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剑》拨雪

6、霜寒

　　白日里钱季带着师妚穿过白雪皑皑的森林，在平原上奔驰。四周白茫茫一片，一路上，师妚耳边只有呼啸而去的寒风。

　　钱季一路上有意无意放慢速度等沈嘉羡，直到夜晚才停下来，在一个荒废的道观里落脚。

　　沈嘉羡憋着一口气一路上沿着钱季留下的印迹赶过去。

　　二人看到沈嘉羡之后，沉甸甸的心思落地时，沈嘉羡也倒地了。师妚见状迅速把她拉到怀里，闭着眼睛胡乱给她把脉。

　　过了一会，师妚在钱季的注视下镇定地开了口：“没有什么内伤，她最近估计没睡好，又赶了一天，累晕过去了，而且受了点风寒，习武之人睡一觉歇一歇就好了。”她边说边把沈嘉羡结了一层薄薄的霜的手严严实实地捂着。

　　钱季听沈嘉羡气息平稳，不像受伤中毒的样子，就是面色看着有点苍白，于是对师妚的话半信半疑。

　　而师妚快被沈嘉羡身上渗出来的寒意冻得没知觉了，她回道：“有点冷，把火烧旺一点吧。”

　　钱季点了点头，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师妚坐在火堆旁紧紧搂着沈嘉羡，燎人的火光忽明忽暗映在沈嘉羡的脸上，深夜里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师妚盯着沈嘉羡若有所思。

　　次日一早，沈嘉羡在师妚怀中醒来。一整晚，师妚都就着这个姿势眯着眼睛休息。

　　两人的手上下交叠搭着。

　　师妚轻轻捏了捏沈嘉羡的手指，然后把人拉了起来，在对方耳畔轻声道：“女侠姐姐，纸终究包不住火，不用讳疾弃医才是。”

　　像是羽毛拂过，沈嘉羡愣了一下，随即客气道谢：“多谢你了，我会注意的。”

　　“崔瑨妤经此一朝凶多吉少，你，不必多忧。”

　　“您亲眼看她咽气了？”看到沈嘉羡摇了摇头，师妚依旧笑脸盈盈，“那就还活着，她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你放心，她成不了气候。”

　　师妚点头，她不经意开口：“您，同世子交情很好。我原以为江湖人士都不喜和这些皇亲贵胄、官府的人打交道。”

　　“缘分使然。我当时正好受故人所托，路上顺手救下他而已。”沈嘉羡撑起身子，接着说：“那位故人你认识，是你母亲。”

　　师妚强压情绪，追问：“我娘？”

　　“她没嫁给贺无疾的时候，在山庄住过一段时间，我那会虽小，却还记得她，也算是故人了，京中大乱那日当夜我就奉师命赶过去了，来迟了没接上她和你。”

　　沈嘉羡抬手摸了摸师妚，她说：“这些过往原本没必要说的，现在我说这些是想让你放心，你不用想太多，你母亲在天有灵也不会愿意看见你被仇恨蒙蔽双眼。”

　　师妚已经冷静下来了，“我知道了，多谢前辈。”

　　沈嘉羡突然觉得有一点头疼，而钱季已经来问两人要不要动身上路了。

　　沈嘉羡想了想昨天薛正和稹伽两人，不想再生变故，于是就动身了。

　　一路上师妚都闭着眼睛，一句话也不曾说。沈嘉羡身上寒气未消，只觉身处冰窟，比山庄还冷些。

　　沈嘉羡被人下毒了这件事鲜少有人知道。

　　山庄出事时她快马加鞭从琅琊赶回去，回去刚坐下沈旭跟小时候一样跟她递了一杯茶，她很顺手就接过来喝下了。

　　然后就出事了。

　　沈旭摔了杯，呵斥沈嘉羡谋害庄主，欺师灭祖，让人拿下她。

　　沈嘉羡记得那时她握着剑的手很抖，一时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冻的。

　　执法堂的人追着她打，始终没拿下。

　　而沈旭和薛正碰头，他破口大骂薛正，“你那毒到底有没有用！她怎么还是好好的！”

　　薛正：“这我就不知道啦，毕竟她可是沈嘉羡。”他又嘀嘀咕咕：“好了，我先走了，不然她该找我麻烦了。”临走前薛正给沈旭下了一模一样霜寒之毒。

　　“酬劳的话，我今日开心，就用你那条命抵吧，嘻嘻。”

　　之后沈嘉羡就算不杀沈旭，他也离死不远了。

　　霜寒是让薛正当年在江湖上一举成名的毒药，中毒者幻想浑身发冷直到最后血管爆裂心脉骤停。而强压着霜寒之毒，爆发的时候就更加气势汹汹，结果就是沈嘉羡连剑都提不起来，因为体内有慢性毒，二者相冲，让她捡了条命。

　　这么多年，她头一回觉得自己要累倒下了。

　　于是在离开前，她将断了的横渠剑埋在师傅坟边，轻轻松松走了。

　　碰到师妚是她完全没想到的，当年她奉师命去京师接人，赶到贺府只看见滔天火光，大火烧了一夜，无人生还。

　　离开时，意外在附近救下还有口气的两人，一个是钱亦尘，另一个便是谭管家。

　　如今兜兜转转，也让她碰上了师妚。一开始师妚自报家门时她还没反应过来，回去之后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所以才会说要带她一起去金陵，既知目的地一样，便相伴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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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竟然有了三个收藏，三个朋友在看吗？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