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梦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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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别苏娘后，紫楠走在大街上，寒风刺骨，手指冻得有些僵，可她的心却在滚烫。
可上哪里去寻楚念的身影呢？紫楠不得而知。
夜已深了，街上的行人稀稀落落，小贩摊主们也纷纷开始收拾东西，河边的年轻男女也消失不见，徒留河面上飘着的花灯。
她是不是回去了啊……
紫楠心里如此想，却依旧固执地沿着河边向前走着。
一个几分相似的身影映入眼帘，那人孤零零地蹲在河边，背对着紫楠，似是在遥望着什么。
会是楚念么？
紫楠的呼吸急促起来，但期望很快就落空了，那不是楚念常见的装束，只是身影有几分相似罢了。
紫楠下意识的捏了捏扶手，继续沿着河边走。
一个不留神，路上的台阶绊了紫楠一下，将她掀翻在地。
幸亏她手快，拽住了轮椅，可披着的那张毯子却飘入了水中，随着河面上的花灯，一同流向远方。
手磕在了台阶上，擦破了皮，殷红的鲜血一丝丝渗出来，分明是小伤，可紫楠却觉得刺骨的疼。
这次没人帮她，好不容易又爬上轮椅，紫楠从怀里抽出帕子，简单的擦了擦伤口。
她撇撇嘴，想着一会见到楚念，若是她神情冷淡或是戏弄她，她决定转身就走。
如果楚念耐心哄哄她，她还可以陪楚念待一会的，虽然天气这么冷。
紫楠叹了口气，她已经要走近这条街的尽头了，沿着河再向外走，就要出城了。
灯火阑珊之时，天空中开始飘起雪花，风一吹，便吹透了她一身单薄的衣裙——这是她特意穿给楚念看的。
好冷……好冻手啊……
紫楠想往回走，因为楚念应该不在这里了，或许是因为自己来迟而等不及走了。
她安慰着自己，推着轮椅往回走，雪落在地面上，让路面变得湿滑起来。
紫楠吸了吸鼻子，把手放到嘴边呵气，试图让僵硬的手指再度温暖起来。
她一定不是故意没来的，只是因为我来晚了，她怎么会爽约呢……紫楠不停的否定着那个想法。
难道那个答案就那么不好说出口吗？
巨大的失落混着难以言说的情绪，挤压着紫楠的心。
紫楠心下有些委屈，却还在为楚念想着理由。
最近楚念也很忙，她很少见到楚念，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事情，是事情太棘手还没抽出身来吗？
又或者楚念已经来了……甚至我们擦肩而过，我没认出来？
也不是没有可能……
紫楠浑身冻得有些颤抖，薄薄的裙子根本抵御不了深夜的寒风。
难道是她在别的地方等我？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占满了她的脑海，毕竟两个人约定确实是上元节的夜晚，在这条街上，可这条街很长，楚念又没具体说是哪里，或许她还在等着自己！等着给她一个热乎乎的，温暖的拥抱。
想到这里，紫楠冻僵、受伤的手似乎没那么疼了，她推着轮椅向街头——她来的方向走去。
可街上还有什么人呢？三更的钟声已经敲响了，人潮早已散尽，天地间只剩下那个娇小的身影努力的推着轮椅。
轮椅走走停停，紫楠是不是对着冻僵的手呵气，她的脸冻得通红，脚趾也冻得发痛，唯一支撑她的，是那倒孑立的身影。
“楚念……”紫楠呢喃着，停下了轮椅。
街头的石门楼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雪还在下，染白了紫楠的头发。
没有楚念的身影。
她推着轮椅继续走着，只是没有先前那股劲了，她已然麻木，只是单纯的想走完这最后一段路。
她从街头走街尾，又走了回来，哪里都不见楚念的影子。
她心里其实早就有了答案，已经没有找下去的必要了。
楚念没来。
走过石门楼，出了这条街，紫楠仰着头看天，雪花翩翩落下，落在她的脸上，眼睛里，落在她的怀里。
她现在却一点都不觉得冷了。
或许楚念在回去的路上？
这个念头是伴随着紫楠自己的嗤笑声冒出来的，这不可能。
楚念她大抵是不回来了，就像今夜下雪，定然看不见夜空。
紫楠推着轮椅准备回青云宗，胸口却没来由的沉重，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呼吸困难。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还在想着楚念。
——
最近云睢很忙，妖族地界与人族接壤的地方又发生了乱象，难民们开始流窜，处在人族地界边缘地区的归星谷自然是接收了一大批难民。
之前归星谷出现几十起的失踪案件还么解决，又出现了难民，云睢忙的焦头烂额。
不过这件事很快就解决了，多数难民被好好的在归星谷周边安置了起来，还有一小部分消失了，大抵是去了别处定居，归星谷的百姓们自然不得而知了。
云睢写好了寄给紫楠的信，装进信封里，派人寄了过去，随后起身，径直向后山那片杂草丛生的荒地走去。
幽若神色晦暗，隐匿了身形，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远远的跟着云睢。
“什么人！”刚走到一座石洞前，云睢忽然扭头看向幽若所在之处，目光如电般，惊出她一身冷汗：“谁在那里？”
幽若屏住呼吸，藏在草丛里一动也不动，云睢盯了一会，似是想起来什么，转身离开了。
良久，见云睢没有回来的意思，幽若才敢动一动僵直的身体。
她缓缓走到石洞前，发现有结界阻隔在面前，向里面望去，是一条狭长幽深的地道，她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用留影石记录下了方位和地点，随即离开。
——
紫楠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见有人给自己递上结婚请柬，请柬上只能看清有楚念的名字。
她准备好礼物，准时参加了婚礼。
台上一位凤冠霞帔的美丽女子正被楚念牵着手，跨过火盆，行过九拜之礼。
楚念笑的甜蜜，温柔的掀起那人的盖头，紫楠顿觉错愕。
那张无比熟悉的脸，正是自己。
可她怎么会站起来，又怎么会和楚念成亲呢？
在盖头被掀起来的一瞬间，那位“紫楠”没有与楚念深情款款地对视，也没有喝下合卺酒。
那个“紫楠”眼神空洞，正死死的盯着紫楠看，紫楠心中大惊，环视四周，发现所有人都眼神空洞，死死的盯着紫楠，似乎是一群木偶人，发现了一个混进来的异类。
周围的景象顿时碎裂开来，仿佛她生活在一面镜子中，而此时有人打破了镜子。
失重感顿时袭来，紫楠坠入无尽的黑暗里，发不出声音，没有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恐惧已经将她淹没。
紫楠缓缓睁开眼睛，感觉头剧痛无比，身体使不上一点力气，夜明珠的光芒，晃得她眼花。
“呃……”
紫楠试图发出声音，却只有嘶哑的单音节从喉咙中挤出，她感觉嘴唇有些干裂，嗓子也很痛。
“你醒了？”熟悉的声音传来，紫楠听着就有些想哭。
那是她年少时抱着她救过她命的人，她的声音，紫楠怎会忘却。
“师……师姐……”紫楠气若游丝地呼唤。
“我在呢。”应瑞一边握住紫楠的手，一边把她扶起来，小雨心领神会地接了一杯水递过来。
咕嘟咕嘟喝下水后，紫楠终于觉得嗓子没那么疼了，干裂的嘴唇也得到了滋养。
“师姐……”紫楠的声音可怜巴巴的，应瑞听了就心疼。
“你已经昏睡了一个多月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应瑞摸摸紫楠的脸蛋，絮絮叨叨的说：“我和楚长老轮流照顾你，不过楚长老不经常来就是了，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就是……浑身都好疼。”紫楠点点头：“发生什么了吗？”
“那你还得多休息，饿不饿，小雨已经叫厨房去做饭了。”
“咳咳咳……有点饿。”紫楠摸了摸扁扁的肚子，感觉还是有些头晕，胸腔也有些疼痛。
“上元节那天我回来，发现你人不见了，”应瑞敲了敲紫楠的脑袋：“你怎么这么傻，穿件纱裙就出去了？你的灵力呢？不知道运灵御寒？”
“毯子……掉水里了，运灵……忘记了。”紫楠委屈地说：“我以为楚念在等我，我就……”
“姑娘，这事情怨我。”小雨突然插了一句：“那天晚上楚念小姐其实差人来了一次……让我转告姑娘你说不要去滁州城找她了，她有些急事在处理。”
“我以为姑娘睡下了……就没敢打扰您……”小雨声音低低的：“对不起啊姑娘。”
“没事的。”紫楠摆了摆手：“咳咳……咳咳咳……”
这件事确实不能怪小雨，要怪只能怪自己太蠢了，蠢得不知道运灵御寒，蠢得以为楚念会在那里等她。
“我和肇和找到你的时候，你都快冻僵了，”应瑞垂着眼，“好在已经不发烧。”
“我……发烧了吗？”
“是啊，你一回来就开始发烧，说胡话，好不容易退烧又开始整夜整夜的咳，咳完了又开始发烧。”
应瑞一边说着，一边掀开了紫楠的被子，光洁修长的腿裸/露出来，可最显眼的却是膝盖处缠绕的厚厚绷带。
“后来楚念请来了医生，医生说这次风寒诱发了毒素的扩散，导致你中毒昏迷不醒，好在医生已经准备好了药。”
“楚念对你还挺好的，”应瑞话里话外有些酸溜溜的：“经常来给你上药。”
“咳咳。”听闻此言，紫楠差点把杯子扔出去，什么叫对她好？这算是对她好吗？
好像……也算。
“你的腿伤估计很快就会好起来了，过些日子就可以不用再坐轮椅啦。”应瑞笑眯眯的，似乎也在为紫楠感到开心。
紫楠脑海里却对走路这个词有些陌生，已经七年了，她本以为余生都将在轮椅上度过。
她真的能再次站起来吗？
紫楠心中波涛汹涌，甚至没能控制好自己的表情：“真……咳咳咳……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应瑞撇撇嘴：“先前我还疑惑为什么师傅医术那么高超，居然没看出来你中毒，后来楚念和我说这是来自妖族的毒，而且是失传已久的毒。”
紫楠总觉得楚念的话不可信，既然是妖族的毒，而且失传已久，那为何青云宗会有解药？
这话也就骗骗单纯的应瑞了。
“我不管是哪里的毒，总归现在的日子不太平，”应瑞忽然换了一种语重心长的口吻，蹙着眉说：“解了毒之后，你更要好好照顾保护好自己。”
紫楠不由得在心里笑笑，师姐真是单纯的可爱，更容易被骗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其实楚念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别看她性格恶劣，对你还是挺上心的，这乱世之中有个依靠也是好事。”应瑞话锋一转，“千百年来妖族一直对我们人族地界虎视眈眈，毕竟妖族身处苦寒之地，生活也算是苦不堪言。”
紫楠点点头，后半句话倒是没错，妖族早早地就完成了统一，一直在秣兵历马，对人族丰饶肥沃的土地垂涎三尺。
可人族至今没能统一，大大小小的国家纷争不断，各门各派也是冲突重重。
师尊的归星谷也靠近人族与妖族的边境上，不知最近怎么样了。
前半句话……紫楠心里有些酸楚，她分明知道楚念不喜欢自己，可每每念及楚念对自己的好，她又总是奢求着能再分给他一丝温暖。
可楚念究竟为何执意要与我这个她不喜欢的人成亲呢？紫楠不得而知，但总归……是一场逢场作戏的交易，主动权掌握在楚念手中，她只能扮演一个合格的未婚妻。
应瑞仿佛是知道她内心所想似的，指了指桌子上的一摞信件，“那是师尊寄给咱们的信，我还没拆开看，今天楚念没来给你上药，我来给你上药，你读读这几封信。”
“楚长老终归是忙，不来也正常。”紫楠下意识的接了一句，虽然语气平淡，但任谁都能听出来几分埋怨的意味。
楚念……没来么？
紫楠心底是很想见到楚念的，她一边埋怨自己为什么这么别扭，一边又委屈自己为了找楚念手受了伤还病成这样，楚念居然不来看看她。
而紫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对着门站在门口，紧握着双拳，低垂着眼，一言不发。
不知她已经站了多久。
直到那个一身黑衣的幽若趴在楚念耳边耳语了几句后，楚念才抬起头来，双目微红，缓缓向院外走去。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