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笑淡红尘

30、失控

　　夏母听到她的诉求，一时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夏娴轻轻翻开面前的文件，拿起钢笔在上面标注重点。
　　“有事。我们夏家被人惦记了。”
　　“是谁？”夏母在电话里追问道，“如果人手不够的话，可以从我娘家那边派人过来，没必要把地下城的那帮手下叫出来。那是你最后的武力保护。”
　　夏娴手中的钢笔停了下来，墨水晕染在同一处，绽开圆圆的墨迹。
　　“我查不出来。准确来说，他们应该不是什么干净的路数。不动用点特殊手段揪不出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夏母坚持道，“非必要情况不要动用你的底牌。”
　　夏娴看着纸上的黑点，开始犹豫。
　　她深吸一口气，感觉两人之间的信息差隔着巨大的沟壑。
　　现在，夏、陆、宴三家都或多或少地参与进这件事来，事情的真相还深藏在一片混沌之中。
　　她等不起。
　　“妈。”夏娴决定将消息告诉她，“你知不知道，我去Y国的时候，遭到了袭击。”
　　对方似乎被唬住了，隔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夏娴的眸光暗了下来。
　　有人截住了夏母的消息渠道。
　　“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隔着电话，她听见夏母踉跄起身的声音，还有老吴闻声赶来的脚步声。
　　“夫人，您冷静点。”
　　老吴的声音在电话里遥遥传来。
　　“别拦着我！”夏母激动地尖叫道，带着歇斯底里，“夏娴，你在公司里是吧。我现在就过来。”
　　又来了。
　　这熟悉的高分贝嘶鸣。
　　夏娴放下钢笔，开始神经质地搓着手指。
　　“我现在好好的，没有受伤，你不要害怕。”
　　对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
　　“夫人，冷静下来！”老吴提高了声音，“夏小姐前些天不是还和您一起吃饭吗？”
　　“嘣——”
　　夏娴直接从椅子上弹跳起来
　　是熟悉的枪鸣声。
　　她连忙抓起抽屉里的另一台备用手机，迅速拨通老吴的电话。
　　万幸的是，老吴立即接通了电话。
　　“吴叔，有没有受伤？”
　　“枪支走火，没有人员伤亡。小姐——”
　　夏娴打断他的询问：“现在，马上到我的书房里，一进房间从左到右第三个书柜顺数第五层，把书拿开，拉开暗箱——”
　　老吴放弃了刨根问底，从佣人们的尖叫浪潮里直奔目的地：
　　“让开！别挡路——”
　　夏娴从办公室里大踏步离开，和夏母联络的手机里传来电话落地的巨响。
　　她干脆利落地挂断夏母的电话，转而全神贯注地留意老吴的进度。
　　“夏小姐……”老吴的声音里藏着有些始料未及的迟疑。
　　“找到了吗？那是一把麻醉枪。”夏娴来不及叫上助理，自己直接赶到车库，上车。
　　“不要试图当着她的面抢她手中的枪，她疯起来能要人命。”夏娴启动车辆，开始提速，“我的枪法还是你带我入门的。吴叔，在我赶回来之前，把场面稳住。”
　　说完这句话，夏娴将手机扔在副驾驶上，压着限速冲上马路。
　　夏母的尖叫有如实质，直直贯穿了她的脑袋，逼迫着她不得不回想起那段充满铁锈味的日子。
　　车里的清新剂抵挡不住强悍的回忆，覆盖不了记忆里浓重的血气。
　　夏娴将全部的车窗打开，并且开到最大。
　　是她忘了。
　　这段时间夏母的表现太过正常，以至于她忽略了夏母那岌岌可危的精神状况。
　　她的母亲，将活着的意义寄托在自己唯一的女儿身上。
　　握住方向盘的手开始冒汗，夏娴抿抿唇，将心中的不适强行压下去。
　　老吴，看你的了。

　　这位优秀的管家没有让她失望。
　　她看见老吴站在大门处，远远地向她招手。
　　他的身边还跟着几位惊魂未定的佣人
　　夏娴将车停在门口，走下车，大步迈向管家。
　　“我妈情况稳定下来了没？”
　　老吴不敢懈怠，急匆匆领着她进门：“夫人打了麻醉剂，总算安静了下来，现在正在床上躺着。”
　　夏娴往身后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佣人，再次确认：“没有受伤的吧？”
　　“没有，小姐。”
　　两人兜兜转转之后，来到夏母的房间。
　　老吴象征性地敲敲房门，随后直接扭开门把手。
　　饶是夏娴很熟悉夏母发火时的摧毁能力，但面前的景象依旧十年如一日地震撼着她。
　　“麻醉剂的浓度不高，夏夫人一直抗拒着佣人的靠近。”老吴无奈地对夏娴解释。
　　夏娴点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看着老吴如释重负的背影，她心中莫名生出了几分无力感。
　　她跨过碎成一地的花瓶碎片，绕过被彻底掀翻的真皮沙发，看了一眼枪痕累累的茶几，慢慢来到夏母躺着的床边，拉开破破烂烂的窗帘，让光线进入房间。
　　充足的阳光让沉闷的心情得以舒缓下来。
　　夏母眼神涣散地望着她，却也迟迟没有闭上眼睛。
　　夏娴抬起手，轻轻捂住母亲充满血丝的眼睛；“我还活着，我没事。”
　　被捂住眼睛的夏母感受着女儿手底下微暖的体温，情绪开始慢慢稳定下来。
　　她抬起沉重无力的手，握住夏娴白皙的手腕，像是为了确认她存在的真实度，也像是为了抓紧手中最后一根稻草。
　　“什么时候的事。”
　　“I&G夫人生日的那一天。”夏娴没敢详细说，怕继续刺激到她。
　　“你为什么要瞒我到现在。”
　　“我以为你知道了。”
　　夏母沉默了很久。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会知道这件事。”
　　“从小到大，你可不是一直都看着我么？”夏娴松开捂着她眼睛的手，替她掖了掖被角。
　　夏母有气无力地拽着她的手，却也没有松开的迹象。
　　“先睡一觉吧。脑袋清醒了才好思考。”夏娴看着她倔强的样子，一时没了辙，“我会待在你身边，直到你醒来。”
　　夏母定定地看着她。
　　“睡吧。”夏娴叹气，弯腰从地板上捡起一本厚厚的诗集，坐在夏母的枕边，替她挡住光线。
　　望着夏娴在阳光下安静地翻动着厚得像砖头一样的书籍，夏母的唇边轻轻颤了颤，但终究没有开口说话。
　　她顺着麻醉剂的作用下，昏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