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时有恨[gb]》年煦

8、08

　　那场火势自夜里起烧得极大，离摄政王府外几里处都能瞧见府内映出的火光。

　　只是到底是夜深了，众人皆处在睡梦中。等到都醒来走动时，只觉得一切恍然若梦，火势皆被熄灭得差不多了，或从他人嘴中听得一两句似真非假的消息来，如今围在外头都探头探脑地想要一看究竟。

　　就见摄政王府的门忽然一下打开了。首当其冲出来的便是个身穿蟒袍服的女子，围观的人或说不认识摄政王，但没有人不认识这身蟒袍服的。

　　霎那间，先才还堵得水泄不通的门口群众皆如鸟雀般都散了开来。

　　在一旁候着的金吾卫队首领朝她行了行礼，“王女，不知府中昨夜是何缘由，怎的突起了火灾。府内又可由需要吾等相助的。”

　　沈清平笑得阴沉沉的，“如今你们这些差事当的倒是越发好，也越发轻松了。”

　　“王女，是打更人与守夜的疏忽了。”一行人齐刷刷跪下了。

　　“那么大的火势都即使发现不了，要等到天亮所有人都睡醒了才到，叫陛下如何放下心将京城治安交给你们。”她冷哼一声，眼中闪过厉色，又道“本以为是天气干燥，不小心走了火。却没想到府里的人在后院里抓住个鬼鬼祟祟的。这也是不知道哪里的刁男生了坏心思，这样放了一把火。”

　　沈清平话音刚落身后，两个魁梧有力的侍女压着个畏畏缩缩的男子走了出来。

　　“王女放心，我们必定好好拷问此人，让他肠中有什么污秽的都给吐出来。”

　　沈清平不置可否，身后管事的人走上前来又是与她们好一番周旋，出来唱起了一出红脸，才叫人送走。

　　沈清平目送着人离去的身影，其中那个被押着的人看着年纪不大，估摸才与常遂安差不多。她只这样看着，眼中无悲无喜，叫一帮伺候的人不敢大声喘气。

　　待到人影完全从目光中消失的时候，她回神就见一个侍女躬身开口对她说：“主上，夫婿醒了，说是想见你。您看？”

　　沈清平皱了皱眉，“药汤可给夫婿喂下了？不说是安神的，能让他多歇会儿，就这么点功夫？”

　　侍女点了点头：“夫婿是喝下来，不过夫婿似乎到底受了些惊，梦魇中就把药汤都吐了出来。”

　　沈清平一对长眉间褶皱更深了，她有些无奈，又担心人真的出了什么事儿，还是要亲自走一遭去瞧瞧。

　　这是她第二次来场常遂安的院子里。
　　昨日将常随安抱回自己房中后，沈清平在房外左右踱步，不过柱香时间，就意识到不对劲，还未多思量就先把人抱了出来。

　　火是在外头引进来的，空气中依稀能够闻到火油的气味，院中往外头逃离的路被嚣张的火焰一点一点蚕食掉。

　　沈清平见状，果断的往后院走去，步入院中的小径，她才将怀中的人喊醒。

　　常遂安神志尚不清，懵懂地看了一下她。沈清平拉紧他的手说：“着火了，小心些，跟着我走。”

　　一听到着火的字眼常遂安顿时清醒了起来。他点了点头，目光环视周围，火苗蹿的不高，却很有秩序的一点点往里头探去。
　　甚至有些刻意就直往屋里头钻。

　　常遂安有些勉强地跟着沈清平的步子，一路疾行到了后院里的水井。

　　沈清平低头往井中看了一下，不出所料，那井干枯着。硕大的一个王府。水井每日都有人用着。
　　怎么偏生，偏逢走水之时就枯了。

　　“昨日，府里有管事老翁对我说过是要掏井换水。”常遂安说。
　　沈清平突然踩上了井栏，站得高了些。目光打量着墙外，看着是一片平和。想来是还没有发现里头走水了。

　　沈清平转头看向他，只一个眼神交汇，常遂安似乎明白了她在想什么。

　　沈清平取了个水井旁的空水桶，放置在墙角下，自个儿踩了上去，又朝他招了招手，露出个安抚的笑容。

　　常遂安下意识攥住她的手，被举着腰身抬了起来。沈清平腰身微顶，将他半个身子都送出了墙外。

　　沈清平压低了嗓子，“攀得住墙沿吗？手腕使劲，抓住墙然后自个坐上去。”
　　常遂安按着她的话来，很快坐到了墙上。
　　沈清平看他坐好了，又用手指在嘴前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做了个口型“在这等我”。转身就奔向火海去。

　　常遂安没阻拦她，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干瘦的手不由得攥紧了墙头。

　　常遂安在她身边总是有些不变的。如此一来沈清平的动作就方便了许多。

　　她动作很快，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衣，抓着一侧开始扇风。按照原先的火势，想要蔓延到她的房间内估摸着也还需要一个时辰，不过有了她煽风引火，一下子就蔓延的快了很多。

　　沈清平耍得不亦乐乎，还颇有兴致地从书房里抽出几本无用的书册，往火里丢。看着火焰吞噬掉纸张将它们，融成了一团灰烬，嘴角上扬的幅度更大了几分。

　　这笔烂账，一下子就无需算清了。

　　……

　　沈清平刚一踏入常随安的屋内，就闻到一股极重的药材味，随后就见榻上的人紧闭着眼，眉目紧皱着，似乎不太定心，沈清平给他压了压被角。
　　抬头就对上了常遂安的眼睛，沈清平拿手放在他的额上摸了摸，稍稍还有些发热。

　　不该将人放在墙头吹风的……她心中有些后悔，要不将人放到京城外的庄子里头？
　　沈清平这样想着，却没有开口。

　　常随安看着身后侍奉着的几人，想叫人打发了下去。那些人看着沈青平的脸色，等到自家王女点了点头才肯退下。

　　常遂安这才把手中的一个小物件交到她手上。

　　沈清平惊讶了一瞬，把弄手上拿着的物件，没低头看，却是十分了解这是什么东西。
　　是一枚小巧的私印。

　　常遂安看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脸，说：“是昨夜趁乱的时候随手捡的，瞧着不像是府上的东西。”

　　沈青平看着他，忽然露出个笑脸说，“想必是哪位贵客来府上拜访不小心落下的。”二人眼神来往间，心照不宣。

　　常遂安笑了笑，“若是对王女有用，那便是件好事了。”

　　沈清平用审视的目光瞧着他，心中顿生防备之意，一手放在他颈部看似无意，实则很轻易的就能随手掐住他的脖颈。“夫婿，可是想家了。再过个几日我让人陪你一同去见见御史大夫如何？”

　　常遂安牵住她的手，微抬起头来，“王女不是答应了，要和我一起去吗？”他将她的手指直接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并且十指相扣，掐得更紧些。

　　沈清平注视着他，手上的动作既不拒绝也不加压，仅是这般瞧着。

　　常遂安也不多狡辩，他只是笑着。

　　外头的门敲了敲。沈清平松开了手，只故作怜惜的抚了抚他面庞。

　　侍女往内端了热好的汤药，还有一小碟精致的糕点，在沈清平的目光示意下放置于榻边矮桌上，小步面朝内退下了。

　　“常大夫平日在家中如何？”沈清平将手中那块油浸润过的石料抛起又接住，问道。

　　常遂安连连咳嗽，“尚可，于在外头无异，比起我王女或是更了解母亲些。”

　　沈清平低头摩挲着印面，未擦干的朱砂染得她拇指发红，冷笑一声，将东西就往他面上抛去。

　　常遂安没躲。
　　那灯光冻瞧着温润可爱，本也坚致细密落在额前也够他个头破血流，一滴红墨顷刻滑落。

　　“妻君又何必恼了。”常遂安将落在他手边的小印拾了回来，攥在掌心里。

　　“夫婿体贴入微，一时手快，可没伤着？”沈清平脸色变得飞快，最后几字却是咬牙切齿。

　　“不碍事。”常遂安将那抹幽黄复塞入她手中，两人指间交叠，忍冬香同砚瓦翻泼，撒得二人心上动摇，烫意又惊得人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