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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结婚证和户口本 ...

  •   老秦无数次对我说过:“你是我见过最莫名其妙的人,明明看起来冷得像是冰块,又颓废又厌世,偏偏是我见过最热爱生活也最热爱世界的人。”

      他说我是独特的。

      他没有见过有人像我这样喜欢攀登雄伟壮观的雪山,喜欢冒着暴风雨一步步往上爬乃至将巍峨高山踩在脚下,也会在二十岁时毫无预料一个人徒步20km跑去冰岛看火山爆发。

      那是我此生见过最令人震撼的画面,我满身疲惫穿越坚硬漆黑冰冷的岩层,一抬眼,日落余晖将天空渲染成粉色,我用无人机记录下火山熔岩流淌的样子。

      多次喷发的岩浆比绚烂灿烂的烟花更热烈滚烫,个体的生命在大自然面前显得这样渺小,扑面而来的热气涌来,我听见我胸膛里震耳欲聋的心跳。

      后来我想,如果赚够了钱,我将一直在路上,就像是永不停歇的无脚鸟。

      在此之前,我要在国外买个宜居的小别墅,把我奶奶接到我身边来,陪她慢慢变老。

      我爱我奶奶,毫无疑问,我最爱的人就是她,小时候我爸妈在外地工作时陪着我的人是她,初中被我爸一通电话骂哭,给我擦眼泪的人也是她,在我说讨厌弟弟的时候,也是她紧紧搂着我哄我说:“奶奶最喜欢戚戚。”

      这一夜我做了一晚上关于奶奶的梦,梦见她给我擦眼泪时掌心粗糙的厚茧子,还有她掌心带着温暖的褶皱。

      以至于我忘了跟朋友约好去海边烧烤的事情,我睡得很沉,好像听见门外熟悉的吵吵嚷嚷声音,太吵了,他们一直在问:“老戚还在睡?”

      然后门外响起了祁晏低低的声音,他声线偏沉,很好听,面对外人很礼貌,“应该是的,我进去看一下哥,你们先安静一点,外面等可以吗?”

      “咔嗒——”紧接着,我听见门被拉开了,又很快关上,掩去客厅喧嚣。

      我在梦里听到了离我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躺着柔软的床突然有个角落往下陷,是他坐在了我床边。

      脸颊落下一道灼热的视线,无法忽视,我觉得不自在,想转过身去,肩膀偏偏压下一只手,温柔却不容置疑地将我摁在原处,我觉得不舒服,他就耐心哄我说:“哥,趴着睡对颈椎不好,也会呼吸不畅的,你最近站起来太猛就头晕了好几次,忘了吗?”

      他又不是我哥,我才是他哥,他凭什么管我,我又为什么要听他的话。

      我一米八三,体重73kg,足足一百多斤反骨,要是我醒着肯定不会听他的话。

      偏偏薄荷味的热气仗着我熟睡贴近了我的脸庞。

      “哥你在说什么?”他好像听见我说了梦话,凑近我耳畔,软软的头发蹭着我的脸颊。

      当他听清我说什么,他几乎是埋在我颈窝听我的声音了,热气喷洒在我颈部,在我敏感的皮肤掀起酥麻的涟漪,我痒得止不住躲,他还低头在我耳畔浅笑:“哥想奶奶了吗?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

      我迷迷糊糊被他叫醒,在朦胧视线下一点点看清了距离我极近的高挺鼻梁、隆起的眉骨、突出来的喉结,是祁晏。

      他离我太近了,浓郁的薄荷味钻进我鼻腔,压迫我神经,我们才同居几天,我很难熟悉跟便宜弟弟这样的亲近,几乎是瞬间清醒过来,忍不住用力推他的肩膀,说:“走开。”

      祁晏顺从跟我拉开了安全的社交距离,我突然被人闯进私人领域而产生的焦躁感刚刚有所缓解,就瞥见我完全暴露在祁晏视线里光.裸的手臂。

      天杀的,我忘记了我没穿衣服。

      洇海市夏季温度攀升,我昨晚嫌热,习惯性脱了衣服裸睡,哪知道现在几乎是慌忙将自己埋进蓝白色的被褥里,只露出半张脸,眼神恼怒瞪着便宜弟弟,希望他能识趣转过身去。

      偏偏最懂得人情世故的便宜弟弟此刻却笨拙得要命,他坐在我床边,一伸手就能掀开我被子的距离,纯黑色的眼睛,紧紧看着我,好像忘记了察言观色,也就没发现我为了什么窘迫着,对我笑了笑:“哥,你刚刚在梦里喊奶奶。”

      “所以呢?”他这句话突然扯开我注意力也削弱了我对他的防备心,我脸埋在被窝里,听见自己闷闷的声音在卧室响起,现在我被热得脸都有点发烫,也有点烦他,说实话我真的不懂便宜弟弟在想什么,满脑子都是让他滚蛋。

      他见我实在抗拒,顺从地站起身来,跟我拉开距离,视线却由上至下划过我裸露在空气中的半张脸,垂眼看我,突然笑了笑:“哥很想奶奶,那有没有想过我?”

      我想也不想道:“当然没有。”

      我觉得他很奇怪,冷暴力他那么多年,跟他关系又不好,为什么要想他?

      他垂眼看我,眼神却黯淡下去,高大的身影压下一片阴影,在此刻却像是被我欺负了的狼犬。

      我又想起我小时候很喜欢吃家人的醋,也可能每个二胎家庭都会有这样争风吃醋的时刻,只要爸妈给便宜弟弟买了什么却没给我买,那我肯定是要发脾气了。

      这幼稚的小脾气我还没少发,以至于小时候我跟便宜弟弟有了很多同款的文具盒、书包,甚至爸妈连内_裤都得给我和祁晏买一模一样的颜色款式,不然我就会闹。

      便宜弟弟每次都不生气,我隐隐感觉他还很喜欢跟我用同款,也老是帮着我闹。

      想起来我都觉得太丢脸了,现在却觉得眼前场景熟悉,祁晏他是我弟弟,年纪还小,现在或许是吃奶奶的醋,觉得我想念奶奶却漏了他。

      我看着他沉默着离开的背影,忍了忍,叫住他,“其实……其实也想过你几秒,行了吧。”

      以前我刚来洇海市租房子住,陌生的环境老是使我磕磕碰碰把膝盖大腿撞得青一片紫一片的,那时候我就会想起便宜弟弟满含心疼的纯黑色眼睛,他以前总是会随时备着药油给我抹。

      这话我没跟祁晏说,不然显得我这哥太不稳重了,可他吃惊地转过身来看向我,纯黑色的眼睛有欣喜源源不断溢出来,好像这样就已经足够高兴了。

      我看他高兴的样子,本来有点后悔刚才的心软,现在完全不了,我说:“就两三秒,有什么好高兴的。”

      “因为我也很想哥,想到我在想着哥的时候,哥也想着我,就觉得很幸福。”他朝着我笑得更开心,好像我对他说的不是几秒钟,而是一辈子。

      他说他想我,我当然知道便宜弟弟想我,每次我跟爸妈视频电话或者发消息,爸妈总是要说祁晏把我的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说祁晏问了好几遍他们,问我什么时候放假回家。

      我假期都拿去旅游了,哪有时间回家。

      他应该每次都得到了否定的答案,我不知道他那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失落……
      他从来不在我面前表露这些,我也不好奇。

      等他走出去顺手把门关了,我才松了口气,从床上爬起来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拖鞋,刚光着脚丫踩在干干净净的瓷砖地面上,去取衣柜里的衣服,就听见身后传来咔嗒一声。

      我愕然回头,望见门口站立着熟悉的挺拔身影,是祁晏去而复返。

      他似乎也很吃惊,望着我,视线却没有挪开。

      他灼热的眼神落在我身上,我这才发现我衬衫堪堪挂在我臂弯,才穿一半,有大片皮肤裸露在空气中。

      更别说,我几岁大的时候,奶奶教我穿衣服,先穿T恤,再穿裤子。

      所以,我身上只有一件穿了一半凌乱的白色衬衫,当然,我裸睡也没变态到全部脱光,不然我是真的没脸见便宜弟弟了。

      我压抑住即将涌出喉咙的惊叫声,简直想钻进衣柜里,理智却及时阻止了我,这其实很正常,都是男人,他又是我弟,也不是别人,没什么不能看的。

      我按捺住我的羞耻心,在背后那道无法忽视的灼热视线下,极其镇静,继续穿衬衫然后拿出衣柜里的裤子穿好。

      期间我给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才捡起我的勇气,转过身,若无其事抬眼望去,刚开口问便宜弟弟为什么又要回来,就见他将门锁了,紧接着一步步朝我走来。

      我不明白他要做什么,直到他挺拔的身影逼近毫无预料将我逼得退无可退,我脊背猝不及防抵在衣柜,这才忍不住要发火:“你神经……”

      他忽而俯下身来,我脚边被毛绒绒蹭了蹭,低头惊讶望去,才发现挨在我脚边是我的粉白色兔子拖鞋。

      “拖鞋在阳台晒着,我怕哥踩在瓷砖上,会很凉,所以特意取过来。”他一手提着粉白色兔子拖鞋,一手轻轻触碰我的脚踝,他掌心滚烫,惊得我往后跳了一下却没躲过去,又被他抓住冰凉的脚,被妥善安置在温暖毛茸茸里。

      他指腹很热,有那么两下摩挲着我的脚踝,带来阵阵令人战栗的酥麻。

      我都要忍不住踹他掌心,他却适时松开了我,重新直起腰来,注视着我的眼神始终温柔澄澈。

      我把那句神经病憋进喉咙里,简直憋得脸红,最终说出一句:“谢谢。”

      “不用谢,哥,”他朝我笑了笑,等我想往外走的时候却拦住我,指了指外面,“你的朋友邀请我跟你们一起去海边烧烤,你愿意让我陪着你一起去吗?”

      我很想说我不愿意,可他刚刚帮我取来拖鞋,我翻脸不认人显得我很混账,只能说:“你不是要练车吗?科目一和科目二有把握了?”

      “有把握。”

      我后知后觉听出这是废话,他以后是靠自己创业打拼的霸总主角攻,科目一科目二都不能一次过,也别创业了,来辆车把他创死得了。

      他还看着我,眼里似乎闪过笑意,补充了一句,“哥不用担心我。”

      我一噎:“…………”

      拜托,我不是关心督促你练车考驾照,我是在委婉提醒你赶紧去练车别来烦我啊!

      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他却好像更愉悦,直到我再也不看他一眼闷声往门外走,背后才响起他试探性的一声,“哥?所以我可以跟着你去吗?”

      我只想他别再烦我了,头也不回地敷衍他:“随便你。”

      我有时候是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跟我兄友弟恭,小时候缠着我跟在我屁股后面跑,现在他都十八岁了,长成一米八五大高个子,也有他自己交际圈了,还非得跟着我。

      门外朋友催促声将我注意力扯开,他们在我客厅里剥橘子看电视,翘着二郎腿,转头看我踩着拖鞋走出来,笑着打趣我:“祖宗,你总算醒了,要不是你弟进你卧室叫你,你指不定睡到中午十一点半。”

      我跟他们随口说了几句,就走过去把老秦的烟从他嘴里抽出来,随手摁灭在橘子皮上,说:“别在我屋里别抽烟,我不喜欢。”

      老秦也不生气,笑意盈盈在沙发上抬眼看我:“对不住,烟瘾犯了,忍了,实在忍不住。”

      我懒得搭理他,去洗手间洗漱刷牙,期间他们出去过一回说是去超市买烧烤准备的东西,等我洗完脸的时候,他们就提着装着满满当当食物的塑料袋回来了。

      我们八九个人,大概四五台车,驱车去海边。

      毫无疑问,老秦是想把他的车让给其他兄弟开,然后他坐我车,他还在跟我掰扯这件事情。

      他口腔带着烟草味,我忍不住偏开头去,想找祁晏这个借口推辞。

      某种时刻我跟我便宜弟弟是真的心有灵犀。

      身后突然伸来一只手,揽住我肩膀,我猝不及防往后跌了跌,撞进身后坚实宽厚的胸膛里,几乎是瞬间的事情,浓郁清香的薄荷味涌进我鼻腔,驱散所有乱七八糟的气息,耳畔也响起了祁晏熟悉的嗓音,说:“我坐哥的副驾驶。”

      这句话是对老秦说的。

      我能感受到便宜弟弟紧贴着我脊背说话时胸膛轻微的震动,他声线总是偏低,给外人冷淡的错觉,其实我能感觉到后背贴着他胸膛,是滚烫的,像藏着岩浆毫无预料就要喷发的活火山。

      现在我跟我弟表明了要坐一起,老秦不好再求着我跟我一起,也笑了,说以前还怀疑我们不是亲兄弟,毕竟我们长得太不像了。

      现在他看着我便宜弟弟跟我紧挨着靠在一起,忍不住说我们兄弟感情真好。

      我心想老秦真是有眼无珠,我弟是主角攻,我是恶毒男配,何况我冷暴力我弟十几年,关系好就有鬼了。

      我抬起眼,心想祁晏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偏偏撞进祁晏无声注视着我的眼神,他的眼神像是蒙着层沉沉的雾气,定格在我脸上,我琢磨不透他想什么。

      【主角攻日记_祁晏】

      姓秦的,真的很烦人。

      他以为我跟我哥感情好,毕竟他以为我和我哥在同一个户口本上,户主是我们爸爸。

      其实不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在我爸朋友的户口本上,现在也没迁回来,所以小时候我哥不许我叫他哥,他觉得我不是他弟,那时候我很难过,真的很想跟我哥在同一个户口本上。

      可现在,其实我何止想跟我哥感情好,我不止想跟我哥在同一个户口本上,还想要我的名字跟哥的名字躺在同一张结婚证上。

      …

      小时候待在山村里没空调,哥总是脱得光光的,然后盖着被子以为我不知道。

      哥都不知道他睡相多差,我半夜醒过来都感觉被压死,是他半个人都缠在我腰上,黑黑的脑袋压在我胸口。

      这是因为他身体总是很热,偏偏我体质偏凉,所以他老是无意识地拿他软软热热的脸颊蹭我的脖子。

      睡着的哥真的很可爱。

       明明他平常清醒的时候不让我碰,拒人于千里之外,还冷淡地让我滚。

      哥养成习惯就很难改,就算二十六岁也还是喜欢裸睡,我刻意坐在床边等着他醒过来逗他,他冷淡的脸就有点撑不住,怕我掀他被子。

      哥真的太好玩了,我舍不得逗他,就出去了,拿着粉白色兔子拖鞋重新回去的时候,却撞见他在衣柜前面换衣服。

      他高高瘦瘦的,白衬衫挂在他臂弯,其实上次我帮他揉肚子就发现了,我哥腰腹那两三块腹肌形状真的也特别好看,紧接着他转头看见我应该是吓着了,可能想起我是他弟,又镇定自若在我面前换衣服。

      其实我应该庆幸,哥是个迟钝笨蛋,看不出我喜欢他,偏偏他对我毫不设防,让我心痒痒的,很想逗逗他。

      所以我故意关了门走过去把他抵在衣柜上,他身上清甜的橘子味很好闻,脖子锁骨香甜漂亮的大颗草莓已经消失了,留下来我送给他的红绳玉坠,那只小羊玉坠隐约在哥的衬衫里晃来晃去的,我有点嫉妒它能贴近哥温热的心口,又喜欢哥身上留下我的东西。

      哥挣扎了一下,他含着怒气的视线与我相撞,我又想象着直接亲上去,他会有什么反应。

      哥觉得我在发神经,维持不住面无表情的冷淡样子,气得脸色潮红,简直漂亮得不可思议,他应该想骂我神经病,其实我知道他从小到大就只会骂人神经病。

      他还会说“我讨厌你”“我恨你”“我要跟你绝交”“我不理你了”。

      谁会对真正讨厌的人说我讨厌你呢,也就哥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结婚证和户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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