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来时路》喵晚晚

25、结仇

　　华裳阁老板怎么也料不到，这等小事竟会惊动县衙的周大人。

　　围观百姓见县衙的周大人来了，纷纷跪了下来，华裳阁老板和伙计，以及十余位没有来得及撤去的武仆，也跪了下来，凌巧玉依然站着没有动，而沈淑华原本就半跪坐在地上表演一出哭天喊地。

　　周大人扫了一眼在场中人，最后目光集中到了沈淑华身上。

　　“何人在此喧哗？”

　　沈淑华又抹了一把眼泪：“大人明鉴，小女子沈淑华，本为孟州人士，因家中生故，同兄长入京谋生。因兄长生辰将至，我便出来为他挑选生辰礼。明明是我先看上的这块白狐皮，也同伙计说了我要买，谁曾想这位大小姐也想要，这位伙计和老板便想卖给她，我不依，老板便唤来了这些拿着棍棒之人，想要活活打死我啊——”

　　周大人一听沈淑华说华裳阁老板想要打死她，立马神情一凛，面带怒容问老板：“可有此事？”

　　老板立马矢口否认：“大人误会了！没有此事！”

　　周大人扫了一眼现场手拿棍棒的武仆，道：“那这些武仆，你又做何解释？”

　　“大人明鉴啊！草民唤这些武仆过来，不过是看围着的百姓越来越多，怕场面失控，所以才让他们来的……”

　　老百姓们一听就怒了，刚刚帮沈淑华说话的那名男子又道：“你胡说！你刚才明明是让这群武仆把沈姑娘拿下！”

　　其他人纷纷附和。

　　“没错！”

　　“大人千万别听这黑心老板胡说八道，我们都听见了！”

　　“是啊，是啊！”

　　周大人扫了一眼刚才说话的男子，问他：“现在两人各执一词，你且将事情始末道来。”

　　男子将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与沈淑华所言一般无二。

　　周大人目光又看向凌巧玉，问道：“你与沈淑华，究竟是怎么回事？”

　　凌巧玉半点没把周大人放在眼里，不过一个六品小官，她爹可是从一品的户部尚书，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高傲地说道：“即便是她先来的又怎么样？本小姐可是户部尚书府的大小姐，什么生意场上的规矩？本小姐只知道，我看上的东西，就是我的！”

　　沈淑华“嗤”了一声，原来是户部尚书的大小姐，昨儿刚遇到一个吏部侍郎家的宋二公子，以及那个忠平侯世子，今儿又来了个户部尚书府的大小姐，她这刚来京城第三天，经历可真丰富啊。

　　老板继续对着周大人巴结道：“大人实有不知，这白狐皮却是沈姑娘先看中的不假，可户部尚书大人对小店有恩，看在尚书大人的份上，凌大小姐的面子我还是不得不卖的……”

　　周大人眉头紧蹙，道：“做生意的事不在本官职责范畴，你爱卖给谁就卖给谁，可若是出了人命，本官便不可不管！”

　　“是是是，草民明白！”周大人见局面慢慢又可控了，心下一喜，“那您慢走，草民恭送大人——”

　　周大人又看了跪坐在地上的沈淑华一眼，道：“姑娘，不过区区一个白狐皮，你何至于此？”

　　沈淑华心慢慢冷了下来，末了，她竟大声笑了起来。

　　周大人不解：“你为何发笑？”

　　“为何发笑？自然是觉得事情好笑啊！”沈淑华笑容愈加灿烂。

　　围观百姓顿时面面相觑了起来，不知道这姑娘刚才还在哭，现在怎么又大笑了起来。

　　此等闲事周大人自然更不会多管，他最后道了声“姑娘好自为之吧”，便离去了。

　　凌巧玉见事情向着自己这边发展，立马面露得意之色，她掏出一锭金子，扔给了老板，然后对伙计道：“还不快把白狐皮给本小姐包起来！”

　　老板笑得合不拢嘴，接了金子，对伙计吩咐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伙计见老板都这么说了，也不敢得罪凌巧玉，只好听令，把白狐皮拿了下来，装好之后便交给了凌巧玉身边的丫鬟。

　　凌巧玉拿到了白狐皮，一高兴又赏了伙计一两银子，不无得意地瞥了沈淑华一眼，道：“有些人就是穷酸，一看就知道是乡下来的，没眼力！算了，不跟她一般见识了，我们走——”

　　还没等凌巧玉走出华裳阁，沈淑华笑容就已经敛去，她站起来，对着围观百姓道：“大家看看这世道，官商勾结，还有王法吗？只要有钱或有权便能横行霸道为所欲为，世家子弟拿着朝廷的俸禄，而这些俸禄，全部都是出自千千万万的老百姓！他们不过就是肚子里有些墨水，能作些酸腐文章，除此之外，与我们普通老百姓又有何不同？有权之人为所欲为，从商者则牟取暴利，为何世道的不公，偏要我们普通百姓来承担？！”

　　凌巧玉本来已经快走到大门口了，听到沈淑华这一番长篇大论，脚下一顿，回过身来瞧着她。

　　围观群众沉默了，一时之间竟无人回应。

　　老板不想再把事情闹下去了，他好不容易才把周大人哄走，赶紧把沈淑华拉到一边，想息事宁人，对她小声道：“姑娘，这样吧，本店你看上了什么，随便挑一件拿走，只要今天的事你就此收手，可以吧？”

　　沈淑华甩开了老板搭在她胳膊上的手，冷冷道：“放开。”

　　“姑娘，给你个台阶你顺着下就行了。小店做生意不易，如若今天不是碰到了凌大小姐，这白狐皮我们怎会不卖给你？我们理解你的心情，这不也给你补偿了吗？你也体谅一下我们，都是出来讨生活的，谁又比谁容易了……”

　　沈淑华还未回话，这时后面又传来了一道声音，沈淑华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立马惊喜地转身望向来人。

　　“不管凌大小姐出多少钱，我都出十倍的价格，买下这块白狐皮。”

　　来人穿着她那天送他的暗红色团云纹长袍，头戴翠玉冠，腰佩剑，浑身上下并没有什么变化，正是三日未见的齐慎。

　　凌巧玉看到了来人也是喜出望外，她迅速整理了一下妆容，小碎步走到齐慎跟前，拽着他的袖子，软软糯糯地说道：“慎哥哥，你什么时候回的京呀？怎么都没派人通知玉儿一声……”

　　沈淑华见到她这副模样都惊呆了，这大小姐见到齐慎，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刚才不还挺嚣张跋扈吗？现在又扮做娇滴滴的姑娘了？

　　齐慎可丝毫不搭理她，将袖子从她手中抽了出来。

　　凌巧玉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有些站立不稳，要向前倒在齐慎怀里，齐慎往前迈了几步与她拉开距离，凌巧玉这一下便重重扑倒在了地上。

　　“大小姐——”她身后那一堆丫鬟立马手忙脚乱地上去扶起她。

　　沈淑华见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心里也爽快多了。

　　老板也是常年混迹于京城的，自然认识皇城司的齐慎，他额头沁出了黄豆粒大的汗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两个的京城贵人，全都跑到他这小店里来了，还都是为了这块白狐皮……

　　他这白狐皮是年前上的，压了一个冬天了都没卖掉，今儿倒真是奇了怪了！

　　“不知是齐将军来了，有失远迎……”老板忙上前招呼着，“只是齐将军点明要的这白狐皮，刚才已经售给凌大小姐了，这再拿回来，有些不太好吧……”

　　“二十倍。”齐慎懒得废话。

　　老板：“……”

　　凌巧玉这一摔，把鬓边的玉兔抱月对钗摔掉了，头发因此乱了，珍贵的散花锦襦裙也沾了泥土。被扶起来之后，她愤愤地看向那同自己争这白狐皮的姑娘，都是因为她，害得自己在慎哥哥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一个丑！

　　目光移到丫鬟怀中抱着的那块白狐皮，今日之争，起因就是它。

　　慎哥哥从来不管闲事，今儿怎么可能为了白狐皮，同她作对！

　　定然是因为这个女的！

　　她将白狐皮从丫鬟手中抢了过来，拔下头上的簪子，对着白狐皮用力刺去，然后用手一片一片的撕，在目瞪口呆的众人面前，把这块珍贵的白狐皮，撕成了碎片！

　　我得不到的东西，任何人休想得到！

　　“走！”她狠狠下令道。

　　丫鬟们连忙瑟瑟发抖地跟了上去，扶着凌巧玉上了马车，一行人慢慢走远了。

　　围观群众见没有热闹可看，也慢慢散去了。

　　虽然珍贵的白狐皮毁了，但华裳阁老板还是净赚的，因此他并不觉得可惜，反而还觉得凌大小姐帮他解决了一件麻烦事，不然他还不知道怎么应付这个齐大将军呢。

　　他对齐慎陪着个笑脸，道：“齐将军，如今这白狐皮已经被凌大小姐毁去，您要不买一些其他的布料？不如看看小店新上的银丝绉……”

　　“滚。”齐慎懒得废话，拉起沈淑华的手就走出了华裳阁。

　　“齐慎，你轻点！”沈淑华被他拽得手痛，齐慎拉着她拐进了一条巷子，最后到了一个僻静无人的巷子深处，才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