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尽皆痴》休织

68、打起来了

　　殷殊平没再撩拨乔辛。
　　他新觉得那个魏良很对他胃口，两人聊得热火朝天。

　　“哎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不希望自己家里团结一心，荣辱与共。但每个人都想得太多，想得到更多，还要互相提防。
　　“一想起和我流着相同血液的家人要站在我的对立面，我的心就会很痛。”
　　殷殊平捂着自己的胸口，喝醉了一样和身边人大吐苦水。

　　“我实在是不喜欢那些太喜欢较真的人。
　　“我哥，他的传言你想必应该听说过？”

　　魏良点点头。

　　殷殊平继续说：“你看，就是他整天钻牛角尖，把自己拧巴得吃不好睡不好，公司里的事情是一点都不关心，只知道天天绷着个脸，我看了都害怕。
　　“更别说我那两个侄子，还上学呢，多可怜啊，小小年纪就不被爸爸喜欢，有时候撞见他们父子吵架，我都揪心。”

　　他擦了擦眼角。
　　“这两天，又因为这档子事和我侄女吵了一架。
　　“我那侄女你也知道吧，渺渺，多乖多懂事的姑娘啊，我爹生病了之后，多亏她打理公司和家里了。
　　“活了这么大，我都没见她哭过几次。”

　　“直到昨天，我看她一个人躲在花园亭子里偷哭，都怪我哥和她瞎说，让小姑娘也跟着多想。
　　“我就站在外面，看她坐在那儿，肩膀只有这么宽。”他用两手比了一尺多的距离，“哭得一抖一抖的，真让我心疼。
　　“所以啊，我才想，我这当叔叔的，肯定不能再不务正业下去了，我得肩负起长辈的责任，不能什么都让小姑娘担着不是。”

　　魏良赞同性地拍了拍手。
　　“原来如此，您是为了帮侄女分忧，才将我们聚在这里商量合作事宜的，用心良苦啊。”
　　殷殊平摆摆手，一副不必恭维的表情。

　　在不知情的旁人看来，确实像是亲叔叔为了顾全大局而不得已之策。
　　——如果殷殊平此行不是在商谈如何刮取殷氏资产的话就更像了。

　　顾淞碰了碰乔辛小臂。
　　乔辛怔了下，回过神。
　　“想什么呢？”顾淞问。

　　乔辛抬眼看了看还在和魏良把酒言欢的殷殊平。
　　心中讽刺更甚。

　　但更让他在意的，是殷知渺好像受到了什么委屈。
　　最近两天他们基本没怎么联系，殷知渺发生了什么他也无从得知。
　　到底是怎么了……
　　乔辛有些担心。
　　不过眼下更重要的，这场饭局明显针对的是殷知渺，乔辛要确保自己一字不落地记住所有信息，好让殷知渺能提前做好对策。

　　他摇了摇头，小声回应：“没什么。”

　　饭局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
　　殷殊平已经从魏良聊到了坐席最后一位的男人，其他人也各自相谈甚欢。
　　眼看尾声将近。
　　乔辛对顾淞小声说道：“我去下卫生间。”
　　悄悄从侧门出去了。

　　可未曾想，他刚从洗手间隔间出来，便看到殷殊平正好进来。
　　“嗨。”殷殊平和他打招呼。

　　乔辛没理，绕过他去洗手。
　　殷殊平也不嫌尴尬，径直在乔辛身后小解。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很好奇的问题……”他问，“我可以问你吗？”

　　乔辛抬起头，从镜子中看到殷殊平已经准备提裤子。
　　他看起来很有礼貌：“像你们这种，”他的视线从自己□□转到乔辛□□，“即使是小的也要去隔间？”
　　“难道，”他走过来，在乔辛的身侧洗手，“看到别人的就会有反应？”
　　“哦，抱歉，我没有歧视的意思。”

　　乔辛并没有因这种档次的挑衅生气。
　　他转而问：“殷知渺怎么了？”

　　“大概是家庭观和爱情观出现了点冲击。”
　　殷殊平回答得很敷衍，他找到了更感兴趣的话题，就像抓到了乔辛软肋般兴致勃勃：“你很关心她。”
　　“以前我就发现了，你们关系很好。
　　“怎么，她比男人更让你有兴趣？因为她很漂亮？”

　　乔辛沉默地再次绕过他。
　　走到男卫生间门口，将那扇精致的木门拉上、关紧。
　　他也好奇：“你为什么总是针对我？”

　　殷殊平一脸茫然：“没有啊。”
　　他恍然大悟：“啊……，我只是觉得你的反应让我很有成就感，那种一惹就会生气的感觉，让我觉得我做了有用的事情。”
　　他笑，心满意足地看向乔辛。

　　乔辛皱着眉又问：“所以，在我根本不认识你的时候，你将我的消息传回老家，也是成就感？”
　　“当然不，那时候我也不认识你，”殷殊平恶劣地笑了笑，“只是有趣。”

　　乔辛挥拳打上了他的脸颊。

　　直到打斗声传到了外面，赶来的顾淞才将乔辛从殷殊平身上拉开。
　　乔辛脸上好几块被打出的红痕，下颌还有好几道血迹。
　　他吐出一口血沫，踢了一脚躺在地上比他更狼狈的殷殊平。
　　“现在怎么样？有趣吗？有成就感吗？”

　　殷殊平咳了一声，从流淌的血液中睁开眼，他还是对乔辛笑了笑，露出一对白且整齐的牙齿。
　　被乔辛挣脱顾淞，又给了几脚。

　　在乔辛撒完气之后，顾淞才又重新上前，将乔辛搂进自己怀里。
　　又吩咐身后跟着的两名服务生：“扶殷先生起来，送去医院。
　　“结束后去我公司找助理领辛苦费。
　　“记住，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有任何一个字传到外面。”

　　在服务生连声答应的同时，顾淞将乔辛直接领到了车库。
　　两人前后坐进车内。
　　乔辛才忍不住疼得轻呼出声。

　　顾淞从驾驶座探过来，观察乔辛的伤口。
　　他捏着乔辛的下巴左右看看，看着原本白净的脸变得红肿，青紫色淤痕也慢慢显现出来。
　　“下次这种情况要先找我。”

　　“找你什么？”乔辛满腔的戾气和火头还未散去，说话依旧很冲，“拉我走？还是打圆场？”
　　“我可以保护你，让你别受伤。”
　　乔辛哼笑一声，将嘴里的话压下去，转过头没再说话。

　　两人一直沉默到回了家。
　　被提前打过招呼的孙阿姨已经先行睡去，顾淞拉开灯，偌大的房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先去洗一洗，”顾淞劝，“我去拿医药箱。”
　　乔辛点点头，直接在一楼的卫生间简单擦洗了一下。
　　直到冷水扑在脸上的时候，乔辛才冷静下来。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青紫痕迹已蓬勃发展开，整张脸五彩纷呈，甚是吓人。
　　但是一想到殷殊平会比自己更惨，乔辛就开心，啊不，是有成就感。
　　也多亏了殷殊平疏于锻炼，配上乔辛不打招呼还不要命的打法，才能让乔辛占得上风。

　　他又用冷水泼了一遍脸，将自己的躁动完全压制下去。
　　才听到外面喊自己的声音。

　　当乔辛再次走出来，他已经恢复成那个懦弱的、爱思前想后的乔辛。
　　“过来。”
　　顾淞坐在沙发上唤他。

　　乔辛走过去，乖乖伸脸让顾淞涂抹药膏。
　　时而用力重了，乔辛就轻嘶一声，顾淞便会很小心地问是不是弄疼他了。
　　他们近在咫尺，顾淞说话的时候，气息尽皆喷到了乔辛颈侧。
　　“我不是想制止你，我知道你有多生气。
　　“只是，我们有别的办法，可以让他向你道歉，或者你还气不过，可以让我代替你。
　　“我不想让你受伤。”

　　乔辛抬眸，与顾淞关心的视线相撞。
　　他眼中还残余着些许生理性泪水。
　　这让他本来就偏圆的眼睛更显无辜可怜，这让顾淞更加心疼他。

　　乔辛闭上眼，摇头。
　　“抱歉，我说了不会惹事的。”

　　“这从来都不是问题。”顾淞打断他，“我只关心你。”
　　乔辛睁开眼，看了他一会儿才闪躲开。
　　“我在车上说话太冲动了，我理解你的意思，但我就是，我，”乔辛偏过头，“我真的很生气，除了动手，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以后他在场的，我都不会再去了。”

　　顾淞沉默了片刻。
　　“在我刚回来的时候，他帮过我很多……
　　“甚至，我也是他找回来的。
　　“我对他承诺过，会回报以十倍。
　　“等这些结束之后，我就不再欠他的了。
　　“我们再等一等，好吗？”

　　他睫毛颤了颤，避开乔辛的视线。

　　乔辛观察着他，等到顾淞看过来时，他嘴角挑起个讥讽的弧度：“你只欠过他一个人的吗？
　　“你只对他一个人承诺过吗？”

　　当然不是，顾淞和乔辛承诺过不止一次，在他们以前“相爱”的时候，在顾淞要求乔辛去做什么的时候。
　　他用极为笃定诚恳的语气，向乔辛保证：他会回报他，他们会携手走进共同的美好的未来。

　　“为什么对他，你会这么信守诺言？”
　　乔辛凑近顾淞，灯光打在他红肿淤青的脸上，显得格外狼狈惨烈。
　　“他对你很特别吗？”
　　刻薄的酸意不自禁从话语中透露出来。

　　两人都察觉到了这一点。
　　乔辛偏过头，似乎才意识到一般，仓促中尽是不小心暴露本心的羞怯。
　　而顾淞从愣怔中缓过来后，却是后知后觉的惊喜。
　　——乔辛在吃醋。

　　这简直比让乔辛在他面前发誓说爱他都更令顾淞喜悦。
　　他被此等的意外惊喜冲昏了头脑，就像还在上高中的男孩一般，心甘情愿许诺出“为你死也可以”的誓言。
　　他言语中尽是笑意。
　　“他并不特别。
　　“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