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来时路》喵晚晚

37、酿酒

　　“那时我对你说的是，我心悦你。”曲奚扬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没我，但没关系，我可以等下去，等多久都愿意……”

　　“曲哥哥，你能一直陪着我，我心里是很感激的……”沈淑华道，“姝姐说喜欢你，想让你和她一起走，我当时真的很怕你会选择和她走，你是我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如果你走了，留我一个人，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若走，你还有我。”齐慎早在看到沈淑华深夜往曲奚扬的住处跑的时候，就远远跟在了后头。

　　他倒要看看，沈淑华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谁知这一跟，就发现了沈淑华站在门外偷听墙角，而他到了屋檐上，自然把慕文姝与曲奚扬这一番对话听了进去。

　　不过他可不像沈淑华这样反应激烈，旁人的事与他何干？

　　直到慕文姝冲了出来，同她告别，然后曲奚扬对沈淑华坦露心声，他这才忍不住了，跳了下来，出声阻止了两人。

　　“齐慎？！你这么晚不睡，居然在屋檐上偷听？！”沈淑华看着“从天而降”稳稳落地的齐慎，刚才的难过顿时一扫而空。

　　“这是我的瑜园，我如何不能在此？”齐慎把衣摆上的灰拂去，刚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沾到了。

　　曲奚扬的话被打断了，他不打算当着齐慎的面说这些，只好接过了沈淑华怀里抱的盒子，生硬地转移话题道：“这是何物？”

　　沈淑华都差点忘记她来这里找曲奚扬的目的了，赶紧解释道：“曲哥哥，这是我送你的生辰礼，虽然现在有些晚了，但还是祝你生辰快乐，秋闱高中！”

　　“行了，礼也送了，话也说完了，走吧。”齐慎拉起沈淑华，就往院门走。

　　“我话还没说完呢——”沈淑华不满，不带这么霸道的吧，她才把礼送到，话还没说几句，就要强行拉她走？

　　曲奚扬一直目送着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才转身回屋打开盒子，是一套颂鹤斋的文房四宝，还有一张便笺，上面用行书写着：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很明显，沈淑华不会写这样的字体，那只能是她找人写的。

　　不管怎么样，淑华对他有这份心思，他便很知足了。

　　接下来一连数日，沈淑华都带着清云和灵儿在酒铺里忙活，天一热，谷子容易生虫，酿酒的事不能再耽误了。

　　曲奚扬和齐慎偶尔也会过来，曲奚扬还会帮她进行一些简单的浸泡、晾晒和蒸煮之类的活，但齐慎每次一来都是在那冷眼旁观，连快要下雨了都不会帮忙把谷子收屋里去。

　　不过，沈淑华本也就没指望齐慎能帮忙，他不添乱就不错了。

　　到了发酵这一步，沈淑华带着清云和灵儿，对照着配方上的详细说明，按部就班，捣碎酒曲并将其洒在谷物上面之后，便封入了坛中，准备等发酵半个月之后再继续下一步。

　　这期间，她们在京城走访了许多家酒楼，他们的酒多数都是在徐记酒庄上进的香棠酒，沈淑华喝过不少次了，确实好喝，但时间一长，就感觉差了点什么。

　　徐记酒庄的香棠酒，当年与木子酒齐名，撑起了京城整个酿酒行业半边天。

　　木子酒，正是慕文姝的舅叔公一手创立，现在京城只有老一辈的人才记得木子酒的味道。

　　四十多年前的京城，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不管逢年过节，还是亲戚朋友小聚，宴席上皆是木子酒，此酒浓厚醇香，饮罢令人回味无穷，甚至一度用在了宫宴上。

　　慕文姝的舅叔公，也就是林方因着木子酒而名声大噪，彼时徐记酒庄还只是一个连酒窖都租不起的小铺子，老板徐崔海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林方那时也不过三十出头，刚娶妻生子，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两人因共同热爱酒而结识，几番相处下来，林方对徐崔海印象不错，便成了朋友。后来，林方也对徐崔海的酒庄多次提供帮助，徐记酒庄这才从一个小铺子慢慢发展了起来，成为了整个京城仅次于林氏，第二大的酒铺。

　　徐崔海在人前是个沉稳踏实的少年，但一到人后，凶性暴露无疑，背着林方做了无数肮脏之事。

　　林方的一个手下看破了徐崔海的本性，将其做过的一些事告诉了他，但林方并不相信相识多年的兄弟会是这样的人，便没有理会。

　　没过几年，徐崔海不甘心位居第二，便将刀对准了林方。先是爆出进献给宫中后妃的木子酒中暗含催情之物，最后在一次宴席上，皇帝喝了木子酒吐血昏迷，太医院亦查出此酒中含有胡荼草，过量饮用会中毒身亡。

　　当时的皇帝听后大怒，立马下令抓捕林方，并禁止京城的百姓饮用木子酒，各大酒楼纷纷将木子酒扔掉，改用徐记酒庄的香棠酒。

　　几日后，林方全家被抄，仅慕家这一个旁支幸存，林方临死前，曾托人将木子酒的配方带给了慕家，希望慕家能木子酒继续传承下去。但大靠山倒了，慕家没过多久也败落了下来。

　　木子酒的配方，从慕文姝的祖父母那一辈，传到了她的父母亲，再到她与她哥哥这一代。现在她哥哥也去世了，她也没什么后代，就只剩她自己。

　　沈淑华原本还不理解慕文姝为何要走，现在经过这些日子，她所了解到的关于徐记酒庄和林家、慕家的那些事，她大体是明白了。

　　沈淑华要开酒铺，如果能顺利发展起来，那势必会与徐记酒庄展开激烈的角逐，慕文姝祖上同林方有些关系，徐记酒庄那么多年，一定也暗中对他们慕家做了些什么，不然慕家不可能经过这几十年，一个木子酒的配方从祖辈传到孙辈，也始终没有东山再起。

　　凭着徐记酒庄如今在京城的势力，沈淑华完全可以相信，那个老不死的徐崔海，一定在背后使了什么肮脏的手段。

　　慕文姝是怕她若留在京城，会对沈淑华的酒铺不利，若被徐崔海得知她俩的关系，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打压沈淑华的酒铺，绝不可能让京城再起来第二家酒铺。

　　徐崔海的野心一直都很大，他就是想独占鳌头，其他人想与他分一杯羹？做梦去吧。

　　沈淑华了解这些事之后，满腔愤恨之余，还有无限的心酸。

　　慕文姝天不怕地不怕，为何到她自己的事情上就如此踟蹰不前呢。有什么事说出来大家一起扛不就好了？

　　她固然是因为害怕连累我们，可我们会是这种面对一点点的困难，就轻易被打趴下的人么？

　　沈淑华从来不信命，她只信自己，不管事情听起来多难办到，她若是想做，便一定要试试。

　　现在也不知道慕文姝去了哪里，是否已经离开了京城呢？她也不知慕文姝给她的配方是否就是木子酒，如若确实是，那自己又该当如何？

　　当年的皇帝亲自下令禁止任何京城百姓饮用木子酒，一夜之间所有的木子酒都消失了，但以它当年的火爆程度，自己酿的酒面向百姓推出时，依然会有被当年尝过木子酒之人认出的风险，届时自己又当如何？

　　若是不靠这配方酿酒，她能行么？

　　沈淑华心里没底，这毕竟是她生平第一次自己酿酒，若离了慕文姝给的配方，她估计是够呛能做得出来。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先把她该做的事做好，再想下一步。

　　封坛发酵的这半个月以来，沈淑华每日就是带着清云满大街闲逛，偶尔去醉星楼点上几顿大餐饱腹一番，有时候就是在瑜园躺在假山旁边晒太阳，或者是去曲奚扬的书房，陪他一起看看书，当然，沈淑华在书房更多时候还是睡过去了。

　　齐慎自从当上皇城司大统领之后，暂时没有任务，日子好像更闲了，他每日都会带着石谯和石风过来，同沈淑华拌嘴几句，就把她扔去练武场。

　　石谯和石风每日都会教她一些基础功，比如同敌人近身作战的时候，该如何防守和攻击，对什么样的敌人，应该用什么样的招数，被敌人控制住的时候该如何反击。

　　嗯，沈淑华觉得“被控制住该如何反击”这一课她要好好学学，下次齐慎再把她控制住的时候，她就把这招用在齐慎身上，看他还敢不敢这么对自己了。

　　齐慎还挑选了一把软剑送给了她，现在沈淑华除了弓箭之外，又多了个趁手的武器。

　　沈淑华拿着软剑挥了几下，剑刃轻薄削铁如泥，且收缩自如，沈淑华很喜欢这把软剑，也终于不再需要每次一出门就要背着沉重的弓箭，带着这把软剑要方便的多。

　　齐慎说，剑需要起个名字，他那把长剑名叫魍，让她也给这把软剑起个名。

　　彼时她正在啃一块羊腿，给软剑起名？她可没那闲工夫和文采，便看着桌上的菜随口起了个名。

　　鱼眼。

　　而这软剑柄上，的确镶着一颗乳白色的有些像鱼眼的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