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追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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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闻非自认这辈子听过的“喜欢”很多。比如小希，光是一上午的相处就说了不下百遍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更不要说音乐软件后台私信，别说喜欢，都开始排队领证，生猴子了。
但没有任何一次，沈闻非听到这句“我喜欢你”时，心里有这种跟刹车油门乱踩的紧张刺激感。
沈闻非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蹦出来。
他不是个什么事情都喜欢藏着掖着，做事犹犹豫豫的人，决定了就往前走，从不回头。陈迹曾调侃他以后绝对是个爱过就过的渣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以至于“梁兆舟是不是真的喜欢我”的问题，成了他二十八年人生里最长情思考过的事。
梁兆舟在心里叹了口气，医院绝对不是他设想的，可以用作刨白心意的地方。
他蹲下身子，与沈闻非平视，又重复了一遍：
“我，喜欢你。”
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沈老师。”
要说谈恋爱还真是有模板，比如沈闻非现在最想问的问题只有那么两个“你为什么喜欢我？”“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俗套的很。
沈闻非挑挑拣拣，选择了第二个：“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梁兆舟对这个问题不太意外，回答道：“第一次见面。”
两个大老爷们，在病房讨论喜不喜欢这个话题太奇怪了，都挺不自在。
梁兆舟起身：“沈老师……”
沈闻非已经预感到他要说“不希望自己因此困扰”之类的话，抬了下手，但因为动作太大，腰背肌肉扯着一疼，他龇了龇牙，忍着疼劲儿说：“我想喝水。”
观察室没有饮水机，得到护士站接。梁兆舟拿了两个纸杯往门口走。沈闻非在他身后说：“你等会还回来吗？”
梁兆舟回头，从他表情上根本看不出刚才发生了什么，沈闻非都想拿把半圆尺量量他唇角的笑和平时是不是一样的。
梁兆舟问：“你想我回来吗？”
沈闻非下意识点头，脑袋刚垂下去，就顿住了。
他现在确实想跟梁兆舟说说话，但得是那个还没跟他戳破窗户纸的梁兆舟，不能是现在这个坦诚相见的梁兆舟。
猜测和亲口说出总是两码事。他没有梁兆舟粉饰太平的能力，他得缓缓。
看出他表情的犹豫，梁兆舟提议道：“我去你家帮你拿点住院要用的东西来，可以吗？”
沈闻非点头：“你先给我接杯水。是真渴了。”
“好。”梁兆舟点头，去护士站给沈闻非接了两杯水。
打车回到沈闻非家……不是，是他自己家……也不对，总之就是进了沈闻非现在住的屋子，在满地杂物中翻出个盆，把牙膏牙刷的都丢进盆里，又给沈闻非收拾了两件衣服。
这些东西其实都可以不用回来拿，但既然都回来了，就还是得收拾好，顺带也给两人一点缓冲的时间。
沈闻非家里很乱，一看就是还没来得及收拾，一楼入户处全是纸箱杂物。梁兆舟也挺佩服自己，是怎么在那种火烧眉毛的时候，进准找出一条道冲到沈闻非身边，还能给即将到来的医护人员清出一条路。
比起一楼，二楼倒是收拾得挺干净。
梁兆舟不知道沈闻非的卧室是哪间，就先推开了朝北的房间的门。
这间卧室被沈闻非改成了琴房，玻璃陈列柜里整齐摆放着几台造价不菲的古筝，靠窗的书桌上放着一叠打印出的琴谱。窗户没关，琴谱被吹得在屋里漫游几圈。
梁兆舟关上窗户，蹲下身子把琴谱一张张捡起来码放好放在桌上。放在最上面的琴谱被人暴力揉过又展开，梁兆舟在布满褶皱的纸上按了按，这才注意到琴谱上随笔写着两个字：
“泡我？”
梁兆舟有些想笑，光是看这两个字他都能想象出沈闻非无意识写下这两个字后的惊慌失措和无能狂怒，只能揉个纸团泄愤，泄愤完可能还得骂自己两句，然后又把纸展开铺平，开始思考人生。
揉过的纸团很难再复原，梁兆舟用力抹了几次，心里的酸涩犹如纸上的皱痕，并无半分消退。
他现在真的很后悔。
。
梁兆舟回医院的时沈闻非正在敷冰袋，他腰背的软组织损伤严重，今晚一整晚都需要用冰袋进行冰敷。因为他只能靠在床上，整个腰背都压在放在床板上的冰袋上，饶是护士已经用毛巾把冰袋裹了几圈，痛感和冷意依旧刺激得他额上出了一层薄汗。
“你来了啊。”沈闻非说完又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那什么，你赶紧回家……”
梁兆舟放下东西抢答道：“不用，我不累，明天也没什么急事。”
“哦。”沈闻非应答一声，“那你再去给我接杯水吧。”
梁兆舟叹了口气，有些摸不准沈闻非的态度：“沈老师，你是想让我在这陪你呢，还是不想看见我？”
沈闻非叹了口气：“我是真渴了。哭那么久能不缺水吗？”
梁兆舟从翻出个保温杯：“你其实没哭多会。”
“行行行。”沈闻非摆摆手，“那我流的汗多可以吗？”
“很疼吗？”梁兆舟说着，扯出两张湿纸巾递给沈闻非。
沈闻非接过在头上胡乱擦了两下：“有点儿。不过没有接骨头那一下疼。”
梁兆舟笑笑：“你好像很怕看医生。”
“如果你从小就和医生打照面的话，你也会怕。”沈闻非说着摆摆手，“你能不能先去接水，我快渴死了。”
口渴这点沈闻非倒是真没撒谎，不知道是因为焦虑，抑或着是因为喝了瓶啤酒，要不是动不了，他都能一个箭步冲出去抱着饮水机吨吨吨。
小护士重新给他换了几个冰袋。梁兆舟拖了把椅子坐在病床边。
这一晚事挺多了，又还喝了酒，沈闻非的眼皮直打架，可却因为疼痛每次都是点两下头又猛地清醒过来。
梁兆舟看他打瞌睡打得可怜儿，去车上拿了U形枕来：“靠着这个会不会舒服一点。”
沈闻非一只手还挂着水，低头让梁兆舟从后把U形枕套在脖子上，问道：“你的车修好了。”
梁兆舟点头，问道：“沈老师，你喝酒是真不会断片啊？”
“你可以试试。”沈闻非挑眉，“比如再说一次要泡我。试试我第二天还记不记得。”
梁兆舟笑笑。
沈闻非靠在U形枕上，歇了好一会，直到彻底适应从腰部传来的冰冷感，这才轻轻叫了一声：“梁兆舟。你把灯关了。”
“嗯？”梁兆舟这么问着，还是起身把灯关了。屋里一时陷入黑暗，跟两人还在救护车上一样。
梁兆舟问：“又要哭吗？”
“那你这次有纸了吗？”沈闻非问。
“有。很多。”梁兆舟说着从兜里翻出一包纸巾，抽出两张，“这次打算要哭多久？”
沈闻非没回答，只是又轻轻叫了一声：“梁老板。”
“嗯。”梁兆舟坐下。
四月已过半，这几晚，耳边已经开始有了蝉鸣声，像是初夏的通告。
“我不知道。”沈闻非说。
这句不知道和刚才脱臼复位时一样，带着点委屈。
走廊和窗外的灯光照进来，勉强能窥见对方的面容。梁兆舟在他头顶摸了摸。沈老师的头发偏软，摸上去挺舒服，不扎手。
梁兆舟说：“不知道就不知道。留着以后慢慢想。”。
“但我不讨厌你。”沈闻非继续说，“并且我还挺喜欢你的，但是我不知道这种喜欢是什么喜欢，是对朋友的喜欢还是对赏识者的喜欢，或者是……恋人的喜欢。”
梁兆舟的手在空中顿了顿。
沈闻非在某些方面是个很简单的人，这种简单会让他活得很轻松快乐。
但在面对自己和这段感情时，沈闻非就像是个会游泳的人被丢进死海。不沉不浮的感觉让他不知所措，只能空有一身拳脚却不得施展。
梁兆舟因为沈闻非对这份情感的珍重而雀跃，却也因为他的无措感到失败。
梁兆舟很后悔自己逃开这几天的决定。
明明应该是他来追人，结果自己跑了，让人家琢磨。
有那么一瞬间，梁兆舟觉得自己有点配不上沈闻非的这句“喜欢”。
最后，他只能很公式化地抛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嗯。”，等待沈闻非的后话。
沈闻非唯一能动的手在被角扣了几下，艰难道：“所以你能不能等等我，我觉得我可能还需要点时间。”
这个“还”，挺有灵性，意味着沈闻非已经猜到自己前几天是故意逃开的。
酸涩感再次蔓延而上，梁兆舟轻轻抓住沈闻非在床单上作乱的手。因为在冰敷，沈闻非的手指很凉，被温暖包裹，仿若被烫了一下，沈闻非下意识蜷缩了一下手指。
梁兆舟的声音依旧很稳：“那我总和一下你意思。你不讨厌我，并且可能喜欢我，所以你想要点时间缕缕这个喜欢是什么喜欢，是这个意思吗。”
沈闻非点头。
“哦～”梁兆舟拖长音调，“所以我可以理解为，我需要，也可以认真追你了，是吗？”
沈闻非的眼睛瞪大了一圈。
他怀疑今晚自己的眼眶就没缩小过，也不知道这样瞪一晚上能不能拥有一双卡姿兰大眼。
梁兆舟松开握着沈闻非的手，语气略带歉意：“不好意思沈老师。我不是什么好人，尤其还是在你说你可能喜欢我的情况下，我不觉得我给你时间思考，和我追求你不可以同步进行。”
梁兆舟的声音听起来还挺人畜无害的，沈闻非却觉得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犹如深水炸弹。
“所以在你明确表现出讨厌我之前，我会一直保持追求你的状态。”
梁兆舟很清楚，在这件事上，他再也没法做到居于理性思考了，他已经跳进了“沈闻非”这个漩涡。
站在漩涡的人不会是完全感性，居于漩涡外的人也不是完全理性。
所以与其去思考是不是太冲动不理智，是不是太冷酷不近人情，不如想想跳入漩涡的动作怎样才好看漂亮。
“好了。”梁兆舟在沈闻非头上揉了两下，温柔又认真，让人不得抗拒，“沈老师，宣布一下，我要开始追你了。”
作者有话说第31章 第三十一章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