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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北方女人 ...

  •   元嘉虽一早就被温玉从床上薅了起来,但因用了药后,药效发作身子难受了半日才缓过劲,出府已是日暮时分。
      卫骁套了马车,拉着温玉、元嘉还有灵越去丝造铺。夕阳正好,从天边铺出大片大片绚烂的晚霞。阳光也很暖很亮,晒得人暖洋洋的。
      马车行走间,车帘晃动落下夕阳在元嘉的手上晃动。光比她现下看见的东西更要亮,她像个孩子一样伸手去抓。抓了会儿又掀开帘子,钻出脑袋去外面的染着金光的街景。阳光也落在了她的鹿眼中,照亮她琥珀色的眼睛。晶莹剔透,像个玻璃珠一样落在了血水中。无论周遭如何侵入血迹,它依旧干净无暇。
      但过了一会儿,她眼中的光就黑了下来。
      “天黑了。”她喃喃的念道,遗憾又惆怅,脆弱的声音听得人心头一窒。
      夕阳依旧还是落在了屋檐上,只落不进她的眼睛里了。温玉说要给她做的漂亮衣服,她也看不到了。
      她靠在窗边,呆呆地盯着他的方向,道:
      “我累了,不想去了,你叫他们来府里量好不好?”
      温玉挪了身子靠过来,拦住瘦弱的肩头,将她的脑袋按进怀里。
      “累了就睡一会儿,到了本王叫你。”
      灵越也在马车里,看见元嘉吃过药发作的样子,年纪再小也明白了些。只是她没有第一次那么震惊了,转过脸去望着车窗发呆。只是.....发着呆,不自觉竟抠破了自己的手指甲。

      丝造铺离王府并不远,会穿过两条青石板街。街道上好是热闹,吆喝叫卖声响声一片,小娃娃追着卖糖葫芦的汉子跑。石磨盘往下皆是一溜摆摊的小贩,卖什么的都有。人很多,很挤。马车行进去,驾驶很蛮狠,逼得人只能往两边路上退。
      路过时,温玉从角落的木匣里摸出个荷包,伸到马车外吩咐道: “去买两串糖葫芦来。”
      卫骁驾着马,接银子的是武兆。他手脚生的长,坐在马车随手就将一旁的卖糖葫芦的汉子招了过来。跟来的五六条小尾巴瞬间就将马车围住,仰着头,睁着眼看玻璃糖衣般晶莹剔透的糖葫芦串。
      许是看见了外面的小孩,卫骁递进来两串糖葫芦,他又吩咐将糖葫芦都买下分出去。
      那群小萝卜头瞬间发出一片蒸汽高昂的欢呼声,他们还都认识这是王府的车。乐滋滋的捧着糖葫芦对着马车行礼,喊多谢王爷。
      温玉很受用,掀开车帘挥挥手,嘱咐他们小心车。他再回身,目光深深的看着元嘉。想从她木然的眼睛里看出些别的情绪来,想要告诉她其实他并不恶。
      他虽为乱臣贼子,但心怀天下,有仁爱之心。
      可她什么情绪都没有,眼睛瞪着累了便就合上了,随后马车才又开始艰难的在人群里慢行。穿过那条热闹的街,出来停在一两层的二层歇山顶的小楼前。

      小楼环绕二层平座围廊,修缮的富丽堂皇,人流往来穿梭如织。大堂里闹哄哄的都是人,长津府的马车挺在门外,掌事就迎了出来。
      温玉抱着元嘉下车一直上到二楼的雅间才将人放下,掌声吩咐小厮送了好些样布进来。她看不见,但她也没什么见识,即使是看见也分辨不出来分别。他就拉着她的手去摸,细细的给她讲如何分辨绮、绫、锦、缎、绡,各样的花纹织造技艺。
      可她都看不见了,讲那么多又有何用,没一会儿她就烦了。
      “我不看了,你自己看吧。”
      元嘉甩脸摸索的坐进圈椅里,支着脑袋发呆,弄得屋子里的人有些尴尬。
      温玉过来哄道:“再坚持会儿,让张师父量了尺寸,一会儿我们就回去。”
      “我脚疼,不想站了。”
      她踢了踢脚,他立刻蹲下紧张的握住她的脚踝上下捏了捏,“哪里疼?”
      “不是很疼,就是好像使不上力气了。感觉软乎乎的,像是骨头断了一样。”
      可骨头明明还在,她也能站起来,能走的。脑子却在不经意的提醒她脚疼,走不了了。
      “温玉,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药啊?我......”她垂眸,看不到他的眼睛在哪儿。嘴叫扯了一个悲凉的笑,道:“我要是真的死了,你会难过吗?”
      “会,可本王不会让你死的。从今往后本王一定会加倍的对你好,不会再让你吃一点苦头了。其实今天是带你来做嫁衣的,本王告诉你,是娶你为妻。将来本王夺取天下登基,你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他放下她的脚踝,将两穿着绣鞋的小脚挨着椅脚放好,耐心又细致的整理从膝盖落下的裙摆。
      她似乎没有多高兴,动了动无处摆放的手指头,自嘲道:
      “可是我都没想过嫁给你,皇后是什么,是特别好的东西吗?”
      温玉很不喜欢她这种没脑子的话,瞬间就变了脸色,“这些话日后本王不想再听见,你累了,那去里间的小榻上歇歇,衣服本王来给你挑。”
      “喔”
      元嘉淡淡的应了声,手指百无聊赖敲着膝盖。
      做人可真是无趣,她想回山里去了。长回土里,春天就发芽开花,夏日成荫,天气转凉便落了叶子。

      丝造铺的雅间很大,从中隔了一到梨花木圆门,缀着珠帘,里面置的有休憩的软榻。温玉送了元嘉进去,担心吵到她,留下武兆守着便带着灵越下楼看布料去了。
      虽说不清对这个女人到底什么感情,但关于她的事,他总是不自己做的更认真。布料花样挑挑拣拣到月上中天,直到楼中上突然起了打斗声。桌椅落地,瓷瓶四裂,紧接着有人大喊道:
      “走水了!走水了!”
      浓烟突然弥漫开,充斥着整座小楼。四处都是急促的脚步,惊慌的叫喊声。
      他一把将灵越塞给掌事,逆着人流往楼上去。惊慌失措的人堵在大堂、楼道寸步难行。好不容易寻了个小角落,踩着青灰色的松木花盆,伸手拽住垂下的宫灯,蓄力翻身一跃,轻松翻过围栏上到二楼。
      可寻到雅间里,小榻上却是空荡荡的。屋内一切安好,只门窗是打开的。
      “元嘉!”
      没看见人,他安慰自己许是武兆带她走了。
      于是从窗户翻下楼,此时烟雾已愈发的大,直冲云霄,从二楼蹿出吞人的火舌。与温玉同时从火舌后跃下的还有一道身影,他看见立刻就跟上前。一直紧步追到巷子里,竹编灯下却站着一道仙风道骨的身影。从丝造铺出来的人就是蒲云舍里的童子,此时就站在文均老先生身后。
      “军师怎么在这,这把火?”
      他狐疑的看向起火的楼,官兵的水车根本难以招架熊熊大火。才不过须臾,整栋小楼已陷入一片火海中。
      文均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看向温玉满目失望,“萧辞的人已潜入许都,王爷还有兴致要成亲。这把火今日烧的是丝造铺,明日烧的就是王府,就是江北的驻防大营。”
      他又示意身后的小童上前,小童躬身行了一礼,左肩上剌了一道刀伤。伤口颇深,拱手牵扯到肩膀,动作有些迟缓,说话也吸着冷气。
      “回王爷,今夜有人摸到蒲云舍被师父发现,命小人追踪出来。那人钻进蒲云舍放了一把火制造混乱逃走了,小人该死。”
      温玉闻言一惊,萧辞和他临江驻军对峙已久。双方小打小闹摩擦不少,但却迟迟未开战。如今看来他们都在找机会,既是来都来了,岂有不迎之礼。
      他很快就收敛了神色,对文均老先生埋怨恍若未闻,只道:
      “军师不必担忧,萧辞既敢来,本王便能叫他有来无回。”
      说完转身走出巷子接着找元嘉了,身后的人无奈领着童子离开。带俩人的身影走远,藏在墙后的武兆才现了身。
      却只他一人,不见元嘉,温玉一下急了。
      “元嘉呢?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回王爷,元嘉姑娘不见了。”
      走近了才发现武兆面上布了一层汗,一贯冷静自制中露出了些惊慌的神色。
      “不见了?她眼睛看不见一个人能去哪里?”
      可萧辞的人又出现在许都了!
      “快,封锁九门,禁止所有人出入!元嘉可能被萧辞带走了!”
      温玉立刻意识到是萧辞来救元嘉,向城门奔去。武兆紧跟着他,边跑边道:
      “有件事没告诉王爷,起火前,文均先生突然让童子来召见属下,说是要事。那时属下见姑娘睡着了,遂....遂下楼了。可回来后,姑娘就不见了。”
      温玉脚一顿,有些懵,难道是....是文均带走了元嘉?
      为什么?
      可来不及细究了,相比于被文均先生带走,他还是觉得萧辞要过于危险。未免找错方向元嘉被带走,他还是立刻诏人封锁了城门亲自前去找。

      九门重重落下,街道上立刻就戒严了,肃杀之气扑面而来。百姓躲回了家中,丝造铺前看热闹的人也都被驱散。纵横交错的街巷中,举步都是搜寻的官兵。
      元嘉耳听着革靴声走远,一把抓住萧辞的衣服,梗着脖子喊道:
      “阿芙哥哥,我娘呢?我不能就这样走了,丢下她和灵越不管。温玉性子暴虐,定会迁怒于她们的,你放我下来。”
      萧辞还是疾步窜梭在黑巷里,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样,连走了好几步,直到前面又响起了脚步声才不得已停下来躲在墙后。
      他的视力极好,街道上的身影还没走过来,便就认出了是温玉。俩人水火不相容的狼王一样,同时就感应到了对方的存在。
      可温玉没想到躲在巷子里的人是萧辞,只是朝里面喝道:“什么人,出来!”
      武兆冲上前去,萧辞深吸了口气,抬眼示意身后的黑衣人离开,附在元嘉耳边低声道:
      “走不了了,想要救你娘就要想帮朕拖住温玉知道吗?”
      她眨了眨眼睛,做出重伤柔弱状窝在他的胸膛上。武兆上前来便看了他们,对温玉喊道:
      “王爷,是元嘉姑娘和秀姑。”
      不过这北方女人力气可真大,抱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腿不软气不喘,轻松自如跟怀里揣了只猫一样。
      温玉看见也是一惊,狐疑的打量男扮女装的萧辞。头上盘着圆髻,面色白净,双臂孔武有力同他不差上下的模样。
      “你怎么在这?”
      萧辞低头作出低姿态,忙道:
      “听说走水了,王爷和姑娘还没回府,奴婢着急找出来,在下楼遇见姑娘。姑娘说有人再追杀她,奴婢就带着姑娘躲到了这里。”
      “有人追杀你?”温玉望向元嘉,隐隐看见她白皙的脖颈上勒出一道头发丝大小的血痕,他伸手从萧辞的怀里将她接过来。
      元嘉脖子正是疼得紧,连动也不敢动,梗着脖子应道:
      “不知道是什么人突然出现在房间里,好像是用铁丝勒住我的脖子。后来着火了,丝造铺的小厮冲进来叫我,那人没得手就从窗户翻了出去。然后小厮带我下楼,在门口就遇见了秀姑。”
      俩人一唱一和配合的天衣无缝,温玉听了脸色愈加的深沉,“别怕,本王会抓住那人的。”
      他抱她着急匆匆往回走,竖耳听着身后四平八稳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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