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处》离珥

36、第三十六章 挑拨

　　在几周之前，南时还没有变作流民乞丐去搅混水时，众狐妖外加一个祁昼正待在客栈中细细商讨此事要如何进行。

　　他们一边要顾着避免牵扯人间因果，一边又想速战速决，因此不能轻易松懈。

　　南时正在同众人解释他的计划，说话间捏了诀随意变身成各种皮囊模样。

　　不知道他这天赋到底是从何而来，演技竟也是十分精湛，变什么像什么，男女老少皆是信手拈来。

　　南茗坐在两人身旁，撑了下巴苦恼道：“我倒是会一点化形术，只是变不了阿时那样像，只怕一上场就露馅了。”

　　南黎面无表情，假装自己是个没嘴葫芦，一声没吭。

　　然而他这么大一个会喘气的狐狸杵在这，又自小就是惹人注目，再假装空气也没人能忘得了他的存在。

　　果不其然讨人厌的南茗转头就问他道：“阿黎，你也试试看，你扮起人来肯定像！”

　　南黎：“……”

　　祁昼闻言也不由得好奇起来，他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南黎使过什么化形术，心中不禁有点期待。

　　被他两人这样不依不饶地盯着，南黎连逃的机会都没有，少见地磨蹭了一会儿，才万般不情愿地道：“咳……我不会化形术。”

　　南茗一愣，随即抱肚大笑，嗓门大的让南黎气得牙痒痒：“哈哈哈，阿黎！阿黎竟然不会化形术。”

　　南黎“蹭”地站起来揍了这嘴欠的狐狸一拳，扑过去捂了南茗的嘴，咬牙切齿道：“你给我闭嘴！”

　　他小时候一心只干两件事：学习卜卦之术和学着怎么打架——尤其是学怎么和南茗干架，哪还有时间学这什么化形术！

　　祁昼瞪大了双眼，他也鲜少见到这样活泼的南黎，一时竟呆住了。

　　路上南茗曾说许久不见南黎，觉得他变了许多，祁昼还在想阿黎便是阿黎，再变能变到哪里去呢，如今一看他确实所言不虚。

　　南茗被他摁倒在地，却还要嘴上犯贱，含糊不清地大笑道：“哎哟哎哟，这等雕虫小技确实你也不屑于学哩。”

　　南黎却觉得自己果真是道行渐长，若是放在以前听到这么一句话，他一颗玻璃心又要默默碎成八百片，非得找茬狠狠揍这臭家伙一顿不可。

　　如今他却只翻了个白眼：“我现在就找阿时去学！我看你最好也再练练，可别到时候露了狐狸尾巴，坏了大家好事！”

　　南黎和祁昼自然毫无血缘关系，但可能是两人在一块儿呆久了互相影响，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却是极为相似。

　　他说要学便是全神贯注地学，一专注起来进展自然神速，只半天功夫便勉勉强强掌握了个大概，略一思索，也学着南时变了个老头。

　　南茗不甘示弱道：“阿黎，变老头可太简单了！你变个难的试试。”

　　说着自己就变成了一个小姑娘，只是他模样变了，气质却一点也不搭，现在众人眼前就是个举止颇为豪迈的美女，伸手就能倒拔杨柳的那种。

　　在一旁指导的南时牙疼似的移开目光，幽幽道：“阿茗，以后你这化形术可千万别说是我教的，快快快变回去，看得我实在汗毛倒竖！”

　　南茗也不在意，变回原身呲着牙笑道：“你先看看阿黎的再笑话我不迟。”

　　南黎没有办法，只好重新捏了诀，屋里顿时少了个寒碜的老头，多了个如花似玉的美人。

　　他虽然上手已算得很快，但是到底是刚学，变什么都说不出的像自己。

　　南黎原本长相虽绝不会让人错认他为女子，却自带了十分艳丽，尤其是眉眼，他若肯是用这双眼睛对谁秋波流连，想来定是所向披靡的——只是他绝不肯。

　　非但不肯，还冷冰冰叫人觉得非常不好接近，真是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此时他变作姑娘身，脸型五官倏地柔和下来，却又分明在这张脸上看得出他原本模样，艳里带了点冷，两相结合，效果斐然。

　　南黎不自然地端坐着，皱眉道：“只能做到这样了，阿时，怎么说。”

　　众人皆目瞪口呆，南时比了个大拇指：“阿黎，你可太牛了，要是皇帝想娶老婆，我第一个把你送过去，管那皇帝喜欢男的女的，定被你迷个颠倒。”

　　这话听不出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南黎无语，索性收了法术，变回原身：“临时抱佛脚的本事还是拿不出手，此事还是交给别人来吧。”

　　祁昼虽还是懵懂年纪，却识得美丑，只单纯觉得阿黎法术收得太快，有点可惜，还没看够。

　　南时汗颜道：“无事，无事，够用了，凡人识不出来的，只不过注意点分寸，不惹眼就行，弄那么美我真怕哪天得去哪个官老爷府里捞你。”

　　话是这般说，但就他们几个这拙劣演技，糊弄糊弄别人还行，当主角却是万万不可。于是几日下来，南黎只是身藏暗处，专心负责撇清因果。

　　这事并不难，也就需得在南时搅混水的时候注意一下，只要不因为他们这点事情平白伤得无辜人群便好。

　　一开始倒也还好，然而随着南时的计划推进，城中民愤水涨船高，南黎几人便忙碌起来，今日那头打架时要混在里头左挡一拳头，右遮一巴掌——还不能让人看出来，着实辛苦的很。

　　夜已深，才有人匆匆推门而入。

　　祁昼合衣躺在塌上，本就没睡实，此时听见开门声响，睁了眼立马翻身下床——他仿佛是对某个人有特殊感应一般，回来的正是南黎。

　　要说他们这群狐狸也是不容易，住店费太贵，这么多年下来身上攒的那点人间钱币早在这几日花了个精光。

　　好在他们也不是什么细皮嫩肉的大少爷大小姐，随便找块地板也能凑合，只有祁昼因为年纪小受了照顾还有床睡。

　　南黎撤了化形，匆匆用袖子往脸上抹了两把，讶然道：“阿昼，你还醒着？”

　　祁昼在黑暗里看不清楚，凑近了一瞧，简直要被他吓得魂飞魄散：“你怎么满脸是血！阿黎，你伤哪了？”

　　他还有些搞不清状况，南黎轻轻捂了他嘴，示意他小声。他看起来心情不错，面上也没有受伤之后的痛苦之色，只是朝祁昼眨眨眼睛：“是假的，不要慌。”

　　打架斗殴哪能不见血，不见血又哪能激化矛盾，可是他们非得万分小心不让凡人受到连累，只能自己把受伤的角色也给演了。

　　祁昼这才松了一口气，南黎觉得他这般为自己担心真是可爱极了，安慰他道：“再过几天时候就差不多了，你好好和南倾她们待一块儿，别担心。”

　　他算的很准，没过多久城中就起了一场大冲突。

　　原来起因只是有个小乞丐正讨到了个馒头要往嘴里放，却不幸被身旁人一撞，馒头骨碌碌滚进道路中间，小乞丐慌了神，连忙冲出去捡他的宝贝馒头。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谁知正赶上官兵巡街，那驾马之人目不斜视，直接纵马穿街，竟是不管不顾踩断了小乞丐的手腕，又狠狠在他背上踏了一蹄，踩得这瘦弱小孩口吐鲜血，破口袋似的滚出去几米，叫都没叫出声来。

　　后头的人反应过来立刻冲过去将这痛的昏死过去的孩子抱起，对那踩人的官兵破口大骂。他这是明知自己以卵击石，却执意找死，那领头之人却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恶狠狠瞪了他一眼，竟要喊人过来捉拿。

　　人群中本就已不满丛生，众人亲眼见那孩子折断的手软软垂下，指尖淌着血，只要是肉长的心都要生出不忍。

　　又见这抱了孩子的男人如此豁得出性命，声声泣血，这下可真是炸开了锅，竟纷纷鼓了勇气站出来抱不平，事情越闹越大，终于是不可收拾。

　　南时混在人群里大声怒骂，眼里却冷静地将这当下情形收了一干二净，他心想时机已到，寻了个缝隙钻进无人小巷，再出来时已是个白发苍苍衣着破旧的老婆子了。

　　老妇人眼睛看不清，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茫然哭道：“阿一！阿一！我的孙在哪！”

　　那小乞丐面色惨淡，人已不会动弹了，脏兮兮一团被人抱在怀里，照看他的人一眼便明白这小孩是老妇人的孙子，只得痛心道：“阿婆，你孙子在这哩。”

　　老人用颤抖的手摸了摸孩子尚存温热的脸，可是怎么都探不到鼻息，只好放声大哭。她哭声实在凄惨，闻者无一不落泪，那惹了祸的官兵见情况不好，强行撞开人群，纵马而去。

　　此事是终于闹大了，又因着南时他们有意把净禅和尚拉出水面，永安寺也不得不出面回应，抚慰民众。

　　南茗这两日陀螺似的转，一刻没停，就算他向来精力旺盛，现在也是有点焉了，正伸展了手脚瘫成“大”字型想好好歇息一会儿，就听见有人“咚咚”敲门。

　　他无精打采站起身来去开门，愁眉苦脸地看一眼来人：“老天爷，我刚躺下！”

　　“别躺了别躺了！”南时眼睛亮晶晶的，身后跟了一个南黎，“净禅和尚要出宫！”

---

作者有话要说：　　本片拍摄过程中没有任何凡人受到伤害，请各位放心
btw新晋还剩最后一天，我的存稿箱也只有最后一章了……（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