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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误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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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月明星稀,疏条交映,倒是良辰美景。
“兄长!”柳长烟“噌”一下坐起身来,扭头一看,柳无夜早就醒了,手枕着脑袋,悠闲地望着天。
“消气了么?”
“哼,你都不气我气什么。”
他突然伸手戳了下她额头,哧哧笑起来,她吃痛躲开,摸了摸,一个大包。
“不许笑!”
“哈哈,像个长了角的小妖精。”
“我要是小妖精,你就是大妖精,能落到什么好不成,哎呀,别看了,走了,送个请帖一去不回,掌门该担心了。”
月色下的青云山静静悄悄,距离山门半里路的地方有间废弃的酒馆,一人身着墨色,半隐在屋檐下,听到脚步声,往前一步,拦在了路中间。
“啊——”柳长烟被悄无声息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拽着柳无夜的胳膊躲进了他怀里,剩下他和来者四目相对。
衣衫不整,形容凌乱,唇上似是染了胭脂,锁骨上吻痕依稀可见,手此刻正温柔地摸着女孩子的头——玉子木有些尴尬地挪开了视线,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找我?”
“改天吧。”
“有事就说。”
玉子木看了眼埋在他胸前不肯抬头的柳长烟。
“这是我妹妹。”柳无夜低头耳语了一句,“别偷听。”然后装模作样地捂住了她耳朵。
玉子木神色更加奇怪了。
他再要开口,他立刻抬手止住了他的话,“我……理解。”
“你恐怕不理解。”
“她是你……亲妹妹?”
柳无夜略有疑惑地眨了下眼睛,“是啊,所以……”
“所以,也没什么,本来……就应该是最亲近的人……”
彼此默了一瞬。
柳无夜终于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了,忍不住笑了笑,“我能问,你这理解从何而来么?”
“身边。”
“你身边有兄妹?”
“兄弟。”
柳无夜还没反应过来,柳长烟先笑出了声,她捂着脸快走两步,“兄长,我到山门前等你,你们慢慢聊吧。”
月色实在过于明朗,柳无夜衣襟上斑斑点点的几滴血迹扎眼的清晰,苍白的脸色,通红的嘴唇,既干风月,便连脖子上缠着的细布都有了别样的意味。
人间情趣,无可厚非,但是,这也未免太伤身了吧。
玉子木不自知地叹了口气。
柳无夜低眸笑了笑,他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不想解释。
“找我干什么?”
玉子木强迫自己挪开视线,正色道,“你错了,接任务的是我,首领的职权比你想象的大得多。”
柳无夜微微偏了偏头,多少有些惊讶,这么快就改变主意决定信我一次了么?
“那杜衡呢?”
“上面的命令。”
“也没错太多。所以他确实是你们杀的第一个官员么?”
“是。”
“无论为了什么,谋杀朝廷命官都不是明智之举,看来‘洛’的新当家人没那么聪明啊。”
“你是说……”
“恪守百年的规矩没有突然更改的道理,牵一发而动全身,世家名门也难免出几个不肖子孙,毁家灭门,何况做的本就是见不得人的生意。大厦将倾,我没有骗你。”
玉子木稍稍沉默了一会儿,“来查杜衡之死的官差已经回京半个月了,一无所获,以悬案告结,暂时,上面还不知道昭影司在继续追查。”
“如实上报吧,如果这是你的职责。”
“杀了你才算是我的职责。”
柳无夜笑了一声,“多谢手下留情,但你还是不要冒险隐瞒,昭影司执的虽是密令,但掌控者权势几何尚未可知……”
“我不需要退路。”
“我需要,我费心取得你信任不是为了让你去死的。”
坦陈到仿佛嘲讽。
玉子木一时无言。
柳无夜又笑了一声,“你不用杀我,杜衡一案的案卷我可以给你,这是明面上昭影司有的全部证据,除了你,没人知道我昨晚从文阁带走了东西,销毁证据就够了,没必要过多招惹朝廷,何况,你也只是看到了昭影司的腰牌而已,司丞又不是我,他们非要杀人灭口,也和我毫无关系。”
玉子木思索着点了下头。
“你现在跟我去拿么?”
他神色微妙地看了他一眼。
“那等我一会儿,我送来给你。”
“不用了。”玉子木用剑鞘在地上写了个地址,确认他看到之后便用脚擦掉了,“明天放到这儿吧。”
“好,明天见。”
“等等……”他还是叫住了他,脱下自己的外衣递了过去,“时辰还早,免不了见人,还是……换一下吧。”
柳无夜没有拒绝,解开衣带,单衣上大片乌黑的血迹露了出来,玉子木瞳孔收缩,神色骤然变了变。
“你……遇到什么事了么?”
“和你以为的相比,不值一提。”柳无夜幽幽抬眸看了他一眼,“你身边,挺精彩啊。”
玉子木沉默着别开了视线。
换好衣服,柳无夜干脆将乱糟糟的头发拆散,随手抓了抓,玉子木犹豫了片刻,还是伸了手。
“给我。”
山上,正厅。
周无承独自一人坐着,盯着匾额上的“率性”二字出神,偶有人来添茶,杯子空了又满,从天亮到天黑,门外终于传来一点动静。
“抱歉,外出方回,让周阁主久候了,还请见谅。”
周无承起身行了晚辈之礼,“哪里话,贸然叨扰,本就是无承失礼,但实在是有事不得不来,还请掌门不要见怪才是。”
主宾重新落座,玄微也不再多客套,“阁主所谓何事?”
周无承轻轻叹了口气,似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犹豫再三,才下定决心,“是家妹和无夜……说来怪我,为了让师暮高兴,就多留了无夜一会儿,想着让他们两一块喝杯茶便罢,看他们两聊的开心我也就避开了,可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双方似乎闹得很不愉快……我实在惶恐,怕是师暮做了什么错事,偏偏师暮又死活不肯说,所以,我只能冒昧上门请罪了。”
“阁主言重,孰是孰非还没有定论,何谈请罪,等无夜回来我会问问清楚,一定给阁主一个答复。”
周无承郑重拱了拱手,“给掌门添麻烦了。师暮自小被我宠着,虽然看起来温良,但对亲近的人免不了耍小性子,还请多包涵。她和无夜,我本不想多插手,但毕竟还是偏袒她,冒昧一问,无夜……是心有所属了么?”
“阁主何出此言?”
“今天,是个姑娘来接他走的,突然到访,说什么也要立刻见到他,很不高兴的样子。”
“十四五岁,背着个药囊么?”
“是。”
玄微淡淡笑了笑,“是他胞妹,但要说,也确实是他难得能放在心上的人。”
“原来是这样啊,做兄长的自然都是如此,我倒能理解,虽然一切都是缘分,但我也总还是希望师暮能得偿所愿,当然,无论结果如何,希望都别伤了飞羽阁和凌虚门的和气。”
“阁主大可放心,年轻人的事情就由着他们自己,无关其他。只是无夜年纪尚小,人情不知,恐对周姑娘多有怠慢,他日若辜负厚爱,还请阁主不要介意才是。”
“掌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周无承抿了口茶,看了眼门外,“无夜也该回来了吧,我还是想当面问问他,免得误会。”
“阁主不必等,都这个时辰了,想必是回千金谷了。”
“哦?无夜是出身千金谷么?难怪能让掌门破例再收徒。”
玄微并没有正面回复,只是绕回去解释了一句,“他也有阵子没回去过了,她妹妹大概是生他气呢,阁主不必在意。”
“没事。既然他今天不回来了,那我就先告辞了,改日再叨扰。”
夜风稍劲,似是要变天了,山路旁枝摇影动,呼呼作响。
临近山门,灯火渐渐明亮起来,周无承远远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他示意提灯的仆从停下,自己有意放轻了脚步,但隔着十多级台阶,对方还是察觉到了,猛然回头看向他,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周阁主?”
周无承笑意温柔地靠近,“怎么一个人,要我送你上去么?”
柳长烟哼笑了一声,“戏都演完了,妆还不卸呢,不累么?”
周无承嘴角慢慢落下,“你当真希望……我以真面目示你么?”
在他有动作之前,她几乎是下意识先往后退了一步,但他伸手便够到了她后脖颈,一把将她勾住拉了回来,比她先撞到他胸口的是一柄长剑,并未出鞘,力道却大得几乎将他肋骨撞断。
柳无夜一手执剑,一手揽着柳长烟,神色冷得连周无承都有些愣住。
“天黑有鬼,阁主小心,不该碰的,离远些。”
周无承吸了口气,若无其事地微微一笑,“我已经替师暮跟掌门请过罪了,虽然不知你们闹了什么矛盾,但师暮一定有错,需要一起当面说清楚么?我不想留下任何误会。”
“茶不好喝,仅此而已。青云山和翡翠峰皆是山高路远,以后,还是少劳累吧。”
柳无夜揽着柳长烟径直绕过他往山上去了。
周无承按了按胸口,低眸轻笑,原来,软肋在这儿啊。
兄妹俩默默走了一段。
“一直看我干什么?”
“刚刚……新朋友?”
“算不上。”
柳长烟看着他发带上系法独特的绳结抿嘴笑了笑,“兄长有心,谁还能逃得过。”
柳无夜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伸手敲了下她脑门,“没心没肺,都让你别招惹他了。”
“哪是我招惹的他,哼,伪君子,迟早遭报应。”
“离他远些。”
“知道啦。”
“圆哥今天回北垣山了么?”
“没有啊,师父不是罚他在谷里晒药草呢么,晒干之前哪也不许去,他怎么敢不听话。”
连孙圆都没见过,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会有诈么?可这也太明显了吧,那到底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