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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

  •   顾相以跑到了电梯区域,进到电梯里面,眼睛的前方始终只有秦绯说一个人,手指按了一层后按了一下开门的按钮,给秦绯说不必那么快就可以进入电梯的时间。

      电梯很快,给不了他们说话的时间,两个人之间的沉默也和电梯无关,除非出点意外。

      若非秦绯说坦荡,人工意外还真能上演,给顾相以进到胃里的食物争取消化的机会,也阻挡一下他又快流逝的生命力。不是败给没想到,是败给想要正大光明的心。

      顾相以出了大门,朝卫生间的方向跑去,有些急切,腿撞到了放在门口的牌子,没有在意,直接冲进了卫生间。

      如果没有开门前被撞的停留缓冲,怕是一个急刹就会摔在人身上。

      离他一步远的前方是昏迷了、全身被捆绑起来的男生,大大咧咧地被摆放在进入卫生间的必经之路上。

      顾相以没有管,一栋楼都是卫生间的空间很大,不需要绕道这些多余的步数。

      他直径向前方走,忽然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刚好看到了迎面而来的棒球棍,快到没有余地躲闪,连能够闭眸都是难得能自保的反应,实在跟不上的本能反应只得委屈了瞳孔。

      微缩、轻颤着有些抖落掉原本的瞳色,填补了棒球棍放大版的棕色。

      在瞳孔快被填满时,棍子停止了放大,离头顶还有三指的距离,没继续落下,有人刚想躲,有人撤回了棒子。

      顾相以的眼前出现了一位身着藏青色内搭、外罩黑色皮夹克的青年。

      青年的妆过于艳丽,旁门左道涂抹了不少,反而让原本占据优势的五官成为了缺陷,眸子含的笑意看不得一点。看不得一点的意思是,顾相以看不出来他是什么心思,偏头,拧起的眉揪出了现在心底复杂的判断。

      “顾络尤?”

      反问不是不确定眼前人的身份,说来也不知道怎么,他长久地不敢抬起头看爸爸和父亲一眼,但人到了跟前,总能认出来。

      凭借着为数不多的经验,被无限制地折磨,和听到某种声音,便提前预知了自己接下来会遭遇到什么的难以自抑的恐惧,也害怕重蹈未来覆辙的现在找补……

      他很确定袭击自己的人的身份,反问只是搞不懂,父亲如果想伤害自己,为何还要装扮成这副完全看不出来自身模样的新面容?是在遮掩?在演戏给爸爸看?做好人的身份?他现在和爸爸都不怎么认识,哄骗爸爸干什么?是他要打的自己,又是他停的手,说不通。

      “这呢。”

      顾相以歪头,看到了站在卫生间门口的顾络尤,还有他身后熟悉的、形影不离的两位保镖,和秦绯说站在一起。

      总有一幕骗了自己的眼睛,比起亲眼见证的真实和从回忆里面强行调动出来的经验驱使,他更相信前者,那便是自己认错人了。

      是太过恐惧才会将打自己的人看成父亲吗?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从始至终自己、爸爸所承受的伤害都是同一个垃圾造成的。

      顾相以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过身进到卫生间里面,刚前进一步,后面传来声音:“顾相以,叫了我又不搭理我,调戏我啊?”

      顾相以的手抓住卫生间的门把,身体克制不住地颤抖传到门把上,远远看着像是他使出全力导致身体出现异样的结果。

      实际上是他不想要、想缓解、想抵抗,但是这一辈子都治疗不好的心理阴影连累了门把手,让门把手跟着自己受苦了。

      “你可太坏了,又逗人家。”

      爸爸,爸爸的声音?

      可是,顾相以已无力转身,连抬脚都像是卸了一身的力量,要不是刚才试图打自己的人扶了一下自己,怕是现在就摔在了地上,显示出自己的懦弱了。

      不能露出来的,一但露出来被父亲看到,那么父亲便会以为自己没有威胁,无所顾忌地对爸爸,已经有了这么些年了,总不能还是以往的顾相以,没有一点长进。

      顾相以想进到卫生间里面,隔绝自己外露的这份胆怯,但当真的进到卫生间里面、吐掉食物时,晶莹剔透的泪珠落进了呕吐物里面,被砸散。

      他的心如往常一样,被生揪到变形得难受。

      这不就是逃吗?

      明明承受暴力已经是十年的日常了,怎么时隔了七年,还似活在了那十年里。

      顾相以的后背被人拍着,是在吐完后清洗自己时才后知后觉感受到的,他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打自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想理解、不想问,想快点到达爸爸的身边,刚抬脚,让话给绊住了。

      “顾相以吗?很好听的名字。”

      顾相以以前没有问过自己的名字是谁起的,也没想过探究内含着什么盼望,都没有人想要叫,就失去了一部分意义。

      现在由外人叫出来,自己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从他们的口中说出来,顾相以竟然明白了,一个谎言成性的名字,自然是父亲起的。

      任谁听到名字是相以,定会想到取自相濡以沫,看上去,是个充满爱的名字,这正是父亲的心机!这样子他的多面就不会被人发现!

      婚内出轨、和第三者一起家暴自己的丈夫、谋害了未出世的孩子!真的好可恨,真的好恶心,凭什么他这么作践人!

      不仅面对着是爸爸,无论是谁,都不能承受着这桩桩件件生活里的折磨!想帮爸爸,不仅帮爸爸,在自己的曾经、远方的未来里遭受过的伤害,只有顾相以一个就够了,别再有下一个顾相以。

      这么想着,不知怎么该回答的话,也能说上来了。

      “嗯,一个念出来很好听的名字。”一个名字在外人眼里,看不到过去、望不到未来,但却是最能直观感受到其灵魂的,认为这个名字本就是在爱里的象征也无可厚非。

      只是顾相以一向执拗,揣着真相应和不了一点。

      “刚才我听到旁人叫你的名字了。”

      “嗯。”顾相以不想多说话,背后的人既然开了口,就问一下原本是想抛之脑后的疑惑之处,“你刚才想打我,怎么又停手了?”想打是真的想打,若非顾相以察觉到不对转头,怕是现在已经晕了过去。

      “刚开始你进来,我以为你是童泰禾宫里的人,幸好你转过来了,不然要真的敲晕了你,都不知怎么和覃响交代了。”

      只有覃响这个名字,能得顾相以转过身,重视且珍惜地询问:“你认识他?”

      “见过面的关系,认识谈不上,倒是你,是覃响的亲戚吗?和他长得很像。”

      “不是。”顾相以转身,又想走,又听到他说话,“刚才我袭击你的时候,你怎么转身慢悠悠的。”只觉得无聊的话,本不想回他这句不轻不重的话,出于自己的问题他也解答了的礼貌,回答。

      “把一个昏迷的人放在卫生间里,说明始作俑者也在旁边看着,不然的话,早被发现了。”卫生间,人或多或少都会进来的地方。

      顾相以想到了这个转的身,浑然没有看到自己在卫生间门口撞到的牌子上写着——正在维修、禁止进入。

      “外面被绑起来的人是我患有精神病的弟弟,你们尽管离去就好。”

      “嗯。”顾相以答应下来,不需要他提也不会插手,主家都不管的事情,客人管什么。

      走出卫生间,眼前有两个不想搭理、且令人头疼的人,直径略过看都不看一眼,到达覃响的身边,关心:“晚饭吃饱了吗?”

      “吃饱了,和顾络尤一起下来消食,童泰禾宫夜晚的风景宜人,要不要一起走走?”覃响深知顾相以和顾络尤之间有单方面的隔阂,不避讳地提及。

      且不说已经看到了再撒谎也无用,从一开始覃响就没有打算因为两个人其中的一个人疏远另一个人,虽说轮不到自己疏远,但还是不刻意地远离。见面、聊天这些平常事,要是顾及另一个人的想法变成罕见事,那可是真稀奇。

      覃响一向不主动分享、共同承担一个人单方面的矛盾,这话想来顾相以也清楚。他讨厌顾络尤,但没有强制让自己不要跟顾络尤接触,许是两个人认识的时间不久,不好意思,又或许是,他极其的尊重人的想法,想到此,覃响抬手,在碰到他脑袋的时候问。

      “顾相以,我能赶在风吹乱你的头发前,提前揉乱吗?”

      “嗯。”

      顾相以回答完了还不知道题目是什么,也不想想,说话的人是爸爸,在说什么都愿意的前提下,问什么答什么都不重要了。直到脑袋被揉了一把,脸上的表情才有了空隙接纳思想,人都差点呆滞到回不过神来了。

      是……摸头吗?

      不是摸,是揉。

      顾相以闭眸,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被摸头,揉脑袋此类的动作在记忆中是没有的,爷爷奶奶虽然宠爱自己,但因为自己不怎么亲近人、略微有些敏感的性子,让他们也不敢贸然地碰自己,怕刺激到自己。

      这算是第一次,还是爸爸揉自己的,好像身体里面有一点想要开心的情绪存在了,但又不够,是会有点矛盾的。以前的妄想如今轻而易举地就能得到,不仅是为自己觉得悲伤,更是心疼爸爸,是不是太痛了,才会丢失自己的性格来缓解伤口。

      有了十七年的经历,顾相以是享受不了单纯快乐的。在旁人眼里看起来简单的事情,在他的身上过滤一遍,都会变成复杂、或是悲伤的事情。这样子的人,这样子的顾相以,最适合的便是独处,或是待在父亲的身边,总之……不能是爸爸。

      “顾相以。”覃响轻叫了一声。

      “在。”顾相以也本能的回复,百分百的真心,就是卸不下原地踏步、甚至在后退的负重思想,仔细听着身边的人反问。

      “童泰禾宫里的花园不美吗?”

      “没看。”顾相以诚实。

      “童泰禾岛上的星空不璀璨吗?”

      “没看。”再再诚实。

      “你听到海浪的声音了吗?”

      “没听。”再而三的诚实。

      “我也没看、没看、没听,顾相以,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情啊。”覃响的笑容和话,自动组装成了一首美丽的、在信封里面安详,寄往未知岛屿、寄给未知收信人的秘密诗,美好、神秘、让人富有期待感。

      在很远很远的将来,顾相以忘记在什么地方听到一句话,顾夫人为何喜欢住在海边,是因为他看到了来生。连大致的印象都没有,却在这一刻突然想到了这句话,该是有什么他给忘记了。

      本想说不用拜托,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这句话,但想到今天晚上刚结束不久的谈话,只是点了点头,表面上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是什么都交给了面前的少年。

      “你给我一个答案行吗?”

      “行。”顾相以只管跟随,不去想他说出这番话的用途,爸爸是一个极好的人,他所做的事情、所说的话,便只会对人好,怎么想都是如此,就不需要想了。

      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秦绯说,此时此刻竟和覃响有了那么一点的心有灵犀,覃响拜托的答案自己也能轻松的获得,却让顾相以获取,同时,也能让看不到顾相以表情的秦绯说通过此等方式来判定。

      他大约是又露出了那种表情,才会让别人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此等方法虽与自己的方法没有相似性,但看顾相以接受良好的情况下,也能够借鉴,只能借鉴,原因很简单。

      两个人的心不是往同一个方向使劲的,不仅是因为晚饭前站在门口堵住耳朵,也不可避免的听到了两个人之间谈话的原因,更是自身的原因。

      有关于顾相以,秦绯说只信任自己,想亲眼看到他表情的心思控制着抬脚,这一下落入了覃响的眼睛里,误会不误会想法的不重要,反正秦绯说一直跟着顾相以,倒有了个好交代。

      “顾相以,让秦绯说暂时陪你好吗?我有一些问题还没有来得及问顾络尤,等问完之后,立马找你,行吗?”

      顾相以听完话是沉默的,让爸爸和父亲单独相处,必须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能得出委婉且伤害不到爸爸的拒绝话,唯一且仅有的只能是拒绝话,不会考虑多方面的因素来找到一个安全的相处方式,没必要。

      让一个和爸爸没说过话的人跳级掌握圆滑的处理方式,就像是拿着一块儿正方形形状的图形硬要它现在变成圆形,有点没道理了。

      顾相以从未对覃响说过,不要他与父亲、第三者接触之类的话,比起害怕爸爸受到伤害,尊重他的想法更为重要。再说了,自己就在爸爸的身边,就算是爸爸因为本身的想法需要付出代价,自己也能承担。

      爸爸想和父亲交流,那便交流,一切洞察到的伤害,让来自未来的自己默默消除即可。

      顾络尤是个坏人,只有来自于未来的顾相以知道,同样的,顾相以是覃响亲生的儿子,也只有来自于未来的顾相以知道。

      所以,现在,在唯一知情人不开口表明身份之前,顾络尤还是个多面的好人,顾相以也不是覃响的儿子。

      这不是顾相以能做的,是他只能做的,不然呢?要爸爸不要和父亲接触?一个见面没几次的陌生人,还想彰显重要性吗?

      也不跟他开口关于未来的任何事情,在没有证据证明一个人是坏人之前的空口白话,都是造谣式陷害,这么做很容易降低自己的可信度和抬高坏人的身份。

      哪怕人证摆在眼前,顾相以也做不了证,拿着未来的证据指正现在时空没有做过坏事的人儿?纵使身上的疤痕很多,也成功不了。

      纵使现在的父亲还没有开始办坏事,他对于未来父亲的恨不应该加注在现在父亲的身上,那又如何?顾相以不想理智。

      现在的父亲无辜,那谁替已经发生过的未来里的爸爸讨公道?那时候,爸爸只有自己了。

      都想到这里了,顾相以还是很难做抉择,他不想插手爸爸正在发生、或是想要发生的一切,他没有资格,有没有资格,除了他这个当事人外,还有两位当事人。

      “不急,问题冷了我也会回答的,随时来找我。”顾络尤看的明白两个人心中的顾虑和考量,给他们留有极大的余地,他一向善解人意。

      本来覃响邀请顾络尤下来消食,就是为了这几个问题,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谈话,看到顾相以火急火燎地跑到卫生间。

      覃响怕他有事追了过去,这导致问题延迟提问了,第二次又是如此。

      按理来说,覃响是有些抱歉的,毕竟消磨了顾络尤的时间,可听到他的话,大大方方地笑、大大方方地说:“要是问题新鲜出炉,会附赠多个答案吗?”

      “我会无所保留,一一赠你。”

      “你这样子说,我可就大胆讨个期限了。”

      “等你知道花园美不美、星空是否璀璨,能不能听到海浪声后。”

      一旁正在听着的顾相以眉头都快皱出躺平的问号形状了,盯着成不了距离的遥遥相望,挥手打着空气,哪来的默契感?必须阻止两个人用脑电波交流的心灵感应和嘴上为了防备别人默契出口的加密对话!

      认为眼前的空气中有脑电波流窜与他的想法一样,一同都是幻想。话或许不是表面上的,但也不算是难究,稍微一想便可知道其中的奥秘。

      把问题当成了食物,当下提出问题是新鲜出炉,过段时间问题冷了,顾络尤说也会回答,是在给覃响递话,说无需为难。而覃响能够及时回应且跟上他的脑回路,像是共约了一场独属于两个人的灵魂交流。

      此时,所有慢半拍的人,成为了围观的观众,及时想到的人,也会因为对话的不是自己,而保留沉默,递出微笑。唯一的变数是顾相以,强势用动作打断了他们之间的交流。

      面对爸爸和父亲,他可以抛弃掉礼貌和不体面,全然由着性子来。爸爸和父亲交流不了一点,不刚开始就插话已经是极其尊重了,休谈什么默契!走开走开!

      动作这么明显,顾络尤是必走无疑了,如果不是听到覃响叫自己名字的话,是不会选择礼貌停留的。

      “我接下来想要去一个地方,比较远,辛苦你在童泰禾宫里休息。”没有把爸爸想问问题的人送走后,再让爸爸去休息这个道理,这是顾相以一开始就想好要去的路线。

      不早说,自然是有私心的,不想让爸爸和父亲单独在一起,问完后会发生什么,他不敢冒险,现在又说,这份私心必定是上不了台面的。

      所以,顾相以说不出口实话,怕爸爸觉得自己不可理喻、无理取闹,同时,想去的地方也不能带爸爸,不能让爸爸的生活里有这么多的外事,因此,尽管语气是友善的,话出口的字面意思像是通知一样,没给人选择的余地。

      顾相以认识到了不好,不知道怎么改,现在这种情况还是不要说话了,把话语权交给爸爸。

      “好啊。”覃响答应下来,邀请他,“等你回来了,和我一起去找顾络尤吧,带着所获得的答案。”这些抬眼就能得到的答案,被一而再再而三用作于顾及他人情绪的极困难的琢磨。

      一起?

      爸爸可是……知道了自己的想法?

      为何要将自己已经被揭穿变得摇摇坠坠的心思温柔驮起,这更让顾相以无颜抬头,自省罪过,同时,也让顾相以的心在流泪。

      他想救爸爸,只能救爸爸,可没有想到,竟然反过来了,让爸爸包容自己的一些小举动,让爸爸顾及自己的想法,让爸爸陪在自己的身边,本不是如此啊……

      “想好多的笨蛋。”覃响用手掌捂住他的眼睛,语句中都是满满的笑意,“不想让我和顾络尤接触,直接说出来就好了,怎么觉得好像表达了这个想法后,就会委屈了我?怎么?顾相以一出口,覃响就什么事情都答应啊?难道顾相以有这么大的魔力,一说话,覃响就选择委屈自己成全你啊?”

      “顾相以啊顾相以,把你脑海里面对我的误解抹去,从现在起,正视我的性格,你要是摸不清我的性子,就尽情地来试,试错了、我生气了、就哄我、和好,又生气了,再和好就是了。我又不是很难哄,就是难哄了,你还不会上心啊?”

      “而不是什么都憋在心里,为一大堆错误的想法而落泪。”

      覃响的状态高到顾相以不知所措,加上看不到他的表情,就像是自己从未学过画画,却身在一张白纸上,天音说画出一幅画,未规定任何的自由发挥,让他只得原地踏步,无法进一分。

      当然,这只是比如,顾相以会画画,但和人的交流是如此,直到被覃响推了一把,都已经明确地说“你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了,依旧是个闷钟,敲再多下都没个响声。

      这对他来说太急促了,面对的又是爸爸,不知道他要的是内心真实的想法还是经过他这一番话重新思考的想法。

      “说,我不希望你和顾络尤接触。”覃响手把手地教他。

      “我……”字便没了声,这时候,百分之百服从覃响命令的顾相以被尊重他的想法给压住了,冒不出头来,这好像他刚才没有听到覃响说什么似的。

      但不是的,他听了,很认真地听了,可再多的文字,都抵不过顾相以心中的害怕,尽管是从本人口中说出来的,他也不信。

      他亲眼见过,把所有事情都给瞒在心里不说的覃响、为了别人选择委屈自己的覃响……他亲眼见过,在未来背叛了这番话的覃响。

      如果明天的自己将会背叛今天的自己,顾相以情愿,没有开始。

      他不说,覃响也不逼,换个话渠道继续开口:“你问出了口,将会听到拒绝的答案。你表达出想法,也会经过我的审核,你放心的表达,不会影响到我的。”

      从十岁就该死去的顾相以,却活到了十七岁再死,亲身经历过这七年,顾相以知道,尊重别人的想法、不去篡改别人的想法有多么重要,他说:“好。”

      “好什么?”

      “拒绝好。”顾相以的话刚出口,眉心被覃响屈指弹了一下。

      微疼、微麻,跟喝醉了酒上脸似的,有点傻,顺从的盯着自己,没有任何的责怪、疑惑和不适,仿佛只要自己动动手指,他就能卸下一身的防备,哪怕是打他。

      “我不跟你说了。”覃响抿嘴,双手掐腰,状态没有因为他的话降低,反而和刚才笑得一样。

      这只是自己表达出来的,顾相以能接受和拒绝,接受的话,能打开心扉,对他来说是轻松的选择,拒绝的话,说明他这个人固守独立的思想,不轻易动摇。不管是哪种,都是非常棒的,不管是哪种,覃响都能面对,现在有这个姿态,是在逗人。

      有个傻子信了,顾相以是一点都听不出来逗他的话,他没有琢磨语调,没来及细想,只听到话就开口:“要哄你吗?”以为他是生气了,也用上了覃响说的方法。

      覃响打算逗他到底,装模作样地困恼:“要哄的,可是你会哄人吗?”微憋的脸都把酒窝挤出来了,哪有一分生气的模样,本意也没这个心思,就没打算摆谱,以前逗小朋友都逗不过去的表情,现在逗两位大朋友反倒是信了。

      “不会,我想学。”

      顾相以说得太真了,仿佛下一秒就打算报班,覃响见他当真了,也就停止了玩闹:“抱歉,逗你的,别当真。”

      抱歉,逗你的,别当真,拆分开来一对一针对性回复,爸爸这一辈子每时每刻重复的抱歉,都抵不过自己的一次对不起,他认为无需道歉,自当回复不了没关系。

      逗,顾相以分不清哪一句话是,适合别人言语中直给的性子,当真是承受不了这一个逗字,这会让他想很多,不过没事,想得多,才不会累到爸爸。

      别当真,他会当真的,不是说这一次的生气,是说爸爸说的话,自己的确是不会哄人,来哄自己的人总共有那么两个,爷爷和奶奶,次数也很少,都让他不认识哄这个字的意思了,哄……

      顾相以转身,倒退着走的人问面前前进的人问题:“你送我礼物,是在哄我吗?”

      一个不明白的人问了另一个不明白的人一个明白不起来的问题。

      秦绯说的世界里,这个字、这个行为没有出现过,也或许是他经历过,不知道那是什么。

      在他的眼中,人类谈话之间就只是话,没有正常人眼中所带动、露出的情绪,也就判断不了这个人是生气?开心?难过?更别说这个问题了。

      一个全能型的天才,是大多数人都追不上的,但秦绯说所没有的,是每个人都有的,这样子的生活,他过了十五年。

      等了十五年治疗不了的心理疾病,化作了灵魂附在了眼前的少年身上,少年能活下来,或许他的病能拨开些许的云雾,露出天光来。

      顾相以的生命和秦绯说的疾病息息相关,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一心扑在覃响身上的顾相以还在想哄的事情,没有听到秦绯说的答案,就知道自己问错人了,转过身,从倒退着走变为正着走。

      呆子的不回答,和刚刚面对爸爸时候的自己一样,没有回答就目送着覃响离开了,想来,自己和秦绯说还挺相似的,只有在只面对一个人时,才是呆子,捏着难得的相同点,顾相以重新转身,跟他说。

      “一起报班吗?学学怎么哄人。”

      “好。”秦绯说遇见第三世界后,也需要这项技能。

      顾相以听到了回答,继续转身,去除脑海里面所有的想法,全身心扑在花园里。

      童泰禾宫的花园很美、星空也很璀璨,只需要彻底离开童泰禾宫这片区域,就能听到海浪声,得到了真实的答案,顾相以站在自行车面前不动了。

      童泰禾岛上的自行车有存放的地点,供人免费骑行。

      顾相以想去的地方不远,没有昨日走走停停,拿拿摔摔花瓶耗时间的一小时,步行二十分钟就能到达,坐车只是顾相以体力不好,走不动。

      顾相以坦白自己的身体,不好面子说身体很好,说自己身体很好,估计只有眼睛看不见的人才信,想去的地方呼之欲出了,盲人奶奶的家。

      去一个和秦绯说合起伙来骗自己的人家里,顾相以的脑子给不出原因,只能推卸责任到心上,心也不知道,推卸责任到眼睛上,互相推卸、互相迷茫,还在进行时。

      想着,到达盲人奶奶的家,就能结束这一场器官自发展示的一场循环了。没有想到,今夜的月亮格外的吸引人,让家变成了寂寞的空地,盲人奶奶不在家,便是在海边了,一个令她差点死亡的地方。

      这是秦绯说说的,顾相以没有问原因,若非要说,就是两个人同伙,怎么能不清楚对方在哪里?说不定海边就是他们给自己下的一个套,中招的首先是自己要来到海边,不然一切都是虚妄。

      他们又怎么会知道自己今天晚上想要找盲人奶奶?秦绯说都已经了解自己到这种程度了吗?是不可能的,既然不可能,何来下套一说?

      顾相以在盲人奶奶的身上,越是清醒越是不信,越是看得明白越是装糊涂。

      盲人奶奶果然在海边,她坐在海边,任由海风吹着身子,现下已然入秋,虽说白日里可以穿半袖,也是身体健康的人的自由,入夜后,再好的身体都抵不住晚风、海浪的抵达。

      盲人奶奶就这般坐着,风吹过来衣衫已经不显人形,好似她的身体已经不在那里了,只留有了一颗心。

      两个人靠近发出的响声让盲人奶奶误以为是想杀自己的人,连忙挪动身子,被顾相以看到了,表明身份:“是我们,不用担心。”

      盲人奶奶不着急了,脸上露出笑意,但因在海边太久太久的时间了,面部肌肉有些不受控制,笑起来恐是会吓着小孩子,尽量用语气表现出自己的友好。

      “你们怎么来了?”

      “想找您了解一下今天晚上您被杀的详细情况。”顾相以坐在离盲人奶奶不远的位置,没有很靠近,听得清说话就行。

      “你们是好孩子,别参与进来这件事情了。”

      “您坐这,是在等杀人凶手?”被人杀后不报警、不求助,反而说着自有办法、还坐在差点令自己丧命的地方,可想而知在等什么,是为什么?

      早早从盲人奶奶家出来的顾相以听到的消息不多,不如在里面全方面了解情况的秦绯说,掌握着关键性的线索,很容易就比顾相以提早推出来是为什么,及时给他解答。

      “奶奶以为杀人凶手和自己儿子的失踪案有关,想以身犯险得到消息。”

      “怎么会这么觉得?”顾相以提问,与盲人奶奶和秦绯说彻底产生了信息差,现下也没有余地想一伙的事情,比起这个,盲人奶奶所受到的生命威胁更加的重要。

      “奶奶的儿子在二十四年前失踪后,奶奶的丈夫亲自去找他们的儿子,从离家的那天起,直到现在也了无音讯。

      要说是岛上的人杀人,奶奶在岛上住了一辈子,怎么刚好是我们决定帮助奶奶寻找她儿子的昨天,奶奶孤身一人二十余年,无亲朋好友、无人有争执、矛盾,自当无动机。

      若是单纯地想杀人,童泰禾岛上没有监控,除了秦家的人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杀人前也得掂量自己怎么能不被发现。再提岛外的人,对外界而言,童泰禾是一座私人小岛,外界的人上私人小岛杀人,更无动机。

      奶奶的家在东边,我们现在的方位是西,不会无缘无故横跨童泰禾岛,只有一个可能,这里有她在乎、必须要来的重要消息,于她而言,是儿子。”

      顾相以在他说了之后才想到方位,他们送盲人奶奶回家后顺着东边的路下到了渡口前往彩虹岛,后从彩虹岛回来时,因自己不愿和秦绯说一路,选择绕道,才遇到了盲人奶奶,如此想来,一阵儿后怕蔓延上顾相以的脊背。

      盲人奶奶的生死,竟取决于自己的一念之差,如果不是自己和秦绯说在生气,就不会躲他从西边上岸,也救不下盲人奶奶。

      而致这情绪的发生,是秦绯说跟爸爸说自己的消息,让爸爸迷了路,要是再往前推,华鸣叶在直播中发现自己的项链、三个人才前往彩虹岛。

      每一件事情出现所产生的每一次选择,都无形中扣上了一环。

      “好聪明的娃娃。”盲人奶奶夸赞过后,将事实说出来,“今天下午五点多一点,有个匿名电话说有我儿子的下落,让我在这里等他,来到这里还没有半个小时,我就被推入海中,接下来你们就出现了。”

      “我和这位娃娃的想法一样,我孤家寡人一个,又不常和人打交道,谁会害我啊,我等这个机会,好久好久了。”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没有踪迹?或许是已经死了?这才能说的通,怎么人世间,再无归期。

      活人哪里得知死人的消息,儿子失踪后不久,去找的丈夫也失踪了,更加坐实了盲人奶奶心中的想法,知道是知道,可万一呢?找了二十四年,是找生的希望吗?是找一个落叶归根。

      二十四年了,是生是死,都要回家。

      “您用实在的命,去换一个虚无缥缈的消息,从哪个角度来说,好像都挺不值的,但……”顾相以在沉默中,用心说了话,“谁不是如此?”

      顾相以也愿意用自己的命,替换掉未来,还只怕一条命不够。

      “您有没有想过,万一不是呢?”

      “万一不是,不过是在我千千万万次的失望里,又加了一次,可万一是了,千千万万的失望将不复存在。我希望是,我儿子失踪的年份,都快超过我看他的那些年了。”

      “您怎么会这般爱您的儿子?”

      顾相以想不通,这份爱只会让他觉得是在造假,是在欺骗自己,为的就是让自己感受到温暖从而活下来。盲人奶奶又在童泰禾上,秦家的地盘,再加上前天秦绯说亲手说了想要自己活,很难不想这是一场阴谋。

      在外面的世界里,父母都是会爱自己孩子的吗?

      “因为他是我的孩子啊。”盲人奶奶想起回忆,总是笑着的,那是她最最最最开心、最最最最幸福的二十五年。

      那为什么?爸爸和父亲不爱自己?

      哪可能爱,真的是,这个虚假的世界,联合起来一起骗一个人有意思吗?

      顾相以不想听骗子讲话,想来的是他,想走的也是他,想看见真实的是他,捂住眼睛盲目说遭受了欺骗的也是他,别扭的保持自我想法,跟秦绯说说:“查找手机号。”

      “嗯。”

      “如果真如你们所想,杀人者有杨作南的下落,预告知奶奶,便没有理由再来杀奶奶,除非其中有见不得人的秘密,才想要杀人灭口。奶奶找了这么些年偏偏是昨日上门,有两个可能性,一是侦探社泄露了消息,你查一查。”顾相以特地跟秦绯说交代,一伙儿的又是同一个岛上的,而且秦绯说也管了这件事情,只能跟他说。

      包括盲人奶奶丢失儿子的名字是杨作南,也是昨日凌晨他和华鸣叶站在门外听到里面对话知道的。

      “假如不是侦探社,最大的可能就是我们了,我们哪里可能,重点是侦探社。”

      “嗯。”完了后说,“这几天不行,节假日。”

      顾相以的家里没有过节的习惯,节日对于顾家来说就是计数的日子,虽不过,也记得每一年节日的存在,毕竟他管理的顾家旗下公司是要放假的。

      点头,表示同意了,还跟盲人奶奶解释,等节假日过后,再进行调查。

      盲人奶奶不急在这一时,听这两个娃娃互相之间的交流离不开自己的事情,感动:“谢谢孩子们,奶奶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但这件事情,别插手了。”

      一开始是她拜托他们寻找的,那时没有想到自己会有性命之忧,现在不想连累他们,拒绝了,但没有想到,两个娃娃明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还是选择了帮助,其中帮助最大的是秦绯说。

      顾相以重点提及他,本来就是秦绯说帮助最大,自己顶多就是说几句话,功劳不能本末倒置。再说了,顾相以也没有想要帮助盲人奶奶,都是事赶事赶在了一块儿,看见了顺手帮一下,不专门去帮,他可没有这精力。

      秦绯说从盲人奶奶的手机里记上那个陌生电话的途中、完毕后,看到了顾相以在看海,他不走,自己就再坐会儿,多了解一下盲人奶奶儿子的情况。

      说到杨作南时,不得不提,他在马背上获得过的荣耀,但似乎,他失踪的消息比荣耀更加耀眼。

      “月亮坠落在了海里。”顾相以突然说话了,也突然站起了身,向海边跑去,“我想把它捞起来。”

      秦绯说本能地就要跟随,都已经站起身子了,被盲人奶奶的手按住了胳膊,他无从知晓盲人奶奶是什么意思,但却挣脱不了。

      能挣脱的了说明跑进海里的少年有危险,不挣脱反而坐回去,是看到了他安全。

      不是浪漫主义的少年怎么会去捞海面上月亮的倒影?说着不会笑的少年,怎么露出了牙齿,少年从未说过谎,捞的也并非是月亮,而是盲人奶奶回忆里的月光。

      今晚的夜色,不算凉薄。

      今夜的少年,待人极好。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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