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尽皆痴》休织

12、怎么是他

　　他按照着方才的记忆找到殷嘉白的卧室，在门口轻轻敲了两下。半天没有回应，乔辛又锲而不舍地敲了几下。
　　正当乔辛打算敲第三次的时候，里面终于传来声音：“门没锁。”

　　话音还没落下，乔辛已经一边说着打扰了，一边推门进来了。
　　男孩正躺在床上，用被子蒙到下巴，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老师，我有点累了。”听起来含有十足的歉意。

　　“身体不舒服吗？需要喊其他人来看一下吗？”乔辛走到男孩床前。
　　“不用，休息一下就好。”
　　“好吧，但是我之后需要告知一下你姐姐哦，提前和你说下。”

　　男孩从床上坐起来，面无表情地盯着乔辛看了一会儿：“你可以不说，钱还是会照常给你。”
　　乔辛叹了一口气：“你们有钱人家小孩说话怎么都是这样。你们家长付钱买的不只是授课时间，还有我们老师的责任心和你们的成果啊。”
　　“这些作业很简单，即使不做也不会影响我的成绩，老师也不会管我。做了只会浪费时间，我这是在做合理的取舍。”

　　乔辛点点头，先对他的话表示认可，接着又说道：“但对基础知识的掌握程度大部分情况下也会直接决定成绩如何。而且你说合理取舍，在我这里只能看到你舍弃了作业，没有看到你获取了什么诶。”
　　“我得到了安静。”殷嘉白保持着戒备的姿势坐在床上。

　　乔辛笑笑，无知无觉地问道：“我很吵吗？”他没有等回话，而是继续说道，“我有一个提议你听听怎么样，我会给你找一些难度较高的试题来提高你的能力，但在此之前，我需要先清楚知道你目前的水平。另外，在高难度的试题中，如果你做不出来，或者做错了，你需要把暑假作业中同类型的题目全部做完来进行补足。可以吗？”

　　乔辛单手举起：“你先别急着拒绝，当然也有好处，就比如说你要是能完全拿下我给你的高难度试题，我就不会再监督你写暑假作业，你姐姐那边也会由我来说通。
　　“最后，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敢这么肯定自己的学生，如果你不是在吹牛的话，我很想见识一下。”

　　“可以。”殷嘉白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地站起来，他微微仰着头看乔辛，似乎胸有成竹，等着看乔辛兑现承诺。
　　乔辛就这样利用成年人的狡猾，又是诱哄又是激将法的，终于勉强治住了两个男孩。当家教的过程也因此变得顺利了些。

　　眨眼已经是他第六次来殷家了。
　　相比起殷嘉白的疏离，殷嘉阳更性格外向一些，和乔辛的关系也更近一点，两人除了会聊聊学习和学校，甚至偶尔还会和乔辛说起自己的苦恼。
　　此时，趁着休息时间，殷嘉阳正拉着乔辛大吐苦水：“姐姐最近真的好忙，脾气都变差了，我昨天就吃饭的时候不小心把菜掉到了地上，还被她训了好几句。”
　　“明明知道姐姐心情不好，还要给她添堵，凶你是活该。”殷嘉白毫不留情在旁边吐槽。

　　殷嘉阳心里本来就不爽，被这么一说更不开心了，顺势就还嘴说殷嘉白也不怎么样，眼看着兄弟俩就要升级成吵架，楼下却在此时传来了一些喧闹的声音。
　　殷嘉阳把手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姐姐回来了。”

　　说完他就垫着脚走出去，从二楼栏杆处偷看殷知渺的状态。
　　只见他向下瞧了一眼，再回头时便是满脸的惊讶，他动作夸张又安静地招呼殷嘉白上前看，乔辛也没忍住好奇心，悄悄跟过去一起往下看。
　　这一眼，却看到了乔辛最不想看到的人。

　　是顾淞，身边还站着他的那位司机，两人正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和殷知渺聊些什么。

　　自从乔辛上次和顾淞告别之后，已经过去小半个月了，他本以为这个人已经从自己的人生中剔除了，但眼下唐突的出现，让乔辛不免有些愣怔和抗拒。
　　站在乔辛身侧的殷嘉阳看他愣在那里，以为是乔辛不清楚状况，他压低了声音，靠近乔辛悄声说道：“他是我哥最讨厌的人，因为他追过我姐姐。”
　　他还要说下去，却看到了殷嘉白警告的眼神，只好终止了这个话题，继续说别的，“这个人很厉害，也很坏，最好别和他打交道。”

　　乔辛恍惚点点头，声音低到有些听不清：“我知道。”
　　殷嘉阳又凑近了一点：“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他这次说话没注意，声音无意识放大了一些，倒是吸引了楼下人的注意力，他们顺势抬头向楼上看过来。

　　乔辛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乔辛！”
　　是充满意外和惊喜的语调。
　　乔辛呆在原地，一时忘了作出反应，连殷嘉阳震惊的眼神也忽视了。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顾淞已经上楼了。
　　顾淞在距离乔辛还有两步的位置停了下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殷知渺跟在身后，也是满脸的疑惑：“你们二位，认识？”
　　“他是我——”

　　“朋友。”顾淞未尽的话语被打断，乔辛肯定地重复了一遍，“认识的朋友，很久没见了。”
　　如乔辛所愿，顾淞承认了他说的话：“是，很久未见的朋友。”
　　殷知渺笑意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那可真是缘分啊，这样，难得见面，我们下去聊。”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顾淞和乔辛顺着一起下了楼梯。

　　乔辛走到沙发侧，看到茶几上放着一大叠印满黑色文字的纸，他忙撇开视线，怕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然后坐到了沙发最侧边的一角。
　　顾淞的那位司机估计是没想到乔辛会坐到这么边角的地方，只好自己往里坐坐，示意乔辛沙发上还有更大的空间。

　　乔辛看他对自己尴尬又客气地笑笑，好像从未见过一样，乔辛反应就慢了些，一直盯着张行语忘了收回视线，导致对方又犹疑地伸出手：“你好，我是顾总的助理，张行语。”
　　乔辛终于识趣地表现出一份初见的拘谨：“你好，乔辛。”

　　另一旁顾淞和殷知渺也一起坐下，他们都默契地忽略了方才正在进行的谈话和桌面上的纸张，而将重心移到了乔辛身上。
　　殷知渺先简单介绍了下乔辛来这边做家教的来龙去脉，补充了几句客气的褒赞。

　　说到最后，殷知渺视线在乔辛和顾淞身上扫了几下，弯着眼睛笑盈盈地说：“要不是你们今天都表现得这么震惊，我差点要怀疑二哥你往我们家放人了。”
　　顾淞像是被殷知渺逗笑，也跟着笑了几声，继而用有点夸张的受伤语气配合道：“我没想到在你心里我会是这种人。”
　　“开个玩笑嘛，千万别当真。”殷知渺冲顾淞眨了眨眼，形态自然得就像顾淞某个关系融洽的俏皮妹妹。

　　两人的话语和神情都表现得如此和睦亲近，但不知怎么的，乔辛还是敏锐地闻到了藏在平和表面下暗流涌动的试探。

　　“倒是乔辛，好久不见，你最近过得怎么样？”顾淞转头看向乔辛，似乎是真在好奇他的近况。
　　乔辛见殷知渺也是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只能一咬牙，忍着抗拒挤出微笑来：“挺好的，哈哈哈。”

　　“我还蛮好奇的，乔先生和二哥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类人，是什么机会让你们俩成为朋友的？”殷知渺饶有兴趣地加入话题。
　　乔辛脑子一空，不知道该从哪里编起。

　　“我还没回顾家之前。”顾淞替乔辛接上话，“他帮过我几次。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他搬家了，我们就再也没联系过了。”
　　乔辛歪头干笑几声，避过顾淞的满目惆怅，应和了他的谎话。

　　又等几通对话下来，乔辛已经完全坐不下去了，趁谈话的空档他赶忙开口：“你们是不是还有正事要谈，我就不打扰了吧。正好孩子们的休息时间也过了，我先上楼了。”
　　说罢，他又和在场的人道了两声不好意思，就急匆匆走上了楼梯。

　　在他关上书房门的那一刻，楼下才又隐约传来殷知渺变得严肃的声音。
　　乔辛靠在门后，长长地舒了口气。
　　“你又骗我！”突如其来的声音登时让乔辛刚平静下来的心又差点跳出嗓子眼。

　　他惊慌地看向自己面前一脸委屈的殷嘉阳，对方看起来是真情实感地很受伤：“你为什么要装和顾淞不认识，还骗我让我说他的坏话。要是被他知道了，我绝对要挨三叔骂了。”
　　乔辛一手捂着心脏，一边解释：“我没骗你啊，我还没说话你就自己全说了。”
　　“那也不行，你发誓，绝对不能告诉顾淞我说过他坏话。”

　　乔辛顺从地竖起两根手指发誓：“这样就可以了吗？”
　　“差不多。”殷嘉阳这才不情不愿地从乔辛身前让开。

　　乔辛被这么一折腾更感觉心力交瘁，催着两兄弟把作业做完检查过后，便急着要回家。他走之前还留了个心眼，专门派殷嘉阳到外面打探一下，得知顾淞不在后他才敢走出书房。
　　刚下楼，先听到了殷知渺的声音：“乔先生要走了吗？我叫人送你。”

　　“不用了，我送吧。”顾淞门外进来，正对上乔辛受惊的眼睛，“太久没见，我还有些话想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