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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遇贵人侄儿入学 ...

  •   且说冬去春来,天气渐暖,月娘做好从范妈妈那里接的几件绣活,没等范妈妈上门来拿,便和大嫂两个人带着些鲜菜干菜,鸡鸭鱼肉,进城去了范妈妈家。

      她家在新桥附近,距南面城门不远,因出城方便,常去临近的几个村庄淘换东西,城里虽不差柴米油醋,但乡里总有更好的,且价钱合算。大嫂杜梅家里便有祖传的酿酒手艺,每年酿上几坛,村里人不时来沽,不过一文两文,或换些竹筐鲜果而已。

      范妈妈从前在应天府一个大户人家当奶娘,因她照顾的小姐前几年难产去了,腹中的孩子也没成活,她心里实在难受,便辞了差事,和丈夫从应天府回了老家扬州,守着一个灯笼铺子过活。

      她是个爱走动的,在应天府的事也实在伤了心,所以家里大人孩子都不拘着她,叫她四处走走,总好过呆坐着,为那早去的小姐痛心垂泪。因服侍过名门闺秀,范妈妈在城中贵妇娘子间名声很好,三五不时,也有些应酬往来。

      月娘携嫂子登门,问安送礼的,范妈妈自然知道她是有事求问:“你这孩子,若有难处尽管说来,我的性子你知道,不必羞赧。”

      月娘与大嫂坐定,轻笑回话:“正是知道,才敢登门叨扰,不瞒您说,我们村子虽离府城不远,但到底一墙之隔,天差地别,家中侄儿到开蒙念书的岁数,远近却没有像样的私塾,想请妈妈指点指点,城里学风必然不同,可有门槛易入的蒙学之处?”

      范妈妈听明来意,点头微笑:“我在乡间走动,一向觉得你家门风与别家不同,果然是有志向的。也是咱们娘儿俩有缘,昨天城东柳家金孙洗三,他家二奶奶还在月子里,大小姐的奶娘说了些不像样的话,二奶奶遣了她去,正要给小姐再找个教女红的娘子,当时我就想起你,今儿你就来了。

      那柳家世代经商,有个宗学,在咱们府城里不大起眼,但如今他家里人口兴旺,少爷小姐都要念书,重金请了几位颇有才名的夫子来坐馆,除去本家子弟,有亲朋好友间相托入学的,也有得用的家下人送孩子过去认字,倒有些规模。

      咱们不如两件并一件,等我递个帖子,带你一道去拜会拜会,若和他家二奶奶聊得到一处,岂不瞌睡有枕头,两相便宜安心。”

      没两日,范妈妈与月娘一同去柳府拜会他家二奶奶孙美净。美净见月娘虽是农户出身,但落落大方,进退得宜,兼又识得字,擅女红,很是中意,当下唤了女儿妙姐来见,妙姐才五六岁,和月娘小时候一般,见着模样好的就觉得是好人,一处说了会儿话,便就熟了,很是亲近。

      于是月娘三月初进了柳家,照顾二房的大小姐,四月底,她侄儿杜清入柳家宗学念书,正如范妈妈所说,一举双得,两相便宜。

      *******

      月娘来了柳府,才算见识一些富庶锦绣的影样儿。只说她照顾的妙姐,除她以外,身边还有一个十一二岁,近身伺候的丫鬟,一个管着院里诸事,也教小姐闺仪的嬷嬷。不止女红上请了专人来教,琴棋书画均已启蒙入门。

      月娘不禁思及乡野间,小草般顽强长大的女孩,多少五六岁时就要洗衣做饭,照顾弟妹,既要会做针线,又要喂猪下田。等到说亲时,能干的被挑剔模样,标致的被嫌弃瘦弱,生了女儿要儿子,带大儿子带孙子,一直埋头苦干,鲜少有人心疼。

      若同她们说,女孩儿也可以去学堂念书,不用做家务,只管学画练琴,衣食住行皆有人服侍伺候,她们大约只能想到宫里的娘娘,而不是几十里外,不远不近的富裕人家。

      但就是柳家这样的情形,要说“富贵”,仍是谈论不上的。

      远了不说,就说扬州城内,西边有官宦府邸,东边有盐商宅第,朝廷往北迁都后,四品以上官员家人,亦可开中支盐,行商贩货,既贵且富的人家便越发豪奢,以至于堆金积玉,酒池肉林,在扬州城并非奇闻。

      这一阵,柳家不知是要宴请哪位贵客,提前半月便开始洒扫庭院,整治花草,到宴客当日,天不亮就点人派活,备酒备饭,忙得好不热闹。

      月娘这里关系不大,只被交代守着妙姐,别让她贪玩乱跑,以免冲撞客人。月娘没见过这般阵仗,难免好奇:“覃妈妈,府里这是招待何方贵客,怎得这般隆重小心?”

      覃妈妈心里暗笑,以月娘的出身见闻,就是说了她也未必知晓,不过嘴上还是细细跟她讲:“咱们这里盐商多,你大概并不清楚盐商与盐商之间,亦有分别,大致来说,有边商,内商,水商,边商为朝廷运送军需粮草,换得盐引领盐再销,内商纳银支盐,水商从内商手中买盐,再从水路运到别处发卖。

      柳家祖上是做船行的,到如今本行仍做,但真正赚钱是靠做水商贩盐。这块生意想要做大,少不得盐引,需往盐运衙门交银领得,但盐课银也不是有钱就够资格交的,又得先向户部交银,得户部引证。这就不是银钱上的事了,凭的是关系人脉,咱们家几代没有做官的,在扬州根基也浅,只能慢慢经营。”

      月娘的确不知其中复杂,很是感慨:“常听人说做生意需有生意经,果然门道颇多。今日请的,莫不是户部的大人?”

      覃妈妈又笑:“户部的大人,请得来的不管用,管用的请不来,今日这位公子却是个结交好了,能漏钱的财神。他父亲袭了景阳侯,外祖父正是户部左侍郎,因祖母在观音山清修,他便在城里置了宅院久住,时常上山陪护。传言说,他是在祖父母身边溺爱长大的,为人轻狂不羁,又急公好义,若能交好,实在是上进的门路。”

      即便覃妈妈讲得再含蓄,聪慧如月娘还是听出了“纨绔子弟不学无术,狐朋狗友巴结奉承”的意味。

      覃妈妈口中这位公子,正是扬州城内近日声名鹊起的人物——齐叔寒。

      世人皆知扬州是富庶风流之地,自有其烟花趣风月情,齐叔寒从应天府挪到扬州府来,正经原由不清楚,大概说起来,一是陪伴祖母,这其二,是想探探这扬州城,究竟怎样个风流法。

      开明桥外有九楼十八巷,传言十里长街,春风不歇。齐三公子从街头住到巷尾,日日纵酒,夜夜笙歌,连月花销不下万钱,却只有一个叫雏凤的歌伎近身伺候,常伴左右。

      陪他在此声色犬马的,是他几个从表兄弟,及同好旧友,邓家兄弟不知他因何爱看美人,却鲜少亲近,齐三的好友刘芹最是清楚:“你们竟然都不晓得,知秋有一个怪病,每常夜里起风,就要闹头疼,唯有脂粉气女儿香能够缓上一缓,偏他病得刁钻,又闻不得汗腥,如今六月正伏,十里香风,却只寻到一个勉强能嗅的,可怜可怜。”

      邓茂文、邓茂章兄弟两个不信,钳住齐三一通盘问:“知秋,他说的是真是假?你时常手拿香包捂着鼻子,竟是在治头疼?”

      齐叔寒将他两个甩开:“你们听那厮胡诌,人岂有没汗的,怎么你们没把我熏死。”

      李屹在旁打扇摇头:“这是在骂我们臭呢,你自个儿也冒热汗,与我们是不是臭味相投?”
      几人同笑:“好个臭味相投。”

      这或真或假的几句玩笑,不知怎的传了出去,就有富商官属拿来当噱头,言说自家有蔷薇风,菖蒲雨,有生来一段香,从不起汗的女儿,又有行动馨风,汗香津甜的妹妹。

      齐三也都赏光,他们无非是求人办事,想要疏通门路,若真有秀色可餐的绝代佳人,哄他高兴了,大事小事没有不应许的。

      于是这齐三公子一时受尽追捧,好像这两淮盐政是他一人做主一般。九楼十八巷在他这儿,竟成了十里又十里。

      今日轮到柳家做东,其实他家在一众拜会的人里很不起眼,是他家如今当家的二奶奶,与刘芹的夫人交好,刘芹在齐三面前念了两回,他去谁家都是去,便就点了柳府。

      要说这个柳二爷,愿意揣摩,却没揣摩到点子上,他以为齐三公子这接二连三,浓俗的应该已经看够了,便弄些文雅清新的,院中唱的是南戏《琵琶记》,同席侍酒的,是笔墨纸砚四个约莫及笄的姑娘,倒是人如其名,各个儿身上有不一样的香气,樟木,新墨,熟纸,石砚,去腐留香,很是不俗。

      但偏偏齐三是个俗透的货色,他若想风雅,怎会把千钱万钱撒到青楼里去?
      那戏文咿咿呀呀,怪腔怪调,他不爱听,石香木香又冷又淡,若有似无,怎么钻心入肺,治病救人?

      没一炷香的功夫,齐三就想走了,但人家忙慌了几日,他若话也不叙,恐拂了刘芹面子。他便问笔墨纸砚的香气是怎么留的。柳二郎侃侃而谈,什么水浸法油浸法,日散法风散法,讲究得不得了,其实叫齐三说,就是取得够浓,放得够淡,香气都若有似无了,臭气自然也就没了。

      这柳二爷说起来很得意,可见是有些附庸风雅,自诩高洁的,齐三一时起了坏心,大喇喇问道:“二爷家的茅房,也是这般水浸风散,妙不可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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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古言预收《借天光》,小神医X病秧子,先婚后爱哟~ 戳戳作者专栏,此子坑品不错,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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