也没有一人听说过他曾与谁有过刻骨铭心的感情。

　　天界中渐渐流传出他的一些故事，可那些故事要么漏洞百出，要么根本找不出符合的主人公，元出尘只当那是仙家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从不在意。

　　只是心里对那个人的亏欠却越发浓重，夜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个人的倒在血泊中的模样。那个少年永远蒙着一层雾气，让他看不清面容。

　　无尽的折磨让元出尘渐渐沉默寡言，也不愿与人交谈，白日里想帮师父忙时回想到那个惨死的少年，愧疚感便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炸了好几次炼丹炉。

　　洛胤见他脸色苍白日渐消沉，担忧道：“出尘，你还好吗？”

　　“我……我还好，我只是忘不掉那个梦。”元出尘痛苦地将脸埋进手心里。他现在一想起梦里那个人死在自己的怀里就痛苦得无法呼吸，心里的愧疚感不断提醒他是自己对不起那个人，凭什么自己却好好地活着？

　　“那只是梦……”

　　“那不是梦！”元出尘崩溃道，“师父，我去过沧海涯了。”

　　洛胤脸色一变，元出尘见他这般反应更加确信了。

　　“师父，我对不起那个人，是我害死了他。我怎么能就这样把一切全部忘记，然后继续过我的生活？甚至继承你的衣钵？他死了，而我却拥有灿烂的仙途，凭什么？这不公平，不该是这样的！”元出尘哽咽道。

　　“我说了，这一切都是命数，你从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这不是你的错，不要再想了。”洛胤语重心长地劝道，却毫无作用，元出尘霍然起身，一言不发地往外跑，洛胤担心他做出傻事连忙追出去，可刚走到门口竟已看不见元出尘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