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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半醉半醒云雨长 ...

  •   章天奇,生得一副俊俏绝美的面孔,五官如切如磋,像精雕细琢出的艺术品一般,棱角分明,少年感十足。
      眨眼抬眉间像能撩人魂魄,加之一身的浪荡不羁,潇洒中带着一股痞气。

      据说,在他六岁那年,从北平一路辗转,也不知花了多大的功夫,竟然自己跑到了天津。
      身无分文且无依无靠,这小子便过上了乞丐般的生活。

      在经历了两年之久的乞讨生活后,命运的安排让他与三爷章义川相遇……

      那日,三爷正被仇家追杀,浑身鲜血淋漓,命在旦夕。小石头手里拿着刚偷来的包子,还没下口,便被倒在垃圾堆边的三爷吓得一哆嗦,包子从手中滚落。
      听着石库门巷子外的吼叫声,小石头反应过来,他虽不知事情的由来,可人命关天,容不得他思索。

      听着那叫喊声正在逼近,小石头上前便撕下三爷的沾满血迹的衣衫,再用垃圾堆的竹筐堆在三爷身上,转身就跑。
      当追杀三爷的人来到巷口时,只见小石头从巷子那头朝他们跑去,便跑边大喊大叫:“救命呀,要死人啦!”
      那些人一听,冲进去抓起小石头:“小兔崽子,那人往哪儿跑了?”

      小石头一脸惊恐地指着巷子深处:“那边儿,往那边儿跑啦,拐到东边儿去了!”
      凶神恶煞的男人一把将小石头扔在一边,带人便追了去。

      直到追杀三爷的一群人跑远,天色渐暗,小石头才将垃圾筐拿开,在得知三爷的住址后,跑去通知了章家的人,来将三爷带了回去。

      那年,正是1914年秋,三爷养好了伤,立刻派人将街边流窜的小石头找了回去。

      这一年的天津城,早已被各国列强所侵占,放眼望去,随处可见的租借区,和一栋栋陌生又古典的欧式建筑林立,形成了中西合璧的独特风格。
      虽是一番繁华景象,却也正是这座城的悲哀之处。

      因签订了不平等条约,英国、法国、德国、美国、意大利、俄国、奥凶帝国、比利时和日本,多达九个国家的租借分布在华夏这片土地上,日本的五个租界区更是堪称规模最大。

      闪烁的万家灯火之下,小石头总在街角眺望,这里没有一束光为他而点亮。

      看着不同肤色的人们行色匆匆,看着灯红酒绿的夜晚浮沉与日月星辉中,他路过眼花缭乱之景,也路过倒于街角鲜活而脆弱的尸体。这一切的一切让小石头不知该去向何方,却也懂得如何苟活于世。

      三爷大名章义川,乃天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以他的年龄,虽称不上大佬,却因闯荡江湖多年,凭借智勇双全,成为义云堂的话事人,一手掌控义云堂上百号兄弟,并成立了义云堂有限公司。

      三爷做起生意来,可谓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气势,没有背景的商人统统退避三分。这让三爷的生意一路风生水起,赚得是盆满钵满。
      而混迹街边儿的小石头对义云堂及三爷的大名早已如雷贯耳,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救的人,竟然正是三爷章义川。

      三爷看这小子如此机智聪慧,小小年纪便能如此机智果敢,令他这混迹于江湖的□□大佬都不得不佩服。
      “小子,给你,这是还你的包子!”三爷眯着眼睛打量小石头,将手里的包子递给他。
      小石头一看,接过包子咬了一口尝了尝:“这包子没有包老板家的包子好吃!”

      “无理!”三爷身边的儿徒冯雨生厉声呵斥小石头。
      “哈哈哈哈,雨生,没关系,童言无忌!”三爷倒是觉得这小子初生牛犊不怕虎,有点儿意思。

      仔细一看,他长得机灵又可爱,吃起包子细嚼慢咽,怎么看也不像那些街边儿饿急眼的乞丐。
      三爷好奇:“你叫什么名字?”
      “小石头。”他回答。
      “爹娘呢?就没给你起个名儿?”三爷再问。
      “爹娘……早就死了,还没来得及给我起名儿就死了!”小石头将最后一口包子咽下。

      他擦了擦嘴看着三爷:“既然我救了老爷一命,以后,老爷能不能每天给我一个包子吃?”
      三爷一听,又乐了:“哈哈哈哈哈哈,每天一个包子就满足了?”
      小石头想了想:“如果老爷您能给我个睡觉的地方,我每天都帮老爷您干活儿,让我干什么都行,我会的东西可多了。”

      此时,站在三爷身边的儿徒冯雨生微微低头,冰冷的面孔下,嘴角忍不住地微微勾了一下。
      “雨生,你看这小子,可留吗?”三爷搓着自己手上的玉扳指。
      冯雨生低头回答:“三爷,雨生不敢妄加定论。”

      “但说无妨,毕竟,要是留下这小子,可得你来好好调教调教!”三爷慈眉善目。
      冯雨生看着小石头,小石头睁大眼睛望着冯雨生,眼中满是迫切。
      “哥,你不记得我了?上次,大胡同金花桥边儿,那帮混蛋要砍我手指头,是你救了我。要是三爷能收留我,以后我一定听哥的话!”小石头说着,看看三爷,又看看冯雨生。

      三爷一听,看着冯雨生:“哦?还有这事儿?”
      冯雨生点头:“上月初,帮三爷买笔墨纸砚,路上碰巧遇到,见他实在可怜。”
      小石头笑望着冯雨生,伸着自己的右手:“我这只手,可是哥帮我保住的!”

      “哎呀,这是何等缘分呀,看来,这小石头踢来踢去,终究还是踢进了我章家大门儿了!”三爷笑道。

      “还不快敬茶谢三爷收留之恩!”冯雨生忙提醒道。
      小石头一听,忙端起桌上冯雨生刚斟满茶水的茶盅,小心翼翼地来到章义川面前,他将茶盅高举齐眉,步伐端正稳健地跪下道:“多谢三爷收留,从今往后,小石头定会对三爷效忠节义。三爷请!”

      此时,三爷看着这小乞丐的一举一动,和小石头眼中充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淡定与锐气,不禁猜想,恐怕这孩子出身并非普通人家,若是行乞多年,定不会懂得这般礼数。

      这一切让眼光尖锐的三爷断定,如此看来,这孩子若能加以培养,雕琢一番,今后定能成大器。

      于是,三爷当下提笔便写下诗句,引用孙中山先生的七言绝句《咏志》为小石头赐名!
      “顶天立地奇男子,要把乾坤扭转来!”
      三爷在写下这句诗后,看着小石头:“既然你没有姓名,进了我章家的门,自然就是我章家的人了!”

      那天,乞丐小石头终于有了新的名字——章天奇!

      从此,章天奇便留在了章家,那时,他以为今后便可衣食无忧,可年幼的他却不知,江湖深似海,无关风与月。
      与三爷这场宿命般的相遇,令他踏上了这条血雨腥风的不归路。

      那一年,章天奇八岁,冯雨生十三岁。

      进了章家之后,章天奇每日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冯雨生身后。
      “哥,你练的什么功夫,教教我呗……”
      “哥,你在看什么书,我也想看……”
      “哥,你的名字,是声音的声,还是花生的生?”

      “哥,你帮我摘片儿叶子,那片儿,我够不着!”章天奇拉着冯雨生的衣袖,指着章家大宅里那颗参天大树。
      冯雨生看着树上的枝叶,纵身一跃而起,三两下便摘到了树叶,还没等章天奇反应过来,冯雨生已经稳稳落地,站在了章天奇面前。

      章天奇目瞪口呆地看着冯雨生:“哥,你是怎么飞上去的?教教我!”

      当天夜里,冯雨生一如既往独自坐在屋顶上,享受着幽暗夜幕下的孤独。
      此时,一阵轻柔如笛声的旋律传入耳中,那旋律悦耳悠扬,入涓涓细水般流畅,可每一个音符中,仿佛又夹杂着来自远方的忧伤。

      雨生低头,只见章天奇站在章家大院中的大树下,用树叶吹着曲子。
      冯雨生这才明白,天奇为何非要他去摘那高处的一片叶子。

      一曲结束,章天奇抬头望着屋顶的冯雨生,露出了不谙世事的笑容。
      “哥,你怎么上去的,我也想上去!”章天奇说。

      后来,为了能和冯雨生一起站在高高的屋顶上,章天奇不知摔了多少次,也没能爬上去。
      从此,天奇便立志,要像雨生那样,身轻如燕,一跃而起便能飞上大树和屋顶。

      跟随雨生苦练了些日子后,天奇吃尽苦头,雨生却一点儿也不手下留情。就在天奇自认为可飞檐走壁时,他陈夜晚,想在雨生面前显露一番,得到赞扬,便偷偷爬上屋顶,可还没站稳,脚下一划,便朝下坠去。

      章天奇吓得紧闭双眼,可突然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的小臂,天奇整个人悬在空中。他忙睁眼一看,只见冯雨生半跪在屋顶,两腮的骨骼明显看出他咬紧后槽牙的力量。
      “哥,救命!”天奇吓得喊叫。

      雨生眉眼划过一道凛冽,用力一拽,便将章天奇拽上了屋顶。
      天奇趴着,急喘粗气看着冯雨生:“吓死我了!”
      冯雨生揉了揉肩膀:“欲速则不达!”

      与冯雨生并肩而立那晚,天奇似乎明白了雨生站在此处的心境。
      夜空下,看着冯雨生冷峻而孤独的侧颜,如阴霾下的山峰,清冷而静谧。

      他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眉骨的弧度让他的眼窝更显深邃,眉峰清晰而硬朗,不薄不厚的唇形显得矜持却柔软。冯雨生淡漠的望着远方不知何处,冰冷且神秘。若是古代,即便这般的冷若冰霜,称之为盛世美颜一点也不为过。

      被晚风吹得散乱的发丝也无法遮挡冯雨生如璀璨繁星的双眸,只是,那双眸忽明忽暗,变幻莫测,让人无法望穿。

      “哥,一直有句话想跟你说来着!”
      章天奇看着冯雨生,雨生总是一脸淡漠,从不喜形于色。
      “说吧!”雨生轻声道。
      “要不是那天你救了我,恐怕现在我已经少根儿指头了,今天……也是!”
      说完,天奇笑了,他好似天生一副笑脸儿,一笑起来,眼睛眯着像月牙,可爱又俏皮,甚至还有一丝女生才有的甜美。

      都说,女生男相,亦或男生女像,定是富贵之命。冯雨生听过这种老话,当他看着此时的天奇,不由得又想到了这句话。

      冯雨生轻点了点头,像在表示,他心领了章天奇的谢意。
      在二人双目交汇那一刻,天奇并未说出感谢二字,可那无声胜有声的默契,让二人彼此在顷刻间便领略了对方心意。

      他们坐在屋顶上,听风望月,感受着彼此的气息,和各自埋藏在心中的陈年旧事与秘密。

      后来,章天奇才得知,雨生是三爷在1912年救下的小痞子,他比天奇早两年来到章家。
      雨生自由便没有爹,所以随娘姓冯,因为出生那天,大雨倾盆,而他的第一声啼哭,便伴随着大雨而落。娘亲便给他取名为,冯雨生。

      直到两年前,雨生刚满十一岁,娘亲便去世,他只身来到了天津,在武馆打杂谋生。
      却惹上了□□,一路被追杀到了章家大宅门外,被三爷救下之后,他便誓死也要追随三爷,三爷见他如此恳切,便将他收留。

      冯雨生总是少言寡语,一副生人勿进的冰冷面孔。加之雨生在三爷收养的几名儿徒中,年龄最大,大家都不敢在他面前嬉笑,而他也成为了三爷最信赖的人。

      可如今,章天奇来到了章家,只有他敢和雨生说笑逗趣,也只有他会厚着脸皮整日在冯雨生耳边唠唠叨叨,问这问那。
      而大家都感到奇怪,冯雨生从不与任何弟兄们亲近,却对章天奇不厌其烦,破有耐心。

      日子久了,章天奇似乎习惯了总有冯雨生在身边的安心,而冯雨生虽嘴上从不表露,却真的就把这个整天哥长哥短的天奇当做弟弟一样护着。

      就这样,一起在章家学习成长的日子,日复一日,转眼便是三年,这一年,章天奇已经十一岁,而雨生已经到了十六岁快要成人的年纪。

      章家家教森严,儿徒们不但每天要念书识字,还要苦练功夫,刀枪棍棒一样也不能少。
      可即便三爷对儿徒们管教起来也是不假辞色,章天奇却依然总是惹是生非。
      这一日,当冯雨生帮三爷去查了赌场的账目刚踏进大门,便见章天奇被麻绳吊在院中的大树上。其他几名儿徒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章天奇的身子被绑着,像大钟摆一样吊在空中摇晃:“三爷三爷我错了,三爷三爷饶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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