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尽皆痴》休织

32、他受伤了

　　最后，乔辛还是和殷家人一起围坐在了餐桌上。
　　不过好在殷知渺临时给他换了位置，他才能远离最让自己不自在的殷殊平。
　　他坐在了殷知渺给他拉开的椅子上，殷知渺则是让旁边的殷嘉阳往后移了一个位置，自己坐到了乔辛旁边。
　　自己原来的位置倒是被殷殊安坐了去，好巧不巧正对上殷嘉白。
　　殷嘉白一踢椅子站起来，看起来很有礼貌很克制地说自己是小辈，主动往后移了几个位置，坐到了在末尾的殷嘉阳对面。
　　殷老爷子抬眼，不甚赞同地看了眼殷嘉白：“亲父子之间，哪能记仇？”
　　乔辛难得见殷嘉白这么乖顺，垂着头一言不发，丝毫没有反驳或不爽的意思。
　　老爷子继续说道：“今天起你们爸爸就回来住了，晚上抽个时间，你们父子三个好好说说话。”
　　三人都不吱声。
　　反是殷殊平先笑出声：“爸，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嘛。大晚上的要是嘉阳再跑丢了，让谁去找啊。”
　　殷嘉阳脸黑了好几层。
　　老爷子瞪了殷殊平一眼：“你少说几句。”
　　正巧这时厨房的饭做好了，佣人陆陆续续把餐盘端上来，有些临时新做的还冒着热气。
　　餐桌上这才安静下来，各自拿起餐具窸窸窣窣地，各怀心思地吃了起来。
　　乔辛草草塞了两口，多少有点食不知味，一口饭能在嘴里嚼几十遍。
　　接着他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碗里突然多了好大一块肉。
　　他抬头，看到殷殊平不辞辛劳地还在给自己夹菜。隔这么老远还要送过来，也没把他累着，乔辛腹诽。
　　但他脸上还是挂上笑，说了几句感谢，又急忙说不必这样。
　　“我这不是看你不好意思吃。”殷殊平还在吭哧吭哧夹菜，乔辛被他弄得十分尴尬，手下将餐盘往后拖了一点，殷殊平正好把筷子递过来，一滩混着油水的鱼肉就掉在了餐布上。
　　乔辛一瞬间只想把时间倒退。
　　“乔先生……”殷殊平的声音委婉里带着埋怨，“你怎么可以这样，太让我失望了，是嫌弃我吗？”
　　周围的视线也接二连三投过来，乔辛深感窒息，嘴里不住说着不好意思。
　　殷知渺及时解围：“三叔，人乔先生可以自己吃，你别这样。”
　　“我怎么了？我这叫善良，大方，热情。”殷殊平显然已经怪罪到了乔辛身上，“难得看到有外人在，我主动一点，证明我人好。乔先生不乐意完全可以直说啊，怎么还能阳奉阴违啊~”
　　最后一句的“阳奉阴违”硬是拐了好几个弯的语调，落在众人耳里，那叫余音绕梁声声不绝。
　　乔辛刚才还怀疑是自己太敏感了，但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殷殊平又在挤兑自己了。
　　他皱起眉，有些忍不住地想回敬两句。
　　可还未张口，殷老爷子先出了声。
　　他是对殷殊平说的：“把嘴闭上，吃你的饭。”
　　“欸——”殷殊平发出好长的一声不满，“不识好人心啊。”
　　乔辛额角青筋直跳。
　　他将手中餐具放下，擦了擦嘴，将椅子往后推了推，站了起来：“我吃完了，谢谢，我先走了。”
　　殷殊平表情和语调一如既往地夸张，甚至有点喜形于色：“啊，乔先生生气啦？”
　　“把嘴闭上。”殷老爷子又说了一句，然后才看向乔辛，“我叫人送你。”
　　殷知渺及时接话：“我也吃好了，我送吧。爷爷你就别管啦。”
　　说完她也不等其他人再说话，拉上乔辛的胳膊就把他拽了出去。
　　等呼吸到外面的空气，乔辛满心的不爽这才平复下来。
　　一转头看到殷知渺在自己身边笑得十分抱歉：“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三叔突然间怎么这样。”
　　乔辛也非常困惑：“他就和我有仇一样。还是说他平常说话风格就这样？”
　　“虽然平常也说话不好听。”殷知渺一手托着下巴认真想着，“但对完全不认识的人这么针对还是很少见的。”
　　呃……，乔辛无奈，惹不起躲得起，大不了以后装木头不搭理他好了。
　　他还在认真思考着以后，肚子忽然不给面子地呼噜噜叫出声来。
　　殷知渺看过来，乔辛感觉自己的脸腾地涨红了。
　　殷知渺弯起眼睛，露出那对酒窝：“我就知道你没吃饱，我也是，我们出去吃吧！”
　　真是个好人啊。乔辛心中落泪。
　　殷知渺说她回国后就不怎么在外面吃饭了，于是把决定去哪儿吃的重任全权交给了乔辛，乔辛深思熟虑之后，带着殷知渺找了一家农家菜小餐馆。
　　“也不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但起码干净卫生，还安全。”乔辛笑着解释，把手里勾选过的菜单递给了殷知渺。
　　殷知渺看了看，没提意见。
　　两人的菜点得不多，所以上来得很快，边吃边聊，气氛轻松了不少。
　　殷知渺更是十分给面子地吃一道夸一句，见乔辛有点惊讶，她略带遗憾地说：“这种馆子，我没怎么来过。”
　　我懂，这就叫有钱人未知的世界，乔辛内心频频点头。
　　他犹豫了会儿，问：“听那谁说，你们今天去了顾家？”
　　“啊。”殷知渺把嘴里的饭咽下，“顾晋南回来了，搞了个小型聚会，毕竟他出国的理由不光彩，也就没好意思叫太多人。”
　　乔辛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心中却是思绪万千。
　　他知道顾晋南和顾淞关系很差，甚至几乎到互相伤害，你死我活的程度；又联想到张行语对自己说顾淞的处境逐渐艰难，心中有点打怵。
　　但他又及时清醒过来，顾淞的事情，自己紧张什么？
　　“怎么了？你脸色很差。”殷知渺盯着他看。
　　乔辛抿起嘴角，随口敷衍了过去。
　　殷知渺没追问，而是重新开启了话题：“天和在我们公司做得很棒哦，负责人和我夸过好几次他，说是项目终于启动了。”
　　乔辛与有荣焉，前几天他刚问过应天和，应天和说自己虽然身体累，但心却不累，有充足的资源支持他在事业上大显身手，这让他觉得很畅快，很自豪，日子都有奔头了。
　　“天和也很高兴，他还说相逢恨晚，如果能早一点遇见就更好了。”乔辛笑盈盈地补充。
　　殷知渺也肉眼可见地更开心了。
　　两人吃完，乔辛抢先结了账，殷知渺站在一旁，没有和他客气。
　　之后便各自挥别，殷知渺开车回去，乔辛随后打了辆车，周末两天的补习也就这样暂且结束了。
　　乔辛再次陷入无所事事的迷茫境地。
　　他在周一盘算了下事情，决定先整理点儿书给周诗情送过去。
　　前两天周飞给他打过电话，说是诗情的最后一场手术已经结束了，只要再在医院观察休养一段时间就好。
　　即使两方都隔着手机，乔辛也能感受到周飞难以抑制地宽慰和喜悦。
　　乔辛也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高兴，正好自己也闲着，不如去探望一下。
　　乔辛在去医院的路上又买了些水果礼品，这才拎着大包小包到了周诗情的病房。
　　他们还是在原先的那间三人病房，但是中间有一户已经先出院了，所以那张病床目前还处于空置状态，乔辛过来的时候，周飞正躺在那张床上小憩。
　　乔辛探进来半颗脑袋，周诗情先注意到了他。
　　女孩向他招了招手，无声地做了个口型，应该是让快进来的意思。
　　乔辛了然，轻手轻脚进来，将礼品水果放在周诗情病床附近的桌子上，又将装满书的背包放到了周诗情床上。
　　“怎么来了？”一道还处于混沌中的声音突兀响起。
　　乔辛被吓了一跳，一转头，看到周飞已经撑起半边身子看他了。
　　周诗情满脸失望：“还想不要吵醒你来着。”
　　“我觉轻。”周飞倒是无所谓，对诗情笑笑，又看向乔辛。
　　乔辛说道：“还没正儿八经来探望过诗情，正好从家里又找到几本书，就一起送过来了。”
　　周诗情这时彻底放开，声音也清亮了些：“谢谢乔辛哥哥。”她转过身，从床头拿过来两本书，笑眯眯地递给乔辛，“这两本我已经看完啦，可以先还给你啦。”
　　乔辛垂眼一看，两本书干干净净，连封面都捋得十分平整。
　　他笑着接过来：“保管得很好。”
　　周诗情龇牙一笑，极为满足。
　　周飞在那边看了会儿两人互动才回过神来，他拍了拍身边的床铺，让乔辛可以坐过来，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随口说着各自的事情。
　　乔辛说到一半，问道：“那诗情好了之后，是不是得复读一年。”
　　周飞脸上再次挂上愁闷：“应该吧。啧，我对学习上的这些完全不懂，看到学校就头疼。改天吧，我去她的学校问一下老师。”
　　乔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毕竟空了这么久，复读一年压力也会小一点。这样，”他抬眸对一边看着他们的周诗情笑笑，“诗情，你有时间可以重新熟悉一下课本，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问我。”
　　好在周诗情才初中，如果问的不是乔辛专业的问题，他也可以提前上网查查。但凡周诗情上了高中，乔辛都不敢这么打包票。
　　“真的吗？”女孩脸蛋红扑扑的凑过来，两眼都在发着亮光。
　　乔辛肯定：“当然！”
　　“乔辛哥哥你太好了，我好喜欢你！”
　　乔辛不禁有点害臊，正想挠挠头，看到周飞面色极差，这下倒是光明正大地笑出声了。
　　最后他和周诗情依依不舍地道了别，周飞黑着个脸不情不愿把他送到医院大厅。
　　乔辛觉得好笑，不知道周飞还要气多久，正打算好好说话道个别了事。
　　倒是周飞先出了声，他撇开眼睛，也不看乔辛，声音也是硬邦邦的。
　　“谢谢，以后……麻烦了。”
　　乔辛弯着眼睛笑笑，挥了挥手让他赶紧回去了。
　　乔辛步履轻松，刚要迈出医院大门，却见一个西装革履的人背着位鲜血淋漓的男性，直接从正门闯了进来。
　　那人神色狼狈，脸上似乎还有几处擦伤，残留着脏污的血迹，正抬头四处张望着。
　　乔辛瞳孔登时缩起。
　　——这人是张行语。
　　而他背上的，正是顾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