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涩》竹下筝然

93、第九十三章 认可（下）

　　跟着那人进屋后才发现众人都齐聚在客厅里等着他们，那人的父亲何明柏刚和爷爷开了局新棋，白惠文同吕心菲和奶奶在闲聊。

　　白惠文看到乔娇娇进门后立马迎了上去，保养得当的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我就说和你这孩子有缘，当初你还在学校的时候我就很喜欢你，没想到这下真成一家人了。”她在说出“一家人”这三个字时特意向那人使了个眼神，看到他脸上洋溢着比阳光还灿烂的微笑，心下也跟着高兴。

　　“阿姨好……”乔娇娇唯唯诺诺地轻声说。

　　白惠文一收往日里的不动声色，笑得眼睛都快弯成了一条缝，看上去别提和那人有多相像了，果然是亲生母子。

　　“好孩子，阿湛从小就独立很少让我操心，以后他就拜托给你了，如果他有什么做的不好的你就来跟阿姨说，千万别委屈了自己。”白惠文热络地拉着她的手。

　　乔娇娇刚想开口，没料到那人却抢先一步说，“妈，这种可能压根不存在，我可不敢欺负她，娇娇是我费尽心思才追到手的，以后我要是一个不留神她准跑了。”

　　何明柏停下手中的棋对她招呼道，“孩子，来，过来坐下说。”

　　尚未到开饭时间，一行人只能坐在茶桌边话家常，她像是兔子似的乖乖地坐在正中间，何家其他人将她围成了一个圈。何明柏鲜少说话，不言语的时候气场与那人有几分像，都让人有种汗毛直立的感觉。

　　乔娇娇暗自怒骂自己没有骨气，又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亏心事，怎么被何明柏打量着总有一种警察看小偷的感觉。犹记得刚认识那人的时候，他的目光也似这般敏锐，难道说当过总裁的都得拿着这个范儿？

　　白惠文倒是话挺多，一会问她家里边的情况，一会又问她小时候的事情。

　　乔娇娇都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说了好半天嘴都快干了，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那人见状不情愿地说，“妈，你怎么搞得和审犯人一样，娇娇的事情我以前不是都和你说过吗？”

　　白惠文并不理会那人，转而对乔娇娇说，“你别见怪，阿姨与你投缘，难得有机会见到你总有说不完的话。”

　　乔娇娇在茶桌下轻轻掐了那人手背一把，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面上依旧挂着微笑说，“怎么会呢，我也觉得阿姨亲近，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我最爱上您的课了，您的所有作品我都拜读过，真的太佩服您的创作能力了，我还有很多问题想要请教您呢。”

　　“是吗？”白惠文喜笑颜开，“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尽管说，你最近大火的几本书我也都看了，以你的创作才华将来必成大器。”

　　这头两人正你一句来我一句往的商业互吹，干坐在一旁的何明柏愣是一句话都插不进来。何明榕笑着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说，“我说阿湛，我见过婆媳之间形同陌路的，也见过撕逼撕得你死我活的，像你家这俩相见恨晚的我还从来没见过。”

　　那人拎起茶壶为乔娇娇续上茶水，眉目微抬说，“我妈的性格你还不知道？遇上石头她都能聊两句。就是苦了娇娇，平时就话不多，这会还得顾着应付她。”

　　吕心菲接过话茬，“婆媳一见如故是好事，你就偷着乐吧。”

　　乔娇娇和白惠文聊得正欢，这边何明榕和吕心菲联合起来对何湛揶揄讽刺，两位老人在旁边偶尔插上两句，大家看到一向镇定自若地何湛时不时露出略显苦恼的神情别提有多开心了，逮着机会就要插科打诨几句，要不是何湛向来脸皮够厚恐怕早就坐不住了。

　　午饭的时候，那人像是把在场所有人都当空气似的一个劲往她碗里夹在，何明榕和吕心菲已经不是第一次和他们吃饭，对于那人一切可以称之为反常的举动都能做到视若无睹，只管吃着面前的美食。

　　倒是白惠文哪里见过这场面，一个劲地偷偷往这边瞟。平日里的何湛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无论对谁都不会做出太过亲密的举动，更别提是当着人多的场合。

　　白惠文一直以为这个臭小孩的脾气随他亲生老爸，好的没有遗传到就光遗传到他老爸那副冷冰冰的作态，真是让人想起来就头疼。可能是因为从小就没有带在身边的缘故，她和儿子的关系算不上太亲密，甚至这个儿子在她眼里一直是个对感情不敏感或者不在意的人。

　　她曾不止一次想过，像何湛这样天生就情感淡漠的人或许真的要寡淡且了无生趣的过完一辈子，实际上她预料儿子可能终身都不会有另一半的情况，因此在何湛年近三十都没有恋爱对象的那几年，她并没有像其他母亲那样急得团团转，因为她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眼前一幕带给她的不仅仅是震撼而已，更多的是一种欣慰和歉疚，欣慰的是她的孩子在今后的人生中终于可以不再一个人孤单地走下去，歉疚的是何湛是一个内心如此充盈且渴望着被爱的孩子，而她作为他的母亲对此竟然一无所知。

　　白惠文由衷地笑了，当年最看好的那个学生现在成了她孩子最爱的那个人，这是多么奇妙的缘分。

　　“娇娇，这是阿姨今天亲手做的红烧排骨，也是阿湛小时候最爱吃的，你快尝尝。”白惠文用公筷夹起一块排骨递到乔娇娇的碗边。

　　她刚抬起碗接下，白惠文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白惠文放下筷子拿起手机看了看，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工作电话，你们先吃。”说完便起身离开餐厅去接电话。

　　那人见白惠文刚转身离开，就立马把她碗里的排骨夹了出来。乔娇娇见状，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我还没吃呢。”

　　那人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妈做饭手艺奇差，今天她就做了这么一道菜，你看这一桌子有人敢下筷子吗？”

　　乔娇娇听那人这么一说才恍然发现盘子里的每道菜都有变少的迹象，唯独这道红烧排骨依旧堆积如山和刚出锅的时候一模一样。

　　乔娇娇苦笑着说，“那也是阿姨的一片心意，就这么扔了也太没有礼貌了。”

　　“礼貌和命哪个重要？别怪我没提醒你，是难吃到要进医院的那种程度。”那人嘴角扯出一抹坏笑。

　　“有那么夸张吗？”

　　“如果只是咸了淡了还能将就，可她做菜不是烧焦就是没熟，有胆你就试试，保管一会拉到虚脱。”那人说得一本正经，完全不像是在危言耸听。

　　乔娇娇暗自咽了口唾沫问，“那阿姨还说你小时候最喜欢吃了。”

　　“我那是骗她的，哄她开心罢了。”那人眉毛都没皱一下。

　　“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

　　“我是说……你为什么要骗她，好吃就是好吃，不好吃就是不好吃，直说就行了，她是你妈妈不会怪你的。”

　　在乔娇娇看来，小孩子挑剔妈妈做的饭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没什么需要避讳的，哪个做母亲的没有被自己的孩子挑剔过，小孩子都有不懂事不会体谅人的时候，而每一个母亲都是从少女成长起来的，也都有初为人母手足无措的时候。

　　许久，那人都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一口接一口地喝着玻璃杯中的水。

　　她想，或许那人也有什么难言之隐，毕竟对于白惠文这个母亲，他鲜少与自己提过。

　　“那是因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人终于轻声开了口。“我不想让她离开。”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世界的运行法则极其简单，那就是非黑即白，既然不喜欢会让母亲不高兴，那就委屈自己装作喜欢，既然无法改变母亲即将会离开的事实，那就撒谎并以此去挽留。

　　乔娇娇在那人的眼中，看到了一抹一晃而过的神似孩童般的惊慌失措。

　　原来，他总是如此执着地对自己喜欢的人念念不忘，对想要得到的一切都抱有执念，是因为自始至终在他的心里是如此地渴望被陪伴和被重视。

　　何湛，他真的太想要得到爱了。

　　无论是在小的时候还是现在。

　　所以他才会选择对妈妈说谎，后来又为了挽留乔娇娇，一次次地妥协一次次地委屈，只为了能把她留在身边。

　　而她都做了什么呢？想到这里乔娇娇都恨不得想扇自己两巴掌，为了自己可笑的自尊，为了想象中的那个困难，她一次次残忍地推开他赶走他，伤害这个渴望被爱的男人。

　　曾经的白惠文选择抛下年幼的孩子决然地去奔赴自己的事业，换来的当然只有这一份淡漠疏远的亲子关系。

　　而她呢，乔娇娇下定决心再也不会抛下他。

　　不过多时，白惠文从外面走回了餐厅，刚一坐下来就迫不及待地说，“好消息，好消息！我刚接到崇高文学奖的组委会邀约了，下个月我要代表作协去参加颁奖仪式。”

　　“崇高文学奖！”乔娇娇惊诧地轻呼出声。

　　崇高文学奖被誉为国内文学界最高奖项，每三年评选一届，历年来能获得这个殊荣的不是做出巨大贡献就是具有空前影响力的，含金量有多高完全不必赘述，许多作家都以此为终生奋斗的目标。

　　乔娇娇之前从编辑那里得知自己入围提名的正是崇高文学奖，不过她入围的是该奖项下属的创作新人奖，而不是原创文学奖，距离最终目标还是差了好几个台阶。

　　创作新人奖是颁给近年来在文学界初出茅庐具有最大潜力的新人，也是往后原创文学奖的预备军，许多名留青史的作家在获得原创文学奖之前都曾拿过创作新人奖。

　　别说获奖，只是提名而已对许多新人而言都是莫大的认可和殊荣，乔娇娇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