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尽皆痴》休织

69、亲子鉴定

　　【你是说，顾淞和殷殊平合作不下去了？】
　　【只是理想化的提前猜测。】乔辛回道。

　　他正在和殷知渺发消息，他的脸上涂满了味道迥异的药膏，大概是加了薄荷，冰冰凉凉的，盖下被子时掀起的风都能让他冷得打个激灵。
　　他顶着冷痛交织的感觉，半夜就迫不及待地联系了殷知渺，却不想对方也没睡。

　　【顾淞夹在我和他之间本来就是左右为难的，今天我把殷殊平打了，顾淞却没有再维护他。
　　【据我了解，殷殊平并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

　　【好吧，据我了解也是这样。】殷知渺回。

　　乔辛犹豫了会儿，才发送了新的消息：【最近，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我听说你好像不太开心。】

　　那边打打删删，发过来一长串，将近期的事情和自己的想法都简单概括了下。
　　乔辛看着都头痛。
　　他叹了口气，绞尽脑汁地想要安慰几句。

　　却被殷知渺事先截胡：【我猜你现在在想要说什么来安慰我？】
　　乔辛发了个【你真聪明】的表情包。

　　殷知渺终于笑出了声。
　　愁眉苦脸好几天，难得高兴了几秒。
　　她怅然地和乔辛道了晚安，放下手机后，却还是对着天花板发呆。

　　她在回忆今天乔辛说的这场饭局。
　　他说的五个人里面自己只能凭印象对得上三个。
　　另外两个还需要明天找人查一下。
　　不过根据聊天的内容，也能知道这几家都不是什么翻手为云的档次，提前预防许是来得及。

　　她又想起乔辛。
　　殷殊平受伤的事情她是将近十一点才得知，据说伤得不轻，脸上好几处有血的伤口，看着很吓人。
　　那乔辛呢？
　　岂不是也受了伤。

　　这让她很有负罪感。
　　或许她不该再拖着拿回盈成的事情。
　　乔辛在那边并不安全，也并不快乐。
　　应天和虽然没有直说过，但是他也很担心他。
　　而自己却为了自家产业的利益，将乔辛道德绑架在顾淞身边。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乔辛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传递了很多消息，帮助自己提前避开了不少潜在威胁。
　　顾淞也因为乔辛和自己很是配合，关于盈成的沟通也并未受到什么刁难。
　　剩下的，便是自己和殷殊平之间的事情了。

　　应该收回盈成了。
　　应该让乔辛自己选择去留了。
　　她想。

　　可第二天，她还没来得及去公司，便看到双胞胎和殷殊安在客厅对峙。
　　他们刚吃完早饭，佣人正从餐桌上依次撤掉没动过几筷子的餐盘。

　　殷嘉白叫住刚起身的殷殊安。
　　将手里的一沓资料递了过去。
　　“以防你看不懂，”他用下巴点了点纸面，“这是亲子鉴定报告，我和嘉阳是你的亲儿子。”

　　殷殊安刚接到手里，还没来得及细看，便被殷嘉白的话打断。
　　他如同警惕的豺狗般，环视着他两个儿子的面庞。
　　是殷嘉阳先沉不住气，他站起来，说是生气，更像是急于自证：“你要是还不信，我们现在去你指定的医院。”

　　殷殊安没回应他。
　　他用颤抖的手将资料丢在了桌面了，转身就要走，被察觉出他动向的殷嘉白抢先一步拦住。
　　“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
　　“你！”
　　殷嘉白恨不得咬下他一块肉，但他只是推搡了一下他的亲生父亲。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内心。
　　他从未有过期待的。
　　可是，他预想过各种，殷殊安可能会觉得他们造假、可能会生气、可能会悔恨……
　　但绝不是像现在这样，毫无波动，继续做那个沉默的懦夫。

　　他忽然觉得无意义了。
　　也是，殷殊安的想法和反应并不重要。
　　他们是要向姐姐证明来着。
　　殷殊安如何，并不重要……

　　他松开手，无所谓地回到桌前。
　　殷嘉阳想要绕过他继续理论，被他一把抓住胳膊。
　　他对视上和自己基本没有区别的那双眼，摇了摇头。

　　殷殊安并不准备等待他们。
　　他向外走去。

　　“孬种。”
　　这两个词突兀穿插进来，扎到了在场的三人之间。
　　他们回头看去，殷知渺正从楼梯上下来。

　　她紧紧盯着殷殊安，神色未变，重复道：“孬种。”

　　“注意你说话的态度！”殷殊安指着她鼻子教育道。

　　“很失望吗？”殷知渺问。
　　“一直以来给自己臆想的受害者形象竟然是假的。
　　“你诅咒过吗？诅咒我爸爸，诅咒你妻子，将他们断定成背叛者，来释放你那些卑劣的胆怯和恶意。
　　“如你所见，他们是你亲生的儿子，你揣测的背叛并没有证据。你现在是怎么想？会觉得可惜吗？”

　　“殷知渺！”殷殊安气势汹汹向她走过去，他挥起手，似要将掌心狠狠落在那张令他烦躁的嘴上。
　　殷嘉白挡在了他们中间。
　　他这次，更用力地推搡开他的父亲。
　　他警告：“离她远一点。”

　　殷知渺从身后安抚了一下他，绕出来。
　　“二叔，你还是要躲起来，幻想那些资料是造假的，是吗？”

　　殷殊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他气喘吁吁地瞪着殷知渺，瞪着一左一右护在她身侧的，自己的两个儿子。
　　看着他们如同提防敌人一样提防着自己。

　　他忽然找到了一个攻击他们的方式。
　　于是他得逞地露出笑脸。
　　“是又怎么样？”
　　他再次扫过他两个儿子的脸庞——他发现过，他们的眼睛和自己的很像。
　　“我永远都不会将你们看成是我的儿子。永远。”

　　殷嘉阳脸上的裂痕比谁的都出现得更快。
　　他也是率先动身的那个。
　　他像头被赋予弑父使命的幼虎，用拳脚作为自己的利齿，向自己的父亲挥舞起来。

　　饶是殷知渺，也没想到殷殊安会这么说。
　　不管她代入何种身份，以何种角度，也无法理解殷殊安到底在坚持什么。
　　看着两个抽条一样快速成长起来的青少年，他们如此的年轻，如此的青春直率，却也如此的心碎和痛恨。

　　她看着他们三个人纠缠在一起，如野生动物般妄图撕咬攻击着彼此。
　　“够了。”
　　她去阻拦，怕两个孩子受伤害。
　　“够了！松开手。”

　　不知道是谁的手肘，打到了自己的鼻梁。
　　殷知渺活了这么大，还没被人揍过。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眼前发晕，鼻尖发麻，一股热流率先被上唇感受到，然后才将痛意回馈到了鼻尖。

　　她因为眩晕而暂停，又被不知道谁推了一下。
　　随后她脚腕一痛，后退几步“咚”一声狼狈地坐到了地上。

　　“姐姐。”殷嘉白的反应一向更快一点。
　　他迅速蹲到殷知渺身边，看着殷知渺的鼻血一滴滴落到她的衣服上。
　　“去医院。”

　　殷嘉阳也注意到了。
　　他粗粗喘着气，一边提防着殷殊安，一边因殷知渺的受伤而慌乱。

　　两个被佣人通知的保安才从门口赶进来。
　　殷殊安擦了下被汗水或是血液模糊的眼睛，拂袖而去。

　　殷嘉阳这才也蹲到殷知渺身边。
　　他们两个一起扶起殷知渺。
　　还被安慰：“只是一点鼻血，还好我鼻子是真的。”
　　大概是因为和乔辛应天和他们聊久了，殷知渺脱口而出便是一句玩笑。

　　“别这么看我。”盯着两人无语的眼神，殷知渺后悔起来。
　　随后脚腕的刺痛唤醒她。
　　这才是需要去医院的问题。

　　果然，去医院一检查，是脚扭了。
　　两个孩子却身强体壮，只是脸上身上挨了无伤大雅的几拳。
　　殷知渺无语望天，觉得自己实在可笑。

　　“回学校吧。”她索性赶他们走。
　　无视他们的反抗，她以长辈的强势硬是赶走了两人。
　　在他们走后，她刚给助理打了电话让来接自己，却又听到病房门口几声轻敲。
　　一回头，竟是应天和。

　　殷知渺仓促转过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狼狈。
　　“这是怎么了？”应天和快步走过来，一点没注意到殷知渺的抗拒，直接站在了她正前方，他弯下膝盖，与坐着的殷知渺平视。
　　殷知渺尴尬地眨眨眼：“你怎么在这儿？”

　　应天和实话实说：“有个上夜班的同事晕倒了，我送医院来。刚在电梯遇到了你弟弟们，才知道你在这里。
　　“怎么只有你一个？”

　　“助理马上就来。”殷知渺解释。
　　“痛吗？还有哪里受伤了？”应天和蹲下来，继续问她。
　　殷知渺皱了皱鼻子，摇摇头，伸了下被纱布包裹住的脚，没说出话来。

　　“你二叔？”
　　殷知渺又摇头：“实话说，我不知道是谁。”
　　她垂眸，却发现应天和也在抬眼看自己。

　　对视的瞬间，两人一下僵住。
　　片刻，不知是谁咳了一声，应天和拍拍裤子站起来。
　　“我同事家属来了，我正好没事情做，所以，介意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吗？”

　　两人并排坐到一起。
　　明明这两天用手机也有联系，可莫名其妙现在却觉得冷场。
　　殷知渺看看天花板、看看窗户、又很快扫过应天和的侧脸，拿出了两人之间百谈不腻的乔辛做话题。

　　“我想拿回盈成了，到时候乔辛就可以……离开那边了。”
　　应天和高兴起来：“哦，挺好的！”
　　殷知渺咬咬唇：“你因为这个生过我的气吗？我知道你不喜欢让乔辛接近顾淞，但我还是这么提议了。甚至还拖延了一段时间，让他待得更久。”

　　应天和笑：“怎么会？这纯属乔儿的决定，他那性格有时候比驴还倔，其实我们说什么影响不大的，千万别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再说了，你们两个也有部分是为了帮我，我感谢都来不及呢。”

　　殷知渺勉强笑了笑，分明是该感到轻松的时候。
　　可为什么，一颗心却像是被细细密密的针扎了一般，又酸又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