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丧》半截柳刺

1、喜

　　今日宜嫁娶，这大街上挤满了人，乌泱泱的一片，脸上尽是喜色。

　　日偏西边，迎亲队伍就在外边等着了。没等多久，就有婆子拉着新娘交给新郎，将人送进花轿。

　　新郎翻身骑在马上，徐徐前行，手底下人也是懂的，唢呐吹得发响，后面的嫁妆抬了好几十箱，热闹得整条街都知道。

　　花轿晃啊晃啊，绕着远走的，图个喜庆。

　　“不是听说这新郎官有个青梅竹马，怎么没成？”有人在其中低声道。

　　“没听说啊，再者也就只有这位小姐的家世才与李家匹配吧。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那人也赞同：“确实这样，看着这送来的聘礼，东西多得成箱，真是让人羡慕啊。”

　　“是吧，不是谁都有这么好命的，咱们啊也就只能看看。”

　　“你们见过那个江家小姐吗，漂亮不？”有个粗犷的男声插进来，凑着头往街道中间瞧，可惜遮得严实，一点没看到。

　　“可不漂亮嘛，知书达理的，李家为求娶也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你小子不会是有那个念头吧，那可不是你能肖想的，那种门第我们可挤不进去。”那个妇人手往人群外靠柱子的人一指，“尤其是他这样的，就更别想了。”

　　男人往后一看，坐着的人身上的衣服都是脏的，看着裤管里还隐约有血迹，腿瞧着是畸形的，指不定是小偷小摸地被人打了。
　　他轻笑一声，“姨你就不要取笑我了，我再怎么也不至于是个乞丐样。”

　　“也是。不过你还是好好干活，早日娶上媳妇，也少让家里操心。”

　　男人的脸色也是愁容：“那也得有姑娘能看得上我。”

　　“赶明儿我给你瞧瞧有没有适合的。”

　　“那就谢谢您嘞。”男人眉开眼笑的，“要是真成了，请你喝酒……”

　　声音渐渐小了。跟随了一路，花轿方才落了下来，停靠在门槛前。

　　“到了欸——”

　　小丫鬟高兴地掀帘子，将手里带着红球的绸缎递到新娘子的手里，又冲过来的男人喊，“姑爷，快来牵新娘子出轿了。”

　　身着大红喜服的新郎听声怔了一下，才接过红绸。

　　“怎么看着新郎不太高兴的模样。”

　　听着小声私语，其中不乏有知情人，“娶的都不是自己喜欢的能高兴得起来才怪呢。是门当户对了，可这心意相通不了。”

　　“要是我摊上这么好看的小姐，哪管什么喜不喜欢，那可是个美人啊，我能高兴坏了。”

　　“那是你，可不是谁都是你这样的。”

　　“所以才说嘛，可惜江家的明珠啦。”

　　话口又息了，眼瞅着璧人一般的两人，进了正堂。最上方端坐着的就是新娘未来的公公婆婆。

　　“可不是天作之合嘛。”李夫人还笑着打趣，面露喜色。看得出心情着实不错，瞧着眼前两人是越看越喜欢。

　　可算是没弄错。

　　到了跟前，在旁高声吟唱着喜词：

　　“一拜天地————”

　　众人看着两位主角，心里却暗自猜测，眼前的新郎怎么一点动作都没有。不过李家的事他们也不敢问，只能看着后续发展。

　　…

　　“这两家大婚，我们街上可少有这么热闹了，可惜我忙着养家糊口没去成，你给说说呗。”

　　“……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成了亲的事，十里八乡少不得能见到。”

　　妇人撇嘴：“有钱人家的没见过，排面也不一样啊。”

　　对方似乎是被她说服了，也就从头讲了下来，直至宾客散场。

　　“就没发生什么岔子？”

　　“你以为会发生什么，大户人家有的是人，怎么可能会发生什么。”

　　“那也是，我就是听说有钱人家是秘事多，还以为有什么呢……”话快说完，她才意识到，“快说说，发生了什么啦。”

　　对方笑着道：“路上没什么，就是拜堂那儿出了小事情。那新郎官好像不依，不知道怎地就不肯拜堂了，李夫人当场发了好大的脾气，给训了几句重话。”

　　“宾客这么多，就不怕下了面子？”

　　按理说再如何不对，在成亲大喜日子上，也不会当众训斥的。这会落人口舌，闹出笑话来可就是笑柄了。

　　“可能也是这么想的，可落在女方家里怎么交代，还不是因为自己儿子不争气，胡闹。”

　　“那倒是那倒是。”

　　“然后呢？”

　　“我在门口边上站着，里面声音又大，不过我还真看到了点东西。有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妄想往正堂里冲，被家丁给拦着呢。”

　　“眼看进不去，索性倒在地上大喊·‘大少爷，不要成亲’，没喊两句就被人拉下去了，可不能打扰婚礼。”

　　“这……还真是够奇的。”

　　“谁说不是啊。听人说那是李府里的丫鬟，就是那个…青梅竹马。”

　　“那姑娘挺惨，自己男人和别人，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呢。”

　　对方长叹一口气：“反正别管，有钱人家的，也用不到我们来可怜。知不知道内情还另说，哪怕是现在，有个三四个女人不是正常嘛。”

　　“也是也是……”

　　妇人好像是知道点什么，“咦，你又怎么知道对方的姑娘就是个干净的，说不准也有人呢。”

　　“可不能乱说啊。”

　　“还不是有风有影传的，不然咱们怎么会知道。俺不过是听人说早几年似乎有个白面书生和那江家姑娘挺好的。”

　　“甭管这么多，咱们先顾好自己的日子。”

　　“是啊是啊。”

　　不过这亲事也就这么成了。

　　看样子人是过得不错，李家有钱，加上江家的帮衬，两家都喜闻乐见，生意红火着呢。

　　江家姑娘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也没受委屈，至于外面有没有人也不清楚，至少明面上没人。

　　“那姑娘命真好。”

　　“嫁对人了，一辈子都没有吃苦，也没个人跟她争。”街坊乡亲免不得羡慕。

　　旁边人道：“不是说那少爷有个青梅竹马吗？没闹起来？”

　　“嘘，我听来的。”声音低了下去继续道，“那丫鬟被发卖出去了，李家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去得罪江家。”

　　这可引起了听众的兴趣，更是围过去听。

　　“这都舍得？”

　　“那可不，李家少爷是舍不得，可头上有母亲压着呢，能怎么办。”

　　“嗳……”

　　他们嗟叹一声。

　　也不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