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医医馆扬名记》玖噜

29、第29章 瘟疫

　　江尧眼皮轻颤几下后睁开了双眼，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漆黑，她抬手便碰到了冰凉的木板，

　　这里像极了……棺材。

　　不会吧？她这是死了?

　　她费劲全力推开棺材盖时，灵堂内响起阵阵尖叫和呼喊。

　　“那儿有东西在动。”

　　“诈尸了，死人又活了！”

　　“救命啊！”

　　守灵人吓得连滚带爬，唯恐身后诈尸的女子追上来。

　　“瞎说什么？”一个男人从外面走进来后怒斥道。

　　江尧一看来人就愣住了，这人不是江北延吗?他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了？

　　“你们是谁？”熟悉的语调从自己身体里发出声来，江尧浑身一僵，双眸流露出恐惧，她没张口说话，那现在说话的这个人是谁?

　　事情接下来的发展超出她的控制，她动弹不了，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意识中的系统也消失了。她如同一个旁观者，看着一场荒谬的大戏。

　　“这妖物带着怨气，若不以火焚烧，恐怕难以去除。”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老道指着江尧说道。

　　老道的话音刚落，周围的人同时后退了一步。为数不多的几个胆大之人开口喊道:“烧死她，去拿火和油！”

　　民间最信鬼神之说，几乎将老道的话奉若神明。一群人不等江尧的解释，就上前将她紧紧捆住。

　　“我不是……”

　　从身体发出的声音戛然而止，江尧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一次清醒时，刺目的日光照在她的脸上，身体牢牢被束在柱子上，脚边堆满了干枝。

　　这是要烧死……她?

　　几滴血顺着脸颊落在枯黄的树枝上，江尧茫然地眨了眨眼，她感觉不到疼痛和疲惫，连什么时候流血了都不知道。

　　缕缕升起的浓烟后，她的手脚开始乱动，江尧这才发现这副身体的主人“江尧”在挣扎着解开麻绳。

　　忽然，一盆冷水泼向燃起的火堆，还未触及火油的火苗被几桶清水扑灭。

　　江尧愣神时，一个男子的身影跨了上来，割断了她身后的麻绳。

　　“走。”

　　几乎在男子抬头的瞬间，江尧就认出了他是谁。吴成怎么在这里?

　　吴成见江尧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二话不说直接拽着人向外跑去。

　　他们身后响起了许许多多的咒骂声和一道江尧极为熟悉的声音，她往外逃跑时，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江母阻拦着江家人。

　　江母单薄的身影前方是一群拿着火把的彪形大汉，身后则是吴成带着江尧逃跑的背影。

　　穿过长街时，她偶尔能听到路人的谩骂声。

　　“江尧这种庸医怎么还活着?不是说她摔死了吗？”

　　“这种人活该给孙老头偿命。”

　　他们不高不低的谈话声正好的落到了江尧的耳中，若不是动弹不了，她都想拦着那两个人问问孙老头怎么了。

　　孙老头明明都被她治好了，怎么好端端又死了？

　　可这些来不及江尧多想，吴成扯着她的衣袖一路向城外跑去，还未到关闭城门之时，但黄昏将至，已经很少有百姓出城了。

　　两人的步伐渐渐变缓直至完全停下，吴成双手撑着膝盖大声喘了几口气，才对江尧说道:“少东家，这次事儿闹得太大了，江夫人让你先去外祖家避一避，过段儿时间再回来。”

　　江尧无法拒绝吴成的话，只能任由这副身体接过几两银子后离开锦阳城。

　　暮色将至，她看着“江尧”漫无目的地走向入云山，丝毫没有去外祖家的意图。

　　江尧控制不了身体的主动权，只能看着“江尧”踏进入云山，随即后面又有江家人追了过来，“江尧”慌不择路地滚下了山崖，幸亏这山崖崖底杂草丛生，她才活了下去。

　　自此，“江尧”一路向北，她没有去吴成口中的外祖家，也没有回锦阳城的打算，她靠着自己医术勉强生活。

　　直到有一天，她捡回来了一个受重伤的男子，男子说他叫裴商，“江尧”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信了没有。

　　而江尧看清裴商的脸后，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这不是燕商吗？

　　裴商是什么鬼?

　　江尧的意识跟了“江尧”这么久，隐约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她从棺材里醒来的时候，孙老头死了，江北延眼露算计地说她是妖怪。

　　这艰难的处境与她穿越过来的时候极为相似，只是这次清醒的时机不对，才让“江尧”步步为难。

　　“你一定要去吗？”化名江娆的“江尧”问道。

　　裴商深色的眼眸染上些许疯狂，沉声道:“我的仇人在锦阳城。”

　　帷帽下江娆的声音有点发闷，拒绝道:“我可不去。”

　　“随你。”裴商利落地起身，抬脚出门后坐在石阶上。

　　孤冷的月色衬得他的背影格外萧瑟，让人看了有心有几分不忍。

　　三天后，两人动身前往锦阳城，路上足足花费了半个月，江娆推开木窗，微风吹起月白色的细纱，白皙的脖颈若隐若现。

　　见状，裴商慌乱地收回眼神，再次问道:“你确定和我一起去?”

　　“嗯？”江娆突然侧过头，笑眯眯地说道，“我在城外等你。”

　　“那你要是等不到……”裴商后面的话没说完，他对刺杀陆聿之事毫无把握，是生是死谁也说不准，他怎么可能让一个姑娘等着他呢？

　　分别时，裴商将身上全部的银两留给了江娆，还告诉她晚饭去哪里吃，他看着她笑着收下后毅然转身离开。

　　江娆见裴商决然的背影远去，脸上的笑意霎时间消失了，她拉了拉帷帽后悄声跟了上去。

　　可她刚进城不久，城中异常的安静就让她脚步一顿，不仅江娆察觉到了不对劲，连江尧也是脸色微变。

　　江娆向巷内走去，深巷的角落里堆积着不少孩童的尸体，她屏住呼吸地向前走去，只见这些孩子身体已经凉透了。

　　突然，她转身向医馆跑去，往日热闹的长街此时只有孤孤零零的几个人，可她顾不得这些，拼了命得向前跑。

　　咯吱一声，江娆推开医馆的门后，宽敞的塌上躺着身体僵硬惨白的吴成，她磕磕绊绊地走向后院，又见到了早已经没了呼吸的江母。

　　江娆走出医馆，隐隐约约听到了有人说瘟疫，一滴滴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与此同时，江尧也在路上看到了许多认识的“人”，他们的尸身或堆或放在潮湿角落中。

　　忽然，远处传来厮杀声，江尧脖间一痛，意识消散时视线中出现了藏黑蹙金藤纹长袍一角。

　　**
　　晨光熹微，旭日再次从东方缓缓升起，窗棂透进一缕阳光，卧房内的江尧全然不知，她安静地睡着，连呼吸声都微不可查。

　　陆聿靠在门外，余光中看着四秋为江尧换药，她已经昏睡两日了，他抬手在胸口处摩擦了一下，前襟交合处微凸起一个弧度，显然里面放着极为重要的东西。

　　四秋从卧房出来后，见到陆聿正低头抚摸着什么，她好奇地瞄了几眼便收回目光。

　　前天，这人拦住她扔药包的举动，也不知道所谓何意。

　　见四秋出来后，陆聿向前走了几步询问江尧的病情。那日，他将江尧抱回医馆后，才发觉自己的手臂和胸前几乎被她的鲜血浸了个透。

　　上场杀敌取人首级时陆聿没怕过，敌兵围剿时他身受重伤也没怕过，可抱着全身流血的江尧时，他怕得连手都止不住颤抖。

　　听到江尧逐渐好转后，陆聿紧锁的眉头舒展了几分。

　　四秋离开后，陆聿兀自站在原地，晨光穿过交叠的落叶打在他身上，平日里淡漠的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担忧。

　　顾昭走过来时便看见了这样一副画面，他轻声咳了咳，问道:“她怎么样了？”

　　陆聿重复了一遍四秋的话，顾昭也是松了口气，江尧再不好转得话，就该凶多吉少了。

　　“则尔全身不能动弹的原因找到了，他的后肩插进了一根针，并且这针上沾有蛇毒，我让四陈看过了，这蛇毒不会致死，只会麻痹身体四肢。”

　　顾昭提及此事时眼中流露出些许赞叹，他与四陈说完后，四陈已经确定了这针出自江尧之手，也就是说，即使他和陆聿没有上山救人，则尔能活着离开入云山的可能性也不大。

　　听到顾昭的话后，陆聿微怔，视线恍若穿过厚重的雕窗落在江尧的身上，他轻轻应了一声，问道:“县令被害一事可有结果?”

　　“抓住的那三个人说此事与他们无关。”不提起这事儿还好，一说起这事来顾昭就头疼，他和陆聿都猜测县令被谋害与则尔几人有关，结果这三个人都否认此事。

　　“他们有没有可能说假话?”陆聿与外邦人打交道的次数很多，深知他们的矫言伪行的本性。

　　顾昭猜到了陆聿的疑虑，说道:“我再让人审一审。不过……被害的县令姓李，曾是燕府的门生，有没有可能此事是有人为了削弱燕府的羽翼?”

　　说起燕府后，陆聿猛然想起燕商这个人，正因为锦阳城县令曾是燕家的门生，燕商这俩天才忙得抽不出时间来看望江尧。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多疑，他总感觉燕商行事有点奇怪，更何况这人还放言过要追江尧。

　　陆聿迟疑片刻，燕商曾经说过的话再一次在他脑海中响起，直到顾昭不解地看向他，他才开口说道:“明日我去见一见则尔。至于李县令被害是否与朝廷势力有关，我看不一定，锦阳城的县令之位估计入不了那些老家伙的眼。”

　　闻言，顾昭的表情有些诡异，也对，除了陆聿这位摄政王，还有谁能明目张胆地喊那些“德高望重”的大臣为老家伙?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向院中的药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