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妙杂货铺》鹿三幺

11、011 小红

　　柯安琪觉得，她快要碎了。

　　在得到姜小草肯定的回答后，她的脑子里马上分裂出两个小人儿。

　　白色小人说：“那我们继续戴着小雪花就好了，你本来就喜欢，而且你还可以看见很多有意思的美丽生物，很多人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宝贵的机会呢。”

　　黑色小人说：“难道你这么快就忘了今天的惨痛教训吗？你还想看着眼珠子上下蹦吗？想再一次感受有人朝你耳朵上吹冷风吗？想体会那种马上要死掉但什么都做不了的痛苦和绝望吗？”

　　它们不断争吵，大打出手。

　　柯安琪脑瓜子嗡嗡疼。

　　蝴蝶就是在这个时候再一次落到她面前。

　　透明的翅膀带着某种神圣感，难以言喻的震撼再度在柯安琪心中荡开。

　　看着看着，柯安琪嘴角扯出一个弧度。

　　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视角下，她伸手去戳蝴蝶的翅膀。

　　算了，她认栽。

　　想通后，柯安琪觉得花红了叶绿了空气清新了。

　　结果，一转头她就对上那个大眼珠子。

　　小红刚睡醒，正在转动它的红色瞳孔上上下下放松眼球。

　　柯安琪：“……”

　　默默转身，并猛喝已经凉透了的花茶茶汤，企图冲走那可怕的记忆。

　　没事没事，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她自我安慰。

　　姜小草没有把蝴蝶关起来，就让它自己随心所欲地飞。

　　在她去的时候，蝴蝶被藤蔓的红色尖刺穿透，虽然现在还能动也没有碎，但其实有伤。

　　需要休养。

　　不过要怎么做？

　　姜小草眨眨眼睛，在吃晚饭的时候问桌上的人：“蝴蝶怎么养？”

　　姜小草不太确定店里的蝴蝶和外面的蝴蝶有没有区别，但之前的小雏菊她有带着晒太阳，也有每天浇水。

　　牧佳带走雏菊后，也在精心照顾，和正常养花一样。

　　王贵红没养过蝴蝶，见得都很少，最多在晚上看见过到电灯下面扑棱的蛾子。

　　牧佳和唐越在城市里面长大，几乎没亲眼见过蝴蝶。

　　柯安琪更不用说。

　　但他们可以上网查。

　　“蝴蝶喜欢喝蜂蜜水。”

　　“要养花吧？它们不是吃花蜜吗？”

　　注意事项越搜越多，甚至出现了互相矛盾的观点。

　　姜小草听了一耳朵，拿出手机选了份鲜切花，拿回来插玻璃瓶中。

　　花刚放下，小蝴蝶就飞过去停在上面。

　　柯安琪感慨：“还真吃啊。”

　　她看得稀罕，想拍照拍视频，可惜镜头下面只有花没有蝴蝶。

　　柯安琪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收回荷包里，神情略显恍惚。

　　姜小草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很晚了，你不回家吗？”

　　“不回，以后我就住那儿。”

　　柯安琪朝店铺对面抬抬下巴，她谈了那个房子租下，就在王姨隔壁。

　　房子里很久不住人，她找的保洁正在打扫外加更换日常用品，还需要几个小时。

　　姜小草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抬头，小红把自己当成弹力球在柜子上跳来跳去，在她看过去的时候刚好突面而来。

　　姜小草看着视野中逐渐放大的红眼珠子，微微侧头。

　　啪。

　　全力发射的珠子砸到斜对面的天花板上，晕乎坠落。

　　柯安琪倒吸一口冷气，拔腿就要躲开，但来不及了。

　　软乎乎的小红直直朝她砸来，啪叽黏在她头顶。

　　那一刻，柯安琪脑子里出现了具象化的土拨鼠尖叫表情包。

　　偏偏晕乎劲儿过了的小红还不甘心，以她的头顶为踏板再次蓄力发射。

　　噗通蹦进姜小草手中的水杯里，踏板柯安琪被“后坐力”推得朝后踉跄了几步。

　　入水后，小红麻溜翻转，全力睁开眼睛，用红艳艳的瞳孔死死盯着姜小草。

　　正准备喝水的姜小草扫到飘在杯子里的东西，面无表情地走到水盆旁，翻转水杯。

　　小红和水一起被倒出来。

　　它还没有再次蓄力，水龙头的水浇眼而来。

　　姜小草把杯子洗了两遍，接满水，伸手捞起小红，摁进去，拧上杯盖。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毫无违和感甚至有点儿小优雅。

　　那是一个老式双层玻璃保温杯。

　　姜小草水接得很满，小红被浸在里面出不来，鼓着眼睛咕噜噜“喝”水。

　　喝掉一大半后，它终于可以浮到表面，开始哐哐撞杯盖闹着要出来。

　　姜小草置若罔闻，继续做手里的事，小红便盯住柯安琪。

　　砰砰。

　　——你过来，放我出去。

　　柯安琪僵硬地移开目光，假装没看见。

　　等捱到房子被打扫干净，她麻溜地跑远。

　　“店长明天见！”

　　保温杯关不住小红，姜小草知道。

　　所以次日睁开眼看见天花板上的红眼睛时，她虽然还睡眼惺忪，也很轻松地把它拍回了墙上。

　　在她去洗漱的时候，小骨头一点一点爬上书柜顶上，小心地把同伴抠出来。

　　哒哒。

　　被抠下来的小红不服气地蹦跶，还想继续冲。

　　小骨头伸着小胳膊拦它。

　　小红瞳孔变成一条细线盯它。

　　——你敢拦我？

　　小骨头忙摆手，朝它打手势。

　　——你为什么要故意吓唬主人啊？

　　眼珠蹦了蹦。

　　小红：我好歹是堂堂的荆棘诡异，谁听见我的名头不吓尿裤子？姜小草一点儿都不怕，我不乐意！还有你，虽然是个小角色还断手断脚，但怎么随便认主人？丢脸。

　　两头身的小骨头双手捧头。

　　——主人喜欢我，我也喜欢主人，主人最好了。

　　小红朝它翻了个白眼。

　　骨头就是骨头，不长脑子。

　　小骨头：反正就是不许你再给主人捣乱，不然我、我就——

　　小红转身。

　　——你就怎么样？

　　小骨头：……

　　它看看自己的骨头架子，再看看面前的大眼珠子，陷入沉默。

　　好像，打不过。

　　姜小草洗漱好，先后从门把手、吊灯、门锁上弹走小红，顺利开始新一天的营业。

　　今天的早餐格外丰盛，除了小米南瓜粥和炒菜外，还有鲜肉包、虾饺、鸡蛋饼。

　　桌上，唐越表示：“佳佳的情况已经好多了，我今天下午开始回去上班。”

　　从前天开始，日常生活中的一些事情，比如洗漱，他开始尝试放手让牧佳重新适应。

　　期间牧佳一直都完成得很好，没有出问题。

　　原本他还有点担心，但现在牧佳的闺蜜也住到了这边，终于可以放心回公司。

　　唐越和牧佳都是寻常家庭出生的孩子，一直陪着彼此当然很幸福，但也得考虑实际的生活开销。

　　他们结婚的时间还不长，身上背着一套龙城房子的贷款，唐越之前的工作待遇不错，牧佳生病后他请假时间多，老板也没说什么，还给他发大红包让他好好照顾爱人。

　　投桃报李，他暂时没想过辞职。

　　牧佳之前病了那么长时间，刚好转没多久，先不和唐越一起回去，再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放心吧，有我呢。”

　　柯安琪搂着牧佳的胳膊，做出嫌弃的样子去赶唐越走。

　　唐越郑重地表达感谢和拜托。

　　青石巷离他们家有些距离，他还要回去准备一些工作上的东西，吃过饭再添置一部分生活用品后就离开了。

　　姜小草依然坐在门口，面前摆了可移动小桌。

　　她把今早到的快递袋拆开，里面是分装好的各类装饰物。

　　另一个快递里则是一些小木头、小玻璃等零件。

　　“喜欢什么颜色？”

　　姜小草看向帮她搬小物件的骨头。

　　骨头仰着小脑袋看她，空空的眼窝里透出迷茫。

　　姜小草用食指贴了贴它的手骨。

　　“这是你的小房子，我们可以把它涂成你喜欢的颜色。”

　　小骨头指指零件，又指指对面的房子。

　　它们长得很不一样。

　　姜小草笑着解释：“现在还没有组装，你可以先选喜欢的颜色。”

　　她点开购物页面详情，给小骨头看店家展示的效果图。

　　那里有各种漂亮示例。

　　小骨头怯生生地趴在姜小草的食指指节上，看得发呆。

　　那么好看的房子，它真的可以拥有吗？

　　哒哒。

　　小红出现，朝其中一个红色的小屋挤“眼”弄“眼”。

　　姜小草视而不见，它又蹦到她掌心继续瞪。

　　“想要吗？”

　　小红：哒哒！

　　“自己买。”

　　小红：？？？

　　姜小草继续给小骨头翻照片，顺手把小红塞回它的小鱼缸中。

　　在抗议的哒哒声中，小骨头的目光锁在一个粉色的公主小屋上。

　　主人家的大门就是那个颜色。

　　“那我们选它。如果以后有其他喜欢的颜色，我们再一起做新的。”

　　姜小草把所有的小板材都搬到屋外架子上，再和小骨头一起配颜料。

　　小骨头小小一只，抱着小颜料瓶跑来跑去很吃力，脚步却轻快得仿若即将长出翅膀。

　　中途，姜小草还请教了柯安琪和牧佳，调出小骨头最喜欢的粉。

　　刷漆要反复几遍，然后晾干。

　　虽然小屋不像寻常房屋那么大面积，而且现在还是没有组装的零散配件，但姜小草刷得仔细，所以也花了一整个上午加半个多下午的时间。

　　当带着塑料壳震感的报时响起，她仔细地把最后一块刷好的板子放下，晾好。

　　那样，等回来的时候，差不多就能组装了。

　　可是，当原本已经消失的眩晕再度重现时，姜小草的目光惊了一瞬。

　　不对。

　　今天不对。

　　“安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