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我全族的白月光失忆了》尘岁安

46、第 46 章

　　三危山方圆百里都能听到飞禽走兽的惊叫奔腾声，穿过浓厚的仙雾，只见巨大的山体上被劈出了一道蜿蜒曲折的裂缝，裂缝旁又盘根交错着密密麻麻的沟壑，仿佛一只巨型蜈蚣缠绕其上。裂缝之间隐约可见一层玄色结界，幽暗深沉，完全看不见里头的动静，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这……是九阎王布下的吗？”青龙问道。

　　“是的，他进去之后里头好几个罪仙直接被吓晕了，以为阎王亲自来索命了，结果他只是抽了李扶摇一鞭子，然后套了个结界就走掉了，一句话也没说。莫名其妙！”山神气道。

　　“原来如此。可……”青龙看着这结界发了愁，冥界的法术他涉猎不多，更何况这结界还是九阎王设下的，他轻易不敢碰。

　　风照卿看着这黑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结界，召出了鸣霄，道：“让我来试试。”

　　山神一见鸣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连忙制止道：“这位神君快收了您的宝剑吧！鸣霄一剑下去，我这山还要不要了？！”

　　风照卿一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抱歉，光想着破结界了。”

　　青龙思忖片刻，摇了传音铃找玄武：“玄武，你到冥界了吗？”

　　“到啦，”玄武听起来很是欢快，嘴里好像还在吃着什么东西，“九阎王说，八千八百八十八万功德是他们修补大门的花费，算是同天界扯平了，但那棵不朽神木受的伤，他得从李扶摇身上讨回来。”

　　“这个等你回去再说与狱神大人听，现在有别的事要麻烦九阎王。”青龙道。

　　“嗯？”

　　玄武刚想问是什么事，楚流渊便说道：“山脚下有一阵，你挪开正北方向的阵石便可解开结界。放心，那些罪仙一个也没跑。”

　　“多谢九阎王。”青龙依言往山下一看，果见一法阵，捏了一诀将那块正北阵石打碎，玄色结界立时如一滩墨水般退去，流入地面消失无踪。

　　风照卿一眼便看到了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李扶摇，她面色惨白，身上单薄的衣衫被血染透，确实如山神所说筋脉断了大半，还在不停地吐血。看得出来九阎王那一鞭子抽得很有分寸，不致命，又在最大限度上折磨了她。

　　风照卿暂且帮她点了止血的穴位，便一刻不停地带她回了天界。

　　元出尘刚向天帝禀报完此事，刚巧遇上了风照卿带着浑身是血的李扶摇回了天界，扫了一眼她的伤势，从风照卿手中接过李扶摇，无奈地轻叹道：“直接带回天狱吧。她伤得太重了，在天医馆少不得呆上数月，万一出什么岔子就不好了。”

　　“好。方才玄武说九阎王是觉得不朽神木受的伤得从李扶摇身上讨回来，所以就来抽了一鞭子。”风照卿如实答道。

　　元出尘微微蹙眉，不解道：“他想替神木打回来，为什么要挑这时候？就像山神说的，李扶摇被抓来天狱时他若是以此为由来抽李扶摇一鞭子，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风照卿道：“我也觉得这理由有些牵强。那日丰元从冥界回来，曾跟我说他觉得九阎王十分关心玄武，问玄武前些时候是不是受了伤，被何人所伤。”

　　元出尘闻言，微微挑眉，看了一眼被他扛在肩头像滩烂泥一样的李扶摇，道：“你觉得他不是替神木打，而是替玄武打？”

　　“不无可能。”风照卿浅笑道。

　　李扶摇暂且被安置在天牢内，她的伤势很重，就算元出尘亲自来，没修养个五六日也好不了。

　　待元出尘给她疗完伤从天牢出来，竟已日近黄昏，他无奈叹了口气。

　　他已有许久不曾过生辰了，于他而言生辰日与漫长无趣的其他日子并无差别，他都是独自一人日复一日地在天狱宫内做着一样的事情。他是为了赎罪才到此处来的，但凡与幸福沾边的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

　　但现在，风照卿回来了，他想将这五百年错过的一切都弥补回来，想带他去沧海涯，想和他一同过生辰。

　　只是好不容易等到了，却还是浪费了大半日的时间。

　　腰间的传音铃忽然作响，随即传来了风照卿的声音：“出尘，你处理好李扶摇的伤了吗？”

　　元出尘一听到风照卿的声音嘴角就忍不住上扬，道：“处理好了，你在哪？我去找你。”

　　“我在沧海涯等你。”风照卿声音低低的，似在抑制着欣喜的情绪。

　　“好，我马上去。”元出尘迫不及待地就想跑着回竹林花园，却听风照卿提醒他。

　　“别忘了修符秘籍。那东西毕竟是天帝交给你保管的，我不敢擅自拿来。”

　　“好，我带过去。”元出尘这才想起着要紧事来，马上调转了脚步往兰台走去。

　　兰台里白虎正在整理今日审理的几桩案子，他见元出尘回来，立马想把册子给他看，被元出尘挡下了：“我现在有要事，等会儿再看，”他从密柜中取出宝盒，打开看了一眼，确认秘籍还在，又问白虎道，“我们离开的这会儿，可有人来过天狱？”

　　“没有，有人来的我都会记下的。”白虎老实答道。

　　“好，今日辛苦你了。”说完，元出尘便急不可耐地离开了。

　　——

　　凡界已是深秋，风里略带了些寒意，却吹不去归人心头的温暖。沧海涯内安安静静，唯有竹叶窸窣和水声潺潺，竹屋旁堆着许多新劈的柴，屋内也收拾得一尘不染，换上了新被褥。

　　元出尘却并不着急，他对此情此景有深深的似曾相识之感，转身笃定地往竹林深处走去，数百步后，果见风照卿正在远处沐浴。

　　瀑布从百尺坠落，溅起无数水花，洒在风照卿白皙的肌肤上，在月光下盈盈闪着微光，他如瀑的乌发全部拢在左侧，露出修长的脖颈和雪白的肩头，水珠从发丝垂落到背上，一道一道透明的水痕勾勒出完美的肌肉线条，让元出尘看得不禁喉头微动。

　　他刚想去到风照卿身边，步子忽然一顿，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整理一遍自己的衣衫配饰。他方才特意换了身新行头，头发不再以红绳松散地绑着，而是戴了束髻冠；衣袍是织女前几日新制的天青色暗纹刻丝锦袍，按他的喜好绣着青鸾伴莲，还按着风照卿的尺寸做了套一样的；腰间挂着精致的白玉组佩，都是他准备了许久等着今日穿给风照卿看的。

　　抚平衣服上压根不存在的褶皱后，元出尘终于踏着一地落叶朝风照卿走去。风照卿微微侧头，他已经变回了一千五百岁的模样，褪去了青涩稚嫩，更显俊逸，月光给他周身打了一层银边，看上去比平日更多了几分温柔。

　　元出尘半跪在泉边，看向风照卿的眼神里盛满了柔意，轻轻用指腹抚过他的脸颊，温柔道：“久等了。”

　　风照卿满含深情地望着元出尘，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指，将脸贴在他的掌心轻蹭。他确实等了许久，五百年沧海桑田，他怨过恨过，却一直还爱着。他曾经以为这份感情再也没有圆满的那一日，毕竟他们身上背负着各自父辈的仇怨，可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明白，他们俩都不过是被他人蒙住双眼推着往前走。
　　风照卿以为自己是为三界太平而战，却不想成了父帝暗害战神的棋子；元出尘以为自己既可报答义夫多年养育之恩亦可保护风照卿不受伤害，到最后青鸾灭族他才惊醒自己有多么愚蠢……

　　他们从不曾有意伤害对方，却偏偏走到了生离死别的结局。

　　这一次，他们不会再是任何人的工具，他们只为了自己、为了彼此而活。

　　唇瓣落下时带着熟悉的莲香，风照卿想念这个味道想念了几百年，现在终于又可以放肆地亲近。柔和的月光映在缠绵交织的两人身上，瀑布击碎水面上的倒影，溅起阵阵涟漪。

　　风照卿紧抱着元出尘，在他的肩上印下点点齿痕，耳边尽是喧嚣水声，可他却只能听见元出尘忘情呼喊他的低语。

　　“卿卿，卿卿吾爱……”

　　他的声线柔如月光，可动作却丝毫不比那瀑布飞流直下轻柔。风照卿神情迷茫，眼睛蒙上一层雾气，眼角的泪痣红得如滴血一般，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也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红霞，只能无措地紧抱着元出尘，无意识地回应着他的一声声呼唤。

　　元出尘吻上他的泪痣，轻轻舔舐他眼角将落未落的一滴泪，用尽全身的力气紧抱着他。记忆消失了，可身体的本能却依然还在，他记得该怎么爱风照卿，记得该如何让风照卿知道自己有多爱他。
　　……
　　晨光熹微，风照卿将头埋在元出尘的颈窝，任由他抱着自己往竹屋走去。虽已缠绵一夜，可风照卿还是想贴着元出尘，感受独属于他的温度和那清甜的莲香。

　　元出尘将风照卿轻轻放在榻上，帮他穿衣，忽然兀自轻笑了一声。

　　风照卿不明所以道：“为什么笑？”

　　“没什么，就是觉得，我昨日特地换那一身实在是多此一举。”

　　元出尘本想着要认认真真地对待和风照卿独处的时光，怎料那衣衫没被在意不说，穿脱还十分复杂，当时元出尘的心情本就有些急躁，更是扯了半天也没能解开衣带，还是风照卿笑着捏了个诀，直接用法术褪去衣物，他尴尬得想钻进水里，可望着风照卿灿若繁星的眼眸，情不自禁地就抱着他深吻下去。

　　风照卿勾着他的发丝，宠溺地笑着，道：“那一身很衬你，我很喜欢。”

　　“当真？那我多做几套，日日穿给你看。”元出尘坐到风照卿身边，痴痴地望着他的笑颜。还记得风照卿刚来他身边时，他还曾抱怨过风照卿都不愿意对他笑，现在，风照卿这份比春光更温柔的笑容独属于他一人，好似世间最灿烂的晨曦都独独照耀着他一人。

　　风照卿无奈笑着：“你是觉得织女仙子还不够忙吗？是你好看，所以穿什么都好看，我喜欢你，所以不管你穿什么，我都喜欢。”

　　元出尘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心头一痒，又想凑上去尝尝他唇齿间的香气……

　　风照卿温柔地回应了他的浅吻，然后伸手帮他把垂落的发丝拢起，掌心微光一现，那支他精心雕刻的发簪便出现在他手心里。

　　“这是……”元出尘微微惊喜。他早该想到的，自己最珍惜的那支青鸾发簪是风照卿曾经送给他的。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还是迷穀树枝制成的，这样你就不怕迷路了，”风照卿帮他束好发，将簪子簪上，“那时候见你那样难受，我心里还真不知道该是什么滋味。”

　　元出尘知道他说的是发簪断的时候，那时候他以为关于风照卿所剩无几的痕迹被他弄坏了，自然伤神，但现在不同了。他望着风照卿明亮的星眸，动情道：“发簪易折，但我对你的爱不会断。”

　　他将手上的红绳一端取下，仔仔细细地绕上风照卿的手腕。那红绳闪过一道亮光后又立刻隐去，消失不见，像一道无形的羁绊，连接着他们俩五百年的情缘。
　　“我的姻缘，我要自己选择。”元出尘坚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