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面》何茗

7、疲倦

　　这天，谭清正在查房。突然从门口蹿出来一个小伙子，年龄在二十左右的样子。
　　谭清退后半步，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你是谭医生吧，”男孩伸出胳膊，把手里的东西递到谭清身前说，“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就差点见不到我姥爷了。”
　　刘护士在旁边捂着嘴笑，“哪有人在楼道里送礼的。”
　　胡彦宇抓抓脖子，问，“那我该在哪送啊？”
　　“起码得去谭医生的办公室吧。”
　　“小刘，别开玩笑了。”谭清扶了扶眼镜，对胡彦宇说 ，“治病救人是我的本职工作，医院有规定，我们是不收礼的。”
　　“你拿着吧，这也没多贵。就当是我们家的一点谢意。”
　　谭清看了眼镶着金丝的木盒，拿过旁边的锦旗笑笑，“锦旗我就收下了，礼轻情意重嘛。”
　　说完电梯正好到达这一层，谭清向胡彦宇微笑示意后上了电梯。
　　胡彦宇原地思考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

　　谭清刚坐到办公室就接到了谭母的电话。
　　谭母说潭父最近几个月老是念叨自己心慌，谭母催着潭父去医院检查。可能是年级大了，潭父对去医院这件事总有抵触心理，拖拖拉拉一直没去。
　　谭清听说这件事，趁现在这些天不忙，专程请假飞回老家陪着父亲做检查。
　　检查结果不是很好，潭父患了重度老年钙化性心脏瓣膜病。
　　更糟糕的是，潭父本身就有高血压。

　　在医院憋了许久的谭母到了车上才忍不住，抓着诊断单指着潭父的鼻子说，“儿子每年都叫你去体检你老是拖着不去。这下好了，直接重度心脏病，我看你还能犟几回！”
　　潭父咂咂嘴，道，“我说不来医院吧。这不来还好，一来就全身都是病。我都活到67了，除了没个孙子孙女，其他倒是都挺满足的，也没什么遗憾，就算……”
　　“爸！”一直没说话的谭清握着方向盘微微皱眉打断谭父，“我已经联系了首都心脏科的陈主任，您这几天准备一下，尽快进行治疗吧。”
　　“我可不做手术。不做手术兴许还能高高兴兴活几年。在心脏上动刀子，能不能从手术台上下来谁知道呢。”
　　“儿子是大夫，你就听大夫的话能有错吗，啊？”
　　“我是他老子！当初我不让他跟男人在一块他听了吗？”
　　又来了。
　　谭清在等红灯的间隙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每次潭父一提起这件事谭清就有浑身力气没处使的无力感。
　　回家的这两天里，谭清买了一堆应急药物，千叮咛万嘱咐谭父要注意身体，事无巨细的向谭母安顿了一些事项，比在医院里还要忙上一些。
　　临走时，谭清还是放心不下，悄悄把谭母拉到一边说，“别让爸再碰酒了。还有，你劝劝我爸去手术吧，陈主任的心脏外科在全国都是顶尖的，不能让爸再这么拖下去了。”
　　“你又不是不了解你爸，”谭母叹了口气，“他不想做手术，你把他锁到病房里他都能跳窗户跑咯。昨天晚上我跟你爸聊了一晚上，也没睡着。我想了想，他要不想做手术……反正我尽力劝他吧。”
　　谭清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刚好看见谭父从卫生间出来，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飞机落地，谭清意外的发现魏枫眠举着一束鲜花接他。
　　“你怎么来了，今天公司不忙吗？”
　　“忙就不能来接我的宝宝了吗？”魏枫眠眨眨眼睛 ，把花递给谭清，说，叔叔心脏怎么样，去检查了吗？”
　　“没什么大问题。”
　　谭清不想和魏枫眠说家里的事。
　　魏枫眠总是想得到潭父的肯定，一听说潭父心脏出了毛病一定会找各种专家，搜罗各种补品药品。结果还会像以前连人带东西都被扔出来。
　　显然这对双方都么没什么好处。
　　这算是，婆媳矛盾？
　　谭清接过花，思绪飞到了别处。
　　“那就好，我们回家吃饭吧。”魏枫眠眨眨眼，神秘兮兮的说，“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谭清点点头，他确实需要回家好好休息。昨天又收到通知说明天首都有一场学术会议，刚回来住一晚上明早又得出差。
　　谭清刚进门口，一眼就看到了与以往不同餐桌。
　　晚餐很有氛围：蜡烛、牛排、红酒、氛围灯。
　　还有魏枫眠准备的情趣内衣。
　　谭清吃完最后一块牛排看到魏枫眠从背后掏出的盒子强打精神撑起了一个笑容，“我明天还要出差，下次再玩这些好吗？”
　　“你不想穿那……我穿？”
　　“我最近真的，有点累，你让我先歇一歇。”
　　“好吧……可是你都快一周没碰我了。”魏枫眠觉得自己有些委屈。
　　不生气，下一次陪你。
　　魏枫眠心里默默和自己打赌。
　　“不生气枫眠，下一次陪你好不好。”
　　魏枫眠盯着桌上燃尽的蜡烛没由来地笑了一声。
　　谭清回屋后，魏枫眠依旧保持原来的动作，莫名的有些烦躁。
　　但是他能理解谭清。
　　谭清能在这个年纪坐到现在的位置，天赋、机会、平台、伯乐缺一不可，而谭清本人也十分热爱这一个岗位。
　　他烦躁的并不是谭清对工作狂热的态度。
　　两个人从确定关系到现在已经十一年，这还没算追谭清的那三年。一个人就算再喜欢一种食材，连续吃十一年，也该换换烹饪方式了。
　　他爱谭清，这一点毋庸置疑。可是让他继续这种生活，魏枫眠有点无法接受。他觉得乏味，爱情应该是热烈的，是激情的，是一想起对方心中就燃起一团火的冲动。
　　魏枫眠意识到这一点后，竭尽全力在两人之间制造一种“新鲜感”。
　　这种新鲜感表现在礼物上 、服饰上，更多体现在房事中。魏枫眠在网上买了一堆道具、丝袜、情趣内衣甚至SM中用到的皮鞭和红绳。
　　效果平平。
　　魏枫眠有些挫败感。
　　反观谭清本人似乎并不需要这些，他每天只是上完班回家和魏枫眠聊聊天，节假日为魏枫眠准备一份礼物，偶尔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就觉得很满足。

　　但无论日子过得平淡还是热烈，时间依旧不疾不徐地走着。
　　过了没几天，胡彦宇来了。
　　这回胡彦宇学聪明了，站在地下车库等着谭清。看见谭清走过来，急忙上前说道：“谭医生，我是胡彦宇，上次楼道里送锦旗的那个人。”
　　谭清想起半个月前从楼道里蹦出来的男孩，点点头，“我记得你。”
　　胡彦宇咧开嘴笑了，“前几天我去医院问，他们说你请假了。我妈说你没收下那个杯子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今天想请你吃顿饭，吃饭不算是送礼了吧？”
　　真是倔强的一家人。谭清心想，拒绝道，“你们的谢意我感受到了，吃饭就真的不必了。”
　　“不是什么大酒店，我姥爷就是想再见见你，真的。”胡彦宇有些着急。
　　谭清有些无奈，编了个瞎话说自己马上有个会要开才顺利抽身。
　　上车后给魏枫眠打了个电话，谭清知道魏枫眠因为公司的事情忙的后脚跟朝前，这几天精神状况不太良好，打算去菜市场买点食材给魏枫眠炖汤喝。

　　魏枫眠确实头痛欲裂，每次这批车型能支棱起来走两步的时候，就莫名其妙地摔在了不起眼的细节上。魏枫眠怀疑有人暗地里给他使绊子。
　　魏枫眠回到家看到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愤怒的情绪终于缓和下来。
　　魏枫眠悄悄走到谭清身后，环住谭清的腰。
　　谭清身上还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魏枫眠知道谭清这是下了班连澡都来不及洗就给他做饭，有点忍不住笑，亲了亲谭清的后颈。
　　谭清被他弄得有些痒，缩了缩脖子，回过头吻魏枫眠的额头，“汤差不多快好了，去洗手吃饭吧。”
　　“你每天在医院里那么忙，回来叫阿姨做就行。”魏枫眠有点心疼。
　　“我想给你做嘛。”谭清回身抱了抱魏枫眠，“快去吧，一会儿汤该糊了，嗯？”
　　魏枫眠感觉心里有些暖暖的，胀胀的。说不清，反正心情很好。
　　我去医院给谭清个惊喜吧，谭清做完手术出来看见自己的爱人在门口接他，肯定会高兴的。魏枫眠边洗手边喜滋滋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