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2 ...

  •   沈清平离宫的时候,已经快至宵禁的点,女帝有意留她一宿,只是总归是有些不便,被她婉言相拒了。

      街上行走的人不多,大都行色匆匆。从宫门到摄政王府,出示了她的令牌,一路是顺畅无阻。

      但是沈清平坐在马车上,有些着急,只盼着车马能再快些。

      坐在她对面的人双目紧闭,无力的靠在一边,只能瞧见胸口轻微有些起伏。

      若是人就这样在她的马车上去了,她该怎么办。沈清平两根手指捏着衣角不停打转。

      王府的马车轮咕噜咕噜地转动,行至后院门口。侍女早在一旁等待伺候着,还没等马车完全停下就听里头的人不耐烦的喊道:“快取个脚蹬子来。”

      侍女一头雾水,她家王女可是自小爬树骑马跳高楼都不在话下的,这区区一米高的距离,沈清平这是转性子了?

      这脚蹬子是取来了,沈清平看也不看的大步自个儿跃了下去,侍女没来得及腹诽,就见沈清平回头又掀开车帘,朝里头伸出手来,扶着个水蓝色的身影踉踉跄跄的从马车里下来了。

      常遂安面色惨白,脚下的步子发飘,一副气多进少出的模样。

      二人都没有想到,他这副身子,连坐马车都有些够呛。

      沈清平搀着他进了屋,神色不太好看,但余光没少打量家里下人的模样。

      侍女侍从一个个是面露惊诧,都觉得是自个儿恍惚了。

      像,实在是太像了,简直和前不久去世的王女的夫婿一模一样。

      只是沈清平怀里那个身影看着实在是太过于孱弱,气质也连带着消减了几分,若是只单凭一张脸,很难不叫人认错。

      这才第一天,沈清平竟然找了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替身!

      看着二人依偎在一起的背影,几个侍从凑在一起悄声说着话。
      “怎么会一模一样,我差点以为是夫婿回魂又站在我面前了。“
      “是和夫婿有几分相像,但是细瞧着还是没有夫婿生的好。“
      “王女第一次将人带回府里,就是个这样的人啊……“

      王府里见者无不心酸流泪,她们王女果然是用情至深!这才找了一个和亡夫一模一样的男人。

      消息如同自个儿插上了双翼,沈清平才刚入府,就已经在王府里传遍开来,想必外头知晓,也是没多久的事情了。

      果然是双生子么?沈清平看着众人的反应,自己面上仍是无波澜,心中则是盘算着日后,私自带兵出关是重罪,即使她是为了战事,被人拿着此事揪着小辫子也足够她吃个两壶,好在唯一知情的外人已经……

      她眼里划过一道暗芒,少了一个别人硬塞给她的丈夫,很难说不是件好事。但如今又多了一个,她绝对不能在这种事情上让人发觉什么异常来。常府的人瞧着是全然不知她提前带兵出征的事,否则今日就会开口,那么常遂安呢?被派到她身边又是图些什么,总不成真是常令打算托孤给她了吧。

      沈清平内心颇具讽刺意味的一笑,不过对于常遂安,沈清平目前到底还是生不出什么利用的心思。

      她还是更为担心再过几日府里一不小心又抬出具棺木来,有些太麻烦了。她不动神色打量着人,想着还是要好好养一养这孩子,也多花不了几两银子,左不过再去找由头让女帝克扣一些常令的俸禄。

      沈清平除了之前有一个夫婿外,房里并无其他人,是以自己后院的房子大多空闲着,也没找人收拾过,对将人安置在何处的问题,沈清平还是犹豫了一下。

      “王爷无需再为我另外布置住处,我住在先前长兄的居住的地方便可以了。”常遂安见她犹豫的神色,自觉开口道。

      他似乎稍稍缓过劲来,捂着胸口用袖子半遮着脸小声咳嗽,只露出一双还算漂亮的眼睛看着她。

      如此一来就能将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时时刻刻监视着,沈清平的确能放心些,不过这也无异于告诉了所有人,常遂安就这样成了她的继室。

      但左右也没有更好的主意了,沈清平点了点头,还故作疼惜的望着他,感念他的体贴,用手轻轻给他拍了拍背,却摸到他后背凸出的脊梁骨。

      旁的人见了,心中也不知作何感想,想来第二日便会传出更多添油加醋的消息。

      几人将常遂安的行李送入房间内,又来了几个侍女简单打点一二,就识相的退下了。

      沈清平在一旁也跟着她们的步子简单的环视一圈,房内依稀还能够看见曾经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外人都离开后,两人一时谁也都不开口,气氛就逐渐冷了下来。

      “王,王女今日回京舟车劳顿了,我来伺候您歇息下吧。”一句话出现的突兀,说的还是磕磕绊绊的,本该是献媚讨好的话,却因为说话的人的不自在,引得沈清平有些想发笑,她收回目光,侧过身来看着常遂安。

      常遂安一脸认真,眼神坚毅的能够上战场去当被她训练的将士,一看就是被人调教过,但没完全调教对。

      桌上的茶是侍女新沏的,沈清平给自己倒了杯,是往年的陈茶了,顺手也给他递了一杯,笑着问他:“你家里的人教过你怎么伺候人了没有?你才多大啊,十七岁有没有?”

      常遂安两只手捧着茶杯,喝个水把整个脑袋都低下来,像只短嘴蓝毛虎皮鹦鹉。稍微润了润唇才抬头,他抿了抿唇,垂眸不敢看沈清平,有着别扭的开口道:“我已经行过冠礼了,我都懂的。”

      沈清平有些怀疑的看着他,比自己小上三岁,可这人的个头比她矮了半个头不止,刚刚揽着他的时候也感觉到常遂安身上几乎没什么肉,瘦骨嶙峋的,这当真是常令亲儿子?虽说她盯着朝廷大臣们,还曾经亲手抄过几个大臣的家,但也不至于让堂堂御史大夫家养个儿子都困难,若是她真有这么了不得,做得到一手遮天,也不必被常令等人摆了好几遭。

      正这么想着,一双手就这么从她眼前伸了过来,要解她腰间的衣带。常遂安手指僵硬的拉扯开腰带,动作十分果决,眼中不带丝毫的情愫,只当作是件任务来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同自己的这几件衣裳过不去了。

      沈清平扯住自己要被扒开的外衣,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背过身去将自己的衣服系好,才转过头来看他。

      少年被拒绝了也没觉得尴尬,一双眼睛直白的盯着她,不知所以。“我,我真的会的。”他像是想到什么,脸颊飞上一抹嫣红,梗着脖子说:“我学的很好的。“

      “不想做的事情便不要做。”沈清平看着他的眼睛,少年人眼里都是执着,像是想证明什么,她捏了一把常遂安的脸,没什么肉,触感也算不上好,“以后入了我府里,随心所欲便是了,没有什么是你必须做的。”当然若是做了不该做的,也别怪她手下不留情。

      少年似乎并不明白,思考了一下,认真的说:“我一定会像长兄一样,好好照顾王女的。”
      沈清平没说话,挑了挑眉只当做没听见,她向来洁身自好,多数原因是不信任,人心隔肚皮,轻率的上了床榻,万一就下不来了呢?况且……

      沈清平瞄了眼常遂安纤细的腰身,似乎不太有体力伺候人的样子。

      ……
      烛火昏黄,茶盏遗温。

      一室墨香只靠着朝门那边支着的窗飘了出去,屋内没支起碳盆取暖,单单桌上点了油灯。

      秋过后,寒意是无孔不入,直往人骨缝里钻,沈清平左手捂着个汤婆子,右手疾书,等写到右手冻得僵硬,再换只手来用左手写。

      从边境赶回京城,一路奔波她花了十几日,身体与精神都是极其疲惫的情况下,沈清平坐在书房内仍是没有去睡的打算。对于政事,她其实并不擅长。除了武艺,她就没有能够比得上几个姐姐的,只是上头的姐姐相继离世,这些担子,也只能落在她身上。

      她是沈氏正房年青一脉最后的掌事者,家里剩下的孩童最大也不过十一二岁,若是自个儿再不成器,家里没落怕也不过这几年的事情。

      沈清平拿着兼毫小笔勾画,偶尔遇见不通之处停下来思索片刻,实在不明白的,放在左侧等着明日同长辈帐房先生等讨教一二。

      不过,看着王府里许久没见的清晰账目,清平心底对于自己的亡夫感恩敬佩之情跃然而升。

      这是她当家后第一次核算清王府的账目,感恩前夫,她沈清平就凭此,一定好好照顾他弟弟。

      王府库房里不算那些珠宝字画,单论金银数目,她找人清点也总是点不清,如今一笔一笔的数目都有序的列成账目,沈清平看了几个时辰也粗略的明晓了些,心中约莫有了底数。与其他权贵大臣来往的礼单也被清晰的书写下来,若是往事还有应酬宴席,她行事也方便了许多。

      沈清平微微松懈下来,一直紧蹙的眉头微微平缓,她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手上的茧子刮擦着皮肤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沈清平起身简单松了松筋骨,又用火折子点了柱香,布置中堂,对着书房中厅堂上两个擦得亮噌噌的灵牌拜了拜,上头写着:工部尚书沈氏长女沈清裕、沈氏次女沈清芙。

      “阿姐,我做到了,而且,我已经比你们都要年长,长得比你们都要高了。”沈清平独自喃喃道,“再过些日子,我一定领着那几人的头颅给大姐二姐下酒。”她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来,眼里兴味正浓。

      大姐官及正二品户部尚书,国库的账目都记得心里如明镜似的,如今家中尚存的大部分家底,也全靠长姐,若是瞧见账本像先前她刚当家那样乱糟糟的,怕是要同她急眼了。

      二姐又是文武双全,在英明神武的先帝面前也是丝毫不畏惧龙颜。

      可惜人皆有老的时候,沈家风光了几十年后,也难逃被针对的局面,在先皇苟延残喘的最后几年,在朝堂上顺风顺水的沈家二女便做了宫变的牺牲品,两人一个被凌迟处死,一个被五马分尸,头上泼的污水数不胜数。

      不过这一切都没影响沈家的小女儿的仕途,她作为武将,一路的功绩都靠着自身的本事杀上去,每一笔都没有仰仗过家中,致使她在军中独统帅三十万大军,更又在年幼的新帝登基时得了赏识,代为监国成了万人之上的摄政王,说是权臣也不为过,再不用敬仰她人的鼻息战战兢兢行事。

      不过朝堂之上到底没成了她的一言堂,前朝遗留的世家权贵和颇具自身想法的新进翰林,一个个都是硬骨头,难缠的紧。

      她有权但败在了资历尚浅,沙场上那一帮武将可不能去帮她治国出谋划策。

      沈清平拢了拢身上的四爪蟒袍,勾了勾唇,又坐回案前,往新送来的奏折上用朱笔大大的勾画了个叉,她作为摄政王,既然独揽了大权,那还是该好好管管这前朝政事,便是熬,她也能熬死那些冥顽不化的家伙。

      沈清平从袖中抽出从宫中带出的那份奏折,上头是女帝的字迹:嵇适、徐穰衣不合,徐有叛变之意,拉拢否?

      嵇适作为当今左丞相,同摄政王一派倒是观念相近,在朝堂上少有争执,至于另一人,沈清平不太在意。她碾了碾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墨汁,已经在她手上干涸了,她干脆就往奏折上蹭,把两个名字都给抹得有些模糊了。

      沈清平阅后没将奏折焚掉毁灭踪迹,而是将它摆放在了书架上,上头有相同大小的奏折三十余本。她看着整整齐齐罗列在一起册页,发出意味不明的冷哼声。

      沈清平又随意批了几本,直至外头日渐熹微,透过纸糊的窗,直射进案前,侍女们走动声也多了起来,豢养的鸟儿悠哉的敞开喉咙发出第一声鸣叫。

      “王爷!出事了!”

      一大早也绝不让她安生,领将步履匆匆的从外头闯进来,面上焦急,和拦着她的人说话的语气都有些呛人,没等得及让人禀报,就冲着书房内就是一阵喊道:“王爷,郝逯里的人头丢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