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破·柳营曲》章鹤柚

21、车竹庄

　　路云和看阿白一脸震惊的样子，忍不住臭屁道:“怎么样？是不是被我给说中了？”

　　阿白:“……”

　　默了会儿，阿白低声问：“你觉得...两个人之间，只需陪伴即可，无需互相了解么？”

　　路云和反问她：“那你觉得——生命中出现某个人，是为了让你费尽心思去看清他，还是享受有他陪伴的日子？”

　　“可是…不了解的话，又怎么放心让对方陪伴呢？”

　　“他人就在这儿，相处时间长了自然而然就了解了，至于过去，不必纠结啊…”路云和不解地皱皱眉:“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我的过、”他停顿一下，似乎茅塞顿开:“你不会…真的喜欢上我了吧？”

　　“……说什么、”她同样话音一顿，旋即松开不耐蹙起的眉，笑道:“是啊～你猜对了呢～”

　　路云和缓缓缩回脖子，眼里盛着些许不可置信:“你…不是…真的吧…”

　　阿白一挑眉抛了个媚眼:“你猜呢？”

　　路云和忙移开视线，喉结上下滚动一下:“我…我…我没空，还有事，先去忙了。”说罢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匆忙溜了。

　　阿白大仇得报地将视线撤回。

　　路云和把“身在两地”的两匹马牵到一起，拽着缰绳往江边扯，马许是吃饱累了，懒得动，他扯得极艰难，姿势实在和优雅挂不上边，阿白嫌弃地直皱眉:“喂，需要帮忙吗？”

　　她还没动身，路云和就动静很大地说:“不！不要过来！不用帮忙！”

　　阿白:“？”

　　路云和:“…我…我是说…我一个人搞得定。”他不自然地笑着。

　　费了很大力将马拖到江边，路云和从褡裢中拿出竹刷准备刷马。

　　他弯腰将竹刷浸入水中再捞出来，抽起一串水珠，在马背上一下下顺着纹理刷着。

　　阿白撤回目光，不再看他，可是莫名其妙，他方才分明是恐惧和抵触的姿态回到阿白眼前，她心头莫名一凉。

　　‘无需刻意去了解，相处久了，自然而然就了解了…’阿白冷笑一下，都是屁话！他就是在逃避！

　　为什么？是没把她当作可以推心置腹的挚友吗？挚友之间不该互相信任、毫无隐瞒吗？

　　可他分明说过，她是唯一懂他心意之人…

　　果然…阿白捏着水壶的手渐渐收紧，眼里像是有火冒出来——男人都是骗子！嘴里没一句实话！

　　背对她刷马的路云和此时还不知自己已在一个少女心中掀起狂风暴雨，他刷马的背影看似认真且忙碌，实则只是躲避，不想让她看到他故意装忙的窘态罢了。

　　路云和不禁有些心有余悸，刚才差一点就上了她柔情似水的当，她那顾盼流转的眼神，现在都还萦绕在他心头，几乎印刻进心里去，再迟哪怕一瞬，他就真的要沦陷其中了…

　　他按住心口，怒斥怦怦跳个不停的心脏不争气…

　　路云和暗暗吐了口气，微侧首朝阿白的方向偷瞄了一眼。

　　过了好一阵，路云和刷完马举着两只被江水冻的通红的手回到阿白身边，他又拿出惯用的试探手段——没话找话，笑道:“哎呀，这雨虽不下了，但江水还是凉的很啊，你看，我手都冻红了…”

　　阿白不搭理，起身便走。

　　完了，生气了…

　　路云和只是怕自己对她动情，可不想惹她生气，他也怕她生气。

　　他声音些许慌乱:“你生气了？”

　　阿白冷着脸牵回自己的马，路云和追到她身边:“为什么生气？因为我说你喜欢我？”

　　他叹了口气:“我这人性格就这样，嘴巴就是很贱，忍不住，你也知道我的…上次，不是都和你解释过了吗？”他越说越委屈。

　　阿白无奈翻了个白眼:“屁话，我说的是这个吗？你口口声声说我是挚友，是最懂你的人，但你这样遮遮掩掩、心口不一，哪儿有一点把我当成挚友的样子？”

　　“我心口不一？”

　　“难道不是吗？挚友不该是最了解对方、最信任对方的人吗？我是缺席了你的前半生，但你也不能总瞒着我吧？”

　　路云和知道了自己在对方心中的不可或缺性，一时不知该感到庆幸还是难过，他温柔笑道:“好啦，你也别生气了，我不是不信任你，也不是不想让你了解我，其实现在的你我，都藏着过去的影子，至于我的过去…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你的，只是现在，原谅我有难言之隐。”

　　阿白怒气微消:“真的？”

　　“自然是真的。”

　　“这还差不多。”她嘴硬心软的性子，即便不生气了，也不会对对方有多热情，冷冷嘁了声，一步跨上马，先路云和一步，奔了出去。

　　“你等等我啊！”

　　马背上的阿白仍在思索他说的话，她承认他说的对，生命中出现某个人，不是为了费尽心思去看清他，而是为了认真享受有他陪伴的日子。

　　但他们之间不同，不但要陪伴，而且要坦诚，至于为什么不同，她又为什么如此在意这个，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心里就是莫名有些堵。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在意吧。

　　有些距离看似近实则远，就像他们出发的地方距离车竹庄。

　　村落的身影分明，可走起来却费了一番时辰。

　　“到了。”阿白翻身下马。

　　这看起来不是个随便的小渔村，门口两侧各一棵参天大树，郁郁葱葱，中间夹着一座巨大的木拱门，顶端悬一木匾，上书‘车竹庄’三个大字，字形如游蛇窜行，笔力却强劲。

　　路云和走近两步:“柔中带刚，刚中带柔，出自大家之手啊。”

　　“那是自然，车竹庄可是旬阳城里出了名的状元村，我朝年龄最小的三科状元吴琦就是车竹庄人，那时，他不过二十又七。”

　　“哟，没想到，你知道的还不少～”

　　阿白不耐撇嘴，没搭理，牵马进了村。

　　庄内屋舍俨然，良田千顷，阡陌交通，所有景象热闹又有序，丝毫不显嘈杂，没有心烦意乱之感，比旬阳城里的大街好多了。

　　阿白叫住一个端盆路过的大娘，轻声细语，礼貌问道：“大娘，劳驾，请问莫文人家在何处？”

　　大娘喜欢这个长得好看又乖巧懂事的小姑娘，笑得见牙不见眼：“你们也是来参加法事的吧，最近几日庄内可热闹得很呐，多的是外来人，可像你们这样貌美的小夫妻，倒是头一对，哈哈哈哈......”

　　阿白震惊，路云和别过脸去偷笑。

　　“大娘，您误会了，我们不是、”阿白不自觉抬高声调，看到大娘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激动吓到的样子，她忙把剩下的话吞回去。

　　大娘不知所措:“怎么了？”

　　“没…没什么…谢谢…大娘夸奖，劳烦您告诉我们莫文人家的具体位置。”

　　顺着大娘指引的方向，二人过街串巷。

　　一路上阿白都极不自在，又羞又恼，路云和强忍着笑意，五官不受控到有些扭曲。

　　她原以为他也是同样的害羞或不自在，直到看到他脸上笑意才知自己高估了这个登徒子，一时间涨红了脸:“你还笑！你、登徒子！”说罢牵着马快步走了。

　　“我、我没笑…我只是天生一副笑貌…你相信我啊…等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