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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谈何往生 ...

  •   “清理掉。”

      烛火通明的宫殿内,身着一身玄色袍服的男人听完属下的回禀,眼睫微动,淡淡出声。

      暗卫领命离去,像是从未来过一般消失无踪。

      纪绡嗤笑一声,幽王的余孽胆子倒真不小,他的那几个兄弟这几年里一个接一个死干净了,手下的一群草包倒还私自藏了个怀着野种的女人。

      难不成想用那个能不能生出来都是未知数的孩子来造反吗?

      将希望寄托在虚无上,愚蠢。

      今夜月黑风高,是个好天气。

      纪绡起身往秘牢去,身后的太监拼命压低脚步声,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都知道新皇喜静,两日前就有个宫女因为殿前失仪被处理掉了,宫中众人见到这位陛下都是两股战战,毕竟这位因为当年的事怕是对宫女太监都心怀怨恨,大家都小心着自己的脑袋。

      秘牢建在阴暗潮湿的地底,是前朝就留下来的暗室,除了贵人们走的地方被清扫干净外,牢房里长满了各种藓类,潮湿泥泞。

      得知陛下要来,狱卫提前通了风,空气里的血腥味减淡了些。

      纪绡看着缩在草堆上那摊血肉模糊的人形,语气里都是嘲讽。

      “丞相大人,在朕这宫内住的可还舒服?”

      草上那人形动了动,带起些微铁链碰撞的声响,哪怕已被折磨至此他的身上仍旧覆着厚重的铁链枷锁。

      赵康费力支起眼皮看着锦衣玉袍的新皇,咧着嘴笑:“鼠辈得势。”

      “让朕猜猜。”纪绡语气玩味,“赵大人此时如此愉悦,可是还想着和萧贵妃,哦不,萧太妃苟合生下的小杂种能父子相认,共享天伦之乐?”

      赵康闻言双目巨颤,挣扎着扑了过来,一双没有多少好皮的干枯手掌按在牢门的木板上,惊怒:“你对他做了什么!”

      “你以为那点残兵护得住纪凌吗?早在离开青州前,他手下的参军就提着他的人头来向朕投诚了。可怜啊,纪凌在假爹的宫里风风光光活了二十几年,倒是被亲爹的手下杀了。”

      赵康满眼通红,语气里尽是不敢置信的痛心疾首:“无耻之徒!!你还我儿命来!还我儿命来!”

      “哦对了,还有你儿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算算时间,估计和他父亲团聚了,赵大人可是想早早上路,三代同乐?”

      一时间,寂静的暗室里只有赵康身上的铁链在疯狂作响,侍卫们将身影半隐在烛火投下的暗影中,低着头,没人敢去看牢中已经陷入疯狂的丞相大人。

      把持朝政二十余年,风光无限的赵氏家族在幽王案中已然垮台,只剩一些细枝末节的残存势力苟延残喘。

      赵康嘴中喃喃着不可能,一张在连日牢狱之苦中迅速衰败的老脸上闪过震惊、痛苦、悔恨和仇怨,最终扭曲成疯狂。

      “哈哈哈,哈哈,你以为你夺得了皇位,就可以安枕无忧吗?纪绡啊纪绡,你就是杀光所有人又有什么用呢?哈哈哈哈!你外祖家百余人能活过来吗?有人真心拥护你吗?不过是畏惧你血腥残暴的手段罢了!说到底……”

      “咳咳咳。”

      赵康断断续续地笑着:“说到底你坐的皇位都是从你最厌恶的男人手里抢过来的,你再怎么弑父杀兄也改不了身体里流着先皇一半血的事实,你不觉得自己很恶心吗?哈哈哈……”

      “恶心?”纪绡低语,“可如今这皇位是我坐着,天下苍生皆在手中。”

      突然他觉得牢中人不过一只丧家之犬,变得意兴阑珊,挥挥手示意众人。

      手脚利索的侍卫迅速动了起来,纪绡往外走着,身后还不时飘来赵康的咒骂,无非是些不得好死的诅咒。

      可我本就深陷地狱,谈何好死往生。

      回到紫宸宫,大太监安康海递过来几封密报,面色为难地说幽王遗孀又往宫里递了消息,说是想见陛下一面。

      纪绡微诧:“这女人还没死?”

      安康海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嗓音发颤:“回陛下,下面的人许是不敢揣测圣意,便,便只将幽王遗孀幽禁在东园。”

      “不敢揣测?朕看倒是挺会揣测的。”

      那个自私虚荣的女人确实是纪绡当年示好过的,现在想想,却也不过如此,只是当时心里下意识找的一根救命稻草罢了。就这么个东西,唬得下面的人不敢动,当真可笑。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这点事,用不着朕教你吧?”

      “是,是。”

      安康海听出了纪绡语气里的不耐烦,连滚带爬地出去办事了。一个小太监手脚麻利地送上沏好的安神茶,纪绡近日头痛烦躁,太医便开了安神茶助眠。

      纪绡接过茶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抬眼看了看候在一旁的小太监,只觉得面生。

      “你?”

      小太监面容清秀,也不怯场,声音干脆利落:“回陛下,奴才小福子,是安公公新收的徒弟,近日刚调来紫宸殿当差。”

      纪绡正准备就说些什么,突然觉得心口一痛,心血逆涌。

      一口黑血喷在了案上。

      他怒不可遏,用力抓住小福子的脖颈:“你想杀朕?”

      小福子掰着纪绡的手,用力挣扎着:“狗皇帝!你为了皇位杀了那么多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我杀你,是为天下百姓谋生!”

      纪绡口中又涌出一股黑血,觉得可笑:“你杀了朕?又觉得谁来做皇帝更合适呢?难不成是你吗?阉狗。”

      “小,小殿下出身高贵,自然更合适。”

      纪绡将他甩到一旁的柱子上:“一半赵家血一半萧家血的高贵杂种吗?你那高贵的主子已经死了。”

      小福子自然不信,满脑子都是给他毒药那人灌输的家国大义,俨然将纪绡当成了污蔑皇家血脉的奸人。他青白的面容上透着痛苦,捂着脖颈本欲再说些什么,却被纪绡袖中的暗器直接取了性命。

      纪绡捂着心口,跌跌撞撞地走到紫宸宫大殿外的台阶上坐着,望向暗淡无光的夜空,像极了他黑暗痛苦的一生。

      身后跟随的暗卫焦急地取出吊命丹药让他服下,禁军很快将整座宫殿围起,不知多少人在这个夜里惴惴不安,可此时此刻,感受着心脏处传来的痛感,纪绡却突然觉得心里平静下来。

      他若死了,纪氏这一脉是不是就可以彻底断绝了?

      如此,倒也不错。

      只是可惜了这到手的江山,怕是,又要动荡起来。

      恍惚之间,纪绡如走马灯般观看了自己经历过的那些岁月。

      八岁之后,金尊玉贵的三皇子就再没感受过人间的温情,母妃暴毙、舅族灭门、父皇厌弃,在这宫中沦为了人人可欺的玩物。

      那些他曾以为的救赎都不过镜花水月或是别有用心,慢慢的,纪绡就不再相信任何人了,在母妃留下的最后一个宫女为救他顶罪身亡后,他终于明白,只有握在手里的权柄,才是最安全的东西。

      他在暗处潜伏了十几年,将曾经学过的仁义礼法统统扔掉,只余下手段和不择手段。

      杀兄、构陷、弑父、夺权,拿到了最想要的东西。

      可为何,现在觉得如此无趣?

      如果当初,哪怕有一个真心相托之人,他的一生,是否可以不再那么辛苦……

      【早和你说过!没熟悉流程之前不要乱来!这不乱套了吗!】

      【呜呜呜,我错了,对不起师父。】

      恍惚间,身体越来越轻,纪绡听到有两个怪异的声音在耳边说着奇怪的话,他下意识地去摸袖中的暗刃,却摸了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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