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尽皆痴》休织

15、又见混混

　　在乔辛离开顾宅之后，顾淞又随便吃了些，才叫上阿辉和他一起去了主宅。
　　老人家醒得早，顾淞刚进院子就看到顾老爷子在一座凉亭下练晨功，他乖顺地走上前，一言不发地坐在旁边。
　　晨功结束之后，顾淞把旁边桌子上准备好的毛巾递给老爷子，又趁着他擦汗的空隙倒好茶，放在老人家方向。

　　“你哥也快回来了。”老爷子开门见山。
　　“是，昨天已经打过招呼了。”顾淞也毫不避讳。
　　“性子还是那么燥！”老爷子年纪虽大，但仍中气十足，十分恨铁不成钢地责骂道。

　　顾淞垂着眼，没有反应。
　　顾老爷子睨眼看了下顾淞：“没受伤吧？车上除了助理和你，还有谁？”
　　“没有。”顾淞还是没有看顾老爷子，“合作方派来的人，已经安抚过了。”

　　“没事就好。这样，之后我替你教训那个小崽子，刚回来就耍花招，给他胆子了！”顾老爷子喝完茶站起来，背着手就要离开，顿了一下，又对顾淞语重心长地说道：“他因为你才出的国，这次就当让他撒气了。你不要太往心里去，别伤了兄弟和气。”

　　等老爷子和同行的佣人走远后，顾淞把自己眼前装满茶水的茶杯反扣在了石桌上，也离开了主宅。

　　阿辉一直站在院子门口等着，见顾淞出来后，他上前想要说话，却被顾淞的黑脸吓到。他畏缩地退了两步，改成小跑着跟在顾淞身后。

　　顾淞回到偏宅，摔上书房门，把自己一个人关在里面。
　　他拿起私人手机，给一个用户名为省略号的人发信息。

　　【老头要护着顾晋南，我们必须在他人回来之前拿到底牌。】
　　那边消息回得很快：【大哥，你催我也没用啊，这边查得紧，送进去的人全被逮出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顾淞又敲下一行字：【安插人的事情不用你管了，你现在的第一要务是拦住顾晋南，让他越晚回来越好。】
　　对面回了一个【OK】的表情，紧接着又跳出来一句话：【我最多能拖到我家老头大寿那天，在那之前把事情处理完吧。】

　　顾淞息掉屏幕，焦躁地用手按压着眉心的钝痛。
　　等不安的情绪平复下去后，顾淞才推开门出去，蹲在门口的阿辉立即站起来，犹豫地观察着顾淞的脸色。
　　“没事。”顾淞勉强让自己的神色更和煦些，他扬起一点声调，“行语不在，今天你送我到公司吧。”
　　阿辉紧张的神情瞬间消散不见，转成大大的笑脸，重重点了下头，便蹬蹬蹬地先自己跑去开车了。

　　因为昨晚顾淞让人对顾晋南那边的人进行了一些小警告，再加上这件事已经闹到了老爷子那边，所以还在国外的顾晋南只能暂时先压着怒火收回伸出的利爪，顾淞眼下的日子也勉强算是重回了正轨。

　　但是正轨之内又多了一个很是困扰的乔辛。
　　乔辛是向殷嘉阳打听后才知道的，顾家和殷家最近好像是在谈私下合作，看似两家关系还算不错，所以顾淞时不时就会直接来殷家找殷知渺谈。
　　这就导致乔辛不得不在殷家和顾淞表演哥俩好的戏码，这种事情经历几次过后，乔辛甚至已经能熟练地挂上假笑和顾淞谈笑风生了。

　　这种虚假和平又持续了两周左右的时间，眼看着要到九月开学的时候了，在乔辛想和殷家两兄弟告别之前，殷知渺又主动提出想请乔辛继续做周末家教。
　　乔辛本来是想拒绝的，奈何对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只好忍痛答应，继续在殷知渺面前挂上假笑面对顾淞。

　　不过在殷家见到顾淞的事情，乔辛目前还没敢让时玉书还有应天和知道，时玉书还好糊弄，最重要的是应天和，如果让他知道自己推荐的工作竟然和顾淞有关系，可能半夜醒来都要呕三斤血。以应天和那种爱操心的劲儿，乔辛不告诉他，相当于给他保命延寿了。

　　想到这里，乔辛才突然记起来自己之前还答应了给时玉书送开学礼物，怪不得这两天时玉书总是给自己发一些废话，大概就是在暗示让自己赶紧行动起来。
　　乔辛当机立断，抽出周内的某一天独自去了家附近的商场给时玉书挑礼物，在衣服、玩具、游戏区来来回回转了好久，最终还是循规蹈矩地买了一根品质中上的钢笔。笔盒内有一张空白的纸条，导购员告诉乔辛可以在上面写下自己想对对方说的话。

　　乔辛想了想，接过笔写下一句诗：
　　长安何处在，只在马蹄下。

　　导购侧身看乔辛写完，笑盈盈地搭话：“是给在上学的亲人吗？”
　　乔辛点点头，嘴角勾起一道浅淡的弧度：“嗯，我弟弟。”

　　导购员把打包好的钢笔礼盒交给他，乔辛道完谢，拎着礼品袋便直接离开。
　　他一只脚刚踏出商场门，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冒出来一群人，吵吵嚷嚷着从乔辛面前跑过，估计是在和谁起了争执，听起来像是在找人。

　　为保险起见，乔辛又退回商场，隔着玻璃打量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只见那些人来来回回跑了几圈，领头的那个大概累了，挥挥手之后那一群人才慢慢散干净。
　　乔辛这才松了口气，重又走出商场。

　　他慢腾腾地走在建筑阴影下，躲避在晚夏依旧毒辣的阳光。
　　在经过一条小巷的时候，突然从巷口里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乔辛的手腕，把他拖进了巷子里面。乔辛当即就要呼救，被那人狠狠捂住嘴巴。

　　乔辛无措地瞪大眼，分辨着眼前人的相貌。
　　乔辛用模糊的鼻音发出一声短促的词语。
　　“听着，我不动你，但你也不要叫，听清楚没有。”眼前人压着声音威胁。
　　乔辛用力点了一下头。

　　那人放开捂着乔辛嘴巴的手，乔辛得救般地连续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之后连忙抬头看向眼前人：“是你？那个混混周飞？”
　　“不赖，还记得我。”周飞还是留着干练的寸头，只不过额上多了一条冒血的伤口，溢出的黏腻血迹粘在头发上，显得很是狼狈。

　　乔辛警惕地向后仰开身子：“你要做什么？”说完后他脑内突兀闪过一个猜想，“刚刚那群人找的是你？”
　　“没错，他们就是在找小爷我。”周飞谨慎地张望了下外面，“虽然刚刚被我躲过去了，但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绝对会到我家还有附近的旅馆蹲我。”
　　他又一副流痞样地看向乔辛：“所以我要到你家住一晚。”

　　“啊？”乔辛夸张地退了一步，“凭什么？我拒绝，你去找警察吧，顺便把你脑袋上的伤治一治。”
　　乔辛说完转身就走，被周飞手疾眼快抢了他手里拎着的礼品袋。
　　“你还给我！”

　　周飞把礼品袋举高：“我上次的事情还没找你算账，给你将功补过的机会就好好接着！这个玩意儿就当是押金了，你不让我去你家住，那它就是我的了！”
　　乔辛掏出手机就要报警。

　　被周飞也一把抢过：“你还想来第二次？”
　　乔辛简直要被这个人的不要脸给无语死：“好，可以。你先把东西还给我。”

　　“我不，我现在给你你跑了怎么办。”周飞把东西举得更高了，“等我们回家之后再给你。”
　　“……好。”乔辛气得说话声都是虚的，“那走吧，跟我后面。”
　　“等一下，先把衣服脱了。”
　　乔辛被吓到想直接丢下东西跑路。

　　“你想什么呢？我太显眼了，换件儿衣服混淆他们视线，快快快，把你的脱下来，你穿我的，我穿你的。”
　　万幸乔辛今天出门前还在短袖外面套了一件衬衫，他把衬衫脱下来递给周飞让他直接套上。

　　“我头上的血也得先擦一下。”周飞拿起衬衫，翻到里侧就要直接擦，又被乔辛制止住。
　　“我口袋里装了纸巾，你不要用我的衣服。”
　　乔辛先把纸巾在周飞额上其他地方沾了两下，用他的汗水让纸巾湿润了些，然后沿着伤口边缘擦掉太过显眼的血迹。
　　周飞被疼得龇牙咧嘴。

　　“好了。”乔辛放下被染成深红的纸巾，看向穿上衬衫后变得紧绷绷的周飞。
　　两人走出小巷，因为怕被追周飞的人注意到，所以他们两个也不敢说话，一路上走得很快，十几分钟后就到了乔辛家门口。

　　乔辛掏出钥匙开门，周飞在旁边恢复了流里流气的状态：“原来你不是瘸子啊，两条腿倒腾挺快。”
　　“我只是骨折好了。”乔辛懒得废话，推开门，让周飞先进屋。

　　入目的房屋构造是简单的一室一厅，家具摆设虽然普通，但也胜在简洁得体。不过也能看得出来，这间房子的主人并不富裕。
　　那天在巷子里他本来以为乔辛是那个富家小少爷的家人，但进了公安局后却隐约听到一些，后来出来一打听，才知道乔辛就是个多管闲事的穷老师。
　　但也幸好这人多管闲事，才能让自己今晚有个去处。周飞想得舒心，嘴上也想说两句好话：“你一个人住啊？挺干净，都没汗臭味。”

　　乔辛一句话不接，自己去卫生间拿出医药箱给周飞清理上药。
　　周飞还是嘴不停：“轻一点！轻一点啊，你不会给我洒的毒药吧！怎么这么疼？”
　　乔辛洒云南白药的手更加用力。

　　他给周飞包扎好后，又到卫生间去放东西，再出来之后，看到周飞手里正拿着那根钢笔把玩。
　　乔辛气得上前夺回来：“谁让你拆开的？”

　　“小气死你。”周飞自下而上扫了一眼乔辛，把笔盒里写了字的纸条拿出来，“这是什么意思啊？”
　　“只要努力做，就会成功。”乔辛把纸条和笔盒也一并抢回来，“但我想表达的是，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周飞双手背在头后靠在沙发上：“听不懂。……有文化的人送东西，都是送钢笔吗？那喜欢看书的人，要是收到钢笔的话，会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