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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纽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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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师知道她们关系好,想过许怀知道这件事后的各种反应,悲伤、震惊、慌张。
但她却表现的很平静。她一言不发地坐在那,直到广播站开始营业,操场音响响起《你听得到》的前奏,许怀才终于开口。
“她有没有说什么。”
他脑海里立刻浮现那个平时散漫嚣张的林皎皎,刚才却疲倦地微驼着背,垂眼望地,对他说:“帮我照顾点儿许怀,行吗老师。”
其实他一开始也不答应给她办,实在不行就先休学,等事情处理好了再回来读书。但她又摇头,说不可能再回来了,要搬到一个很远的地方。
许怀听完没说什么,收拾好东西,背起书包说:“好,我知道了。老师再见。”
陈老师站在走廊目送着她离开,怕她翻墙去找林皎皎。
放学有一段时间了,许怀背着包往宿舍走,她的影子板正又孤独。
陈老师摘下眼镜,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
其实他还没把话说完。
他当时想劝林皎皎继续读书的,但他站起来后,话到嘴边却演变成了,“许怀知道吗?”
她一震,眼眶瞬间变得湿润,许久都没再说话。
直到最后,他才听到一句低声又哽咽的。
“别跟她说,也别跟别人说,我求求你老师。”
……
许志安偷偷找过许怀。她给许志安发过消息,说有事晚点再说,之后手机就没了电。现在看来,他还在等。
许志安正扶额坐在空无一人的咖啡厅桌前,闭着眼疲倦地在讲电话。
她抬手刚要推门——
“妈,我已经安排好许怀婚事了,嗯对。”听见电话里母亲的询问,他揉揉眉心,含糊地说,“本来没什么事。只是之前有个不学好的丫头,我也挺怕她受影响的,现在那学生转走了,事情差不多解决……”
一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女儿,他倏地没了声音。
其实许志安改了很多,没再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打人,他想带许怀走,是为了自家事业发展,所谓的政治婚姻。
在许怀的妈妈钟心月去世之后,他留下了阴影,总是梦到钟心月来找他。他在每时每刻都在告诉自己,没事,没关系,他还有一个乖巧懂事、品行端正、成绩优异的完美女儿。可此时此刻,他的完美女儿站在她面前,用平时的平静口吻告诉他:
“我喜欢女生。”
许志安过了几分钟才反应过来:“你喜欢…女生?是不是那丫头?!你告诉我,是不是她带坏了你!”
许怀没说话。
“你怎么可能会是同性恋,是不是就因为这个,所以你不愿意跟我回……”
“你第一次来抓我的时候,她带我离开南真,我们一起住,一起吃饭,一起睡……”
啪!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许怀的话。
她的脸偏向一边,没觉得疼。她继续说:“我喜欢她,我是同性恋,她不是。我……”
她话没说完,许志安捂住她的嘴:“是她带坏了你,你是个正常人。你以前明明很听话很乖的,为什么不肯跟爸爸回去,到底为什么,你说啊!!”
许怀抓住他手腕,想挪开。
“你不要再来找我了,你如果硬要抓我回去,我就报警。”
许志安怔在原地,缓缓松开了手,只能眼睁睁看着许怀拿起掉在地上的书包,转身门口走去。
出去之前,她回头问:“你知不知道她去哪了?”
他没说话,呆愣在原地。
她转身就走,背影跟林皎皎有几分相似。
许怀到学校的那天,刚坐在座位上,她们一看到她就立马冲了上来。
“许怀,你知不知道林皎皎退学了??”陶冉着急地问。
“他微信群退了,好友也删了,电话都给我们拉黑了,你呢?你电话可以打通吗?”黄清清问。
许怀摇头。
“那你知不知道她去哪了?”
她再次摇头。
“要不我们去问班主任?她肯定知道。”
“我问过了,陈老师也不说。”陶冉说。
“那再问一次嘛,我们走。”
三个女生风似的出去了,只剩一直没出声的沈清梨还站在原地。
她刚翻开书本,忽然听见她哑声问了一句:“许怀,你和她是不是……”
上课铃打断了她的话,沈清梨闭上了嘴。
“嗯,对。”铃声停下,她听见许怀说。
……
林皎皎离开后,许怀没再住宿舍。除开周末,她每天放学都会去一趟林皎皎那里,去久了,几乎附近的人都见过她了。
这天她一如既往地停在门前,抬手刚要按门铃。
“姐姐,你来找住在这个房子的姐姐吗?”一个小女孩双手捏着书包肩带问她。
“嗯。你有见过她吗?”
小女孩摇摇头,说:“姐姐搬走了,我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第二天,小女孩觉得很奇怪。
她明明都说了,姐姐已经搬走了,为什么这个姐姐还要按门铃?
小女孩看了她一眼:“姐姐,你有没有男朋友?”
“没有。”
“啊?但是那个姐姐说你有的!”
许怀的手顿在半空,转过头问:“姐姐是怎么说的?”
“她说……”小女孩想了想,“啊,她说,你以后就是别人的女朋友啦,还说什么……希望姐姐你开心一点,不要再哭鼻子了。”
许怀这段时间一直无意识地把自己绷得很紧。她麻木地在学校和林皎皎家门前转,过了很久,她还在等。
只是面前这扇门依旧无声无息,一动不动。
在这枯燥又烦闷的高二和高三生涯,许怀像是失去了什么东西,变得无精打采,又变成那个只会埋头学习的许怀。
一直到高三最后的尾声,拍毕业照这天,她知道又过一年了。
她和室友们相处的很好,几乎都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陶冉在她们的校服上都写了名字,又用第二颗纽扣给喜欢的人告白什么的。
离校的最后时刻,许怀穿着签了一班所有人名字的校服回教室拿东西。
临走前,她又拿起马克笔,在衣服特意留出的一块空位上写下:许怀,林皎皎。
随后她拿起所有东西起身离开。走之前,她下意识地往那个空了快两年的座位看去。
眨眼之间,空荡荡的课桌上,多了一颗干净剔透的白色纽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