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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笨蛋 ...

  •   “殿下,您怎么来了?”
      “这幅画是谁画的?”
      “新来的一个画师,是……有什么不妥么?”
      “没有,我想见见。”
      “卑职这就去叫。”
      “不用,告诉我他画台在哪,我去找他。”
      “他……他今日休息,他初到永安没有住处,卑职……就让他暂住在东边的杂屋了……”
      “知道了,我自己去,你忙吧。”
      “殿下,这……”
      “本宫只是得空来闲逛一趟,百景图才是正事,别耽搁。”
      杂屋在画院最东边的角落里,堆放着一些用不着也扔不掉的杂物,北边挨着茅房,偶有人过往,行色匆匆,走近一点便听见有琴声传出,曲调悠扬。
      “果然。”
      弹琴人闻声抬头,出声的少年约莫十来岁,华服贵冠,一眼便知身份尊贵。
      “敢问尊驾?”
      “不如你先告诉我。”
      “我?如您所见,落魄小画师一个。”
      “落魄之人可不会有如此潇洒之笔、悠扬之音,我希望大师是为了躲盛名求清静,不然,你到底是何人、为何事藏匿于此,就得大理寺来查了。”
      “恕小人听不懂。”
      “我像是在吓唬你么?”
      “像。”
      少年无奈歪了下头,盯着他微微皱起了眉头,认真思索着,语带试探,闻之却又似笃定,“画技如此娴熟,若是以画闻名我不可能不知,况以画避世。琴……最易想到又最难见到的……”少年展颜一笑,“李宝常。”
      “您真是抬举小人。”
      “我是瞎猜,但夏府离得近,我可以差人去请夏大人来。”
      一声长叹,“您有何吩咐?”
      少年眨了下眼睛,“第一,大师一定得知道,夏大人是不会出卖朋友的。第二,大师你实在是被琴耽搁了,不考虑改行画画么?”

      为了避免太引人注目,进村的时候柳无夜将马留在了村外二里地的树林里,此刻往回走,正午暖阳高照,晒得人有些犯困,林中树叶落了一地,但枝头却不见稀疏,人一钻进去便瞬间阴凉下来,马并未拴,绕着树走来走去,看到他来,连打了几个响鼻。
      “久等。”
      摸了两下马头,马儿依旧有些不安分,柳无夜眉心沉下来,凝神感知着周遭环境,猛地回头看向了某处。
      “呀,被发现了呢。”
      树后缓缓走出一人,装扮实在过于眼熟,让柳无夜不禁皱起了眉头,来者转着手上的戒尺,眯起眼睛笑了笑,“看来,是没找错人了。”
      剑朝自己刺过来的瞬间柳无夜叹了口气,有些犹豫,握拳,牵扯着左肩钝痛,实在提不起心气拔剑,深呼吸,刚下定决心要展开动作,一个巴掌不偏不倚落在了伤口上,将他推了开。两剑相遇,一声长鸣。来者显然没料到还有第三人,一击未果,谨慎地往后撤了撤。
      三边僵持。
      裹满细布的人先朝柳无夜吼起来,半哑的嗓子刷锅一样,“不要命了你!”
      柳无夜捂着伤口咬牙挤出了两个字,“闭嘴!”
      来者没有停顿太久,略作观察,第二剑还是朝着柳无夜去的,在漂漂再有动作之前,柳无夜先一步拔剑迎了上去,给他留了不容商量的四个字,“不准动手!”
      漂漂整张脸上唯一露出的两只眼睛写满疑惑,敲着剑看着两人交手,渐渐按捺不住,但随着一道清光绵延开来,交手结束,来者堪堪避过剑气,然后毫不犹豫地消失不见了,他竖起耳朵听了片刻,“啧”了一声,“还真跑了。”
      话音未落,柳无夜一口血喷了出来,肩头血也渗透衣衫,缓缓扩散。
      “我去,你逞什么强啊……”
      柳无夜径直上了马,“先离开这儿。”

      两人从后门进了悦来客栈,小杂役十分有眼力地将他们带到了账房楼上的一间清静屋子,麻利地准备好伤药和干净衣物,关门退了出去。
      漂漂主动帮柳无夜上了药,手上的细布虽然缠到了指尖,但并不影响活动,只是避免不了沾了血。
      “唉,芷姐又得说我了……”
      “杨絮。”
      漂漂手一抖,药洒了一半,手忙脚乱半天才将滑落的药瓶子接住,“你……你叫谁?”
      柳无夜笑了一声,“跟踪我干什么?”
      “我……给你送蜜饯啊。”
      “蜜饯呢?”
      “哈,哈哈,忘在树林里了。”
      “是因为玉子木么?你怎么知道我与他有关?”
      听到玉子木的名字,杨絮沉默了片刻,似是觉得没有假装的必要了,便坐到了柳无夜对面,“你为什么会认识玉子木?你和他,什么关系?”
      “问问题之前不该先回答么?”
      “那天,你穿的那件衣服,是他的吧。”
      “啊……”
      “该你了。”
      “因为杀人认识的,可以借我衣服的关系。我先确认一点,你找他,报恩还是报仇?”
      “报恩?”
      柳无夜偏头叹了口气,“还真是个笨蛋啊。”
      “说什么呢你!你什么意思?”
      “舍身救你们这群笨蛋才是有什么意思。”
      杨絮隐隐觉得他好像说对了什么,但一时又抓不到到底是什么,既觉得惭愧又觉得恼火,“你这人——说话就不能好好说明白么?”
      “说的还不够明白么?”
      “不够!我是笨蛋!”
      柳无夜笑意到了嘴边,忍住了,“你慢慢想吧。”
      杨絮闷坐了会儿,撇了撇嘴,“反正听着,你们不是他要杀你的关系,那苏禾为什么要杀你?”
      “大概,是因为玉子木死了吧。”
      杨絮愣了一下,盯着他皱了下眉头,没听清似的,“谁死了?”
      “玉子木。”
      “不可能。”
      “是人,就都会死的。”
      “那他就不是人。”
      柳无夜竟一时有些无语。
      杨絮又重新站了起来,继续给他包扎,“你这伤,再动手就好不了了,逞什么强啊,你不是个明白人么,明白还干这种蠢事?”
      柳无夜闭了闭眼,感觉到了一阵头疼,“一旦让你动手,你身份不就暴露了?”
      “哼,聪明人就该先为自己想,你管我干什么,我们又不熟。”
      “我管你干什么,我是不希望他做的事沦为不值得!你少说话,别动手,也别给芷姐惹麻烦。”
      杨絮眨了下眼睛,突然莫名其妙问道,“你知道子木有洁癖么?”
      柳无夜没回答,他便自顾自往下说了,“不严重,就是看不得人衣冠不整,他从不穿别人的衣服也不喜欢别人穿他的。”说完顿了片刻,忍不住歪头盯着柳无夜又问了一句,“你听懂了么?”
      “苏禾是什么人?”
      “不是,我是说你……”
      “我知道。”
      “真知道?”
      柳无夜长长地叹了口气。
      杨絮稍稍低了低头,声音轻了下来,“谢秋棠死在了子木剑下,却把自己钱庄的密钥留给了他,十一年首领,那可是很大一笔钱,你一定得还给他。”
      “我知道。”
      杨絮笑了笑,然后略带不屑地翻动了一下眼珠,“苏禾啊,阴险小人一个,没想到还真藏了一手,能做到却要逃避,谁又该是杀人挨刀的。竟敢动子木的东西……”
      “你不是要找他报仇的么?”
      “谁跟你说我要找他报仇了?我是要找他问清楚,他什么都不肯说的时候最讨厌。”
      “什么都得说了才明白不讨厌么?”
      “有什么讨厌的,人心隔肚皮,不说怎么明白,大姑娘么总喜欢让人猜。”
      柳无夜选择了闭嘴。

      回到凌虚门已是黄昏日落,天黑的很快,光线肉眼可见地收缩,人间迅速滑向黑暗的深渊。
      葬礼已经结束,墓地安静异常,柳无夜站在坟前拜了三拜,上了炷香。视线转向独自坐在墓碑旁的玄微,“师父,你吃饭了么?”
      “是你饿了吧。”
      “嗯。”
      “走吧。”
      “颜叔居然没陪你喝一杯?”
      “霄露生辰。”
      “是?”
      “南坞新开了一家……”
      “啊……圆哥居然不是姓颜。”
      一声笑。
      “师父……”
      “嗯。”
      “我们几个,你最喜欢谁?”
      玄微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但天已经黑到看不清表情了。
      “你觉得呢?”
      “居然问我,原来师父你也没那么磊落……”
      头上又挨了一下。
      “我是真的很久没管教过你了是么?”
      “那我就当是圆哥了。如果圆哥自小没在你眼前,突然见了全不是你以为的样子,你会失望么?”
      “我以为他该是什么样?”
      “至少……光明磊落?”
      玄微突然伸手摸了下他的头,“快乐就行。”
      快乐……么?
      “那,他要是与凌虚门为敌呢?”
      “是因为我么?”
      柳无夜片刻沉吟,叹了口气,“会么?”
      反问得莫名其妙,玄微却是不以为怪,“若非邪魔外道,何故与凌虚门为敌,只因我是掌门迁怒于凌虚门的话……”
      “你要辞去掌门之位么?”
      “我为什么要辞去掌门之位?凌虚门还能怕他个臭小子找茬么?”
      “那要是他胁迫我将影月偷给他呢?”
      “让他来找我要就是了。”
      “你会给么?”
      “你说我最喜欢的是他,那他要是真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何必迂回?若是选了胁迫你,不是你与他有私仇,那便是笃定我更偏爱你了。影月虽好,但剑在人使,招在人为,江湖人都知道,偷一把剑是没用的。不管怎么说,他胁迫你,怎会真是为了一把剑呢?既不是为剑,又有何给不给。”
      “嗯……”
      “孙圆又招惹你了?”
      “没有,倒是帮了个大忙,等他回来,该好好谢谢他。”
      “遇到麻烦了?”
      柳无夜稍稍顿了顿,“师父是最喜欢我么?”
      玄微淡淡笑了笑,“是。所以别怕给我找麻烦,我最大的麻烦是你不知爱惜自己,你几时见孙圆受过伤?不是他真的有多厉害,是他真的不愿意。”
      “谨遵师父教诲。”
      柳无夜回答的乖巧,玄微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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