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养殖场》星海浮生

1、第101封信.纪念

　　“你在桥上看景”
　　“我在画外看你”
　　—没有署名的明信片上画了海，铅底黑墨，凌乱的海浪线条里有条简约的小船。

　　信件内容：

　　【一】小雨

　　那是个难得的骤雨，冲刷了夏季的燥热，徒留一滩雨迹。我记得那是入学训练，只有我，倒霉的因睡过头迟到，又因为不靠谱的家长被罚在了全段学生的最边上。
　　不过好在散场后有你的帮助，我顺利找回了班级。结果在新生入学训练的第一天我们就临了一场雨。
　　我记得当时很快就解散了队伍，你跟新认识的同伴站在亭子底下躲雨。

　　亭子旁边是搭的景观桥，你那双柔和的眼透过朦胧的雨，仿佛看得见明光。
　　然后我就在想，我可能还差你一句谢谢。
　　因为我根本不敢，大声宣扬自己本性卑劣。

　　你敢信，分班考那天我其实碰见你了。
　　语文的试卷作文是写《印象深刻的人》，我写了你。
　　因为你皮肤明显比别人白了一个度，我感到很神奇。而且你性情很温和跟别人处的来，我觉得你很特别。

　　写那篇文的时候我还在笑，结果完篇后我才发现，我写离题了。我甚至把原本的纯真写得像青年之间的悸动，像个初恋一样。

　　我回家后就把写了作文大纲的试卷扔到了垃圾桶，想着我大概是无药可救。毕竟我不是同，说出去怕不是会被笑死，结果我没想到，最终我还是跟你分到另一个班。

　　“我是…你也是班干吗？”

　　你的名字很好听，带了季节和花的元素，笑起来也很好看，身上有股清冷的皂荚香味。会让我想起雪里盛开的茉莉，更衬你本就白若凝脂的肤色。

　　“祁肆易，你可以直接喊我名字。”
　　不像我，名字根本听不出来是个女名。

　　嗯…之后我们就认识了，虽然大多数时候，我是看着你在跟别人互动的那个。
　　毕竟是同班，低头不见抬头嘛。
　　哈，我还记得最开始的那场雨，甚至想过你站在桥上撑伞走过回眸的画面，我把这个当作速写练习，画下来保存了，不过我没敢都告诉你。

　　【中雨】

　　正如我所言，我是个卑劣的人。
　　我既搞不懂情感，也不知分寸，我甚至在小学的时候被我的同桌写进了作文，然后她靠着在作文里说我阴晴不定的脾气，差得了班里的优秀作文。

　　我当时就觉得，挺好笑的。

　　我从小就很自私，我承认。
　　因为我不懂，我家里是纯放养的教育态度，我妈觉得我是烂人一个。

　　巧了，我也这么认为。
　　你应该记得，我曾在相处即将分别的倒数里，做过很多匪夷所思的事吧。

　　我会花钱买礼物，小到普通的小糖果一人几个，大到小零食直接每人一包，全班都有给。

　　我当时是想着，反正我都要走了，留点好印象。
　　然后我就经常买多了东西都会送，有一些很好吃的我会多送你一点。
　　不过我没想到的是，我有次偶然路过，听到你当时玩得很好的朋友之一，以一种匪夷所思看跳梁小丑的态度说：
　　“祁肆易是傻x吗？天天送这些……”

　　我没有去看你之后的神色，因为我不敢。
　　我甚至在成人礼（不是十八岁的本地习俗）邀请你来，一块喝酒庆祝，不过你和我都没喝。

　　我知道你性格腼腆，但当时逗你玩说了黄笑话，听你把我骂了后还乐，即使我事后也有认真及时地道歉了，我很抱歉。

　　我记得有次我实在无聊想得远了，忍不住喊了下你的全名。
　　那个时候我已经不是好学生了，我是个不能让人理解的怪人，老是惹老师生气。

　　你依旧是学委，成绩中上，坐在我斜前方

　　“你怎么这么严肃的喊我？”

　　你很吃惊。

　　我立刻道歉了。
　　不过直到毕业，我们都很少交集。

　　我记得毕业的那年暑假曾下过一场雨，不大不小，却持续地很频繁。
　　我路过花店的时候看到了一束漂亮的茉莉，它临着雨，却依旧洁白无瑕。

　　我没钱买，但是画了张小的速写，塞在了毕业典礼上你原本坐的桌子那里，但事后它依旧没被发觉，我把它烧了。

　　【大雨】

　　该说幸运吗，毕业后考入不同的高中，我们之间居然还会有联系和书信往来。
　　当时校里的书信往来活动我看到了你在的中学，但我没问过，你在哪个班，就像我们三年下来的交流点到即止。

　　出于脑热，我给你寄信了。我甚至没想过会有后续，
　　因为我提笔的时候，就只能想起，我好像在初中三年里交往还算过得去的同性里，只有你了。

　　我是个没朋友的人。

　　我当时看到我班里同桌在叠信封，我直到活动要结束的最后一天才敢让我同桌帮忙，请她帮我叠了个信封才寄了我脑抽的信。

　　我甚至连手工都是依旧差劲不过我事后居然会接到你的回复。

　　挺意外的，该说不愧是你吗…永远都处事有礼。

　　高二，我买了信纸，信封没买。
　　我又给你寄信了，这次我知道了你的班级。我往里面画了动漫人物的临摹速写，其实给你的信是我一个小时内加紧赶出来的，我在信里多了很多吐槽。

　　不出所料，我收到你的回信了。
　　我其实挺激动的，事后那封信仍躺在收纳盒里，被我收起来了。

　　我是个念旧的人。

　　明明可能是一件小事，我都可以放大。可我却记不住周围人的生日，记不清往事的全部。

　　我们之间的交流基本只停在节假日的互相道贺，和一些成绩上的吐槽与互勉。讲真，其实我觉得我很烂，比不上有上进心的你。

　　高三，我没寄信。

　　因为我什么都没准备，明明约好要一块当闲鱼不当班干的我，忙了两年多仍在忙前忙后，忙到最后一天挤出时间给你叠信封写信的时间都所剩无几。

　　其实还有层原因，是我怕打扰你。因为你很努力，我看得出来只要你继续努力，就一定有未来。

　　结果出乎意外的，我收到了你寄来的信。我接到的时候很意外，甚至一下课就忍不住回去用电子邮箱洋洋洒洒地写了两千多字，打算给你回信。

　　结果我发现，我连你的邮箱都没有。
　　我甚至还听到跟我同班的一个舍友说
　　“连祁肆易都有人给她寄，我为什么没有。”

　　哈，我当时差点忍不住，想冲上去教训她一顿。
　　可我发现，我好像，也算不上你的朋友。我连你的生日都不知道，连你的喜好近况那些都不知道。

　　我甚至是偶然点赞吐槽了下puq里的小学同学，才收到你说她是你的同班这件事。我有什么理由呢？

　　我甚至有时会跟我的舍友说，给我寄信的你，说你是个优秀长相干净的人，我挺喜欢跟你相处。

　　她们当时就笑我，我不理解。
　　我甚至换考场的时候都在想，我要去主动找你，想把你安利给我的舍友，让她们知道你有多好。

　　结果我不敢。我甚至画画都是垃圾一个，学术上倒着退，连你们学校你在哪个班的具体位置都不知道。

　　令我意外的是，你来找我了。

　　我甚至有一瞬的恍惚，因为我真的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你，你与三年前停在我记忆里的回忆差别太小，小到令我陌生又令我熟悉。

　　“你居然没认出我？！”

　　好在我混乱堕落的脑子还能辨别出你的音色，我当时其实很想抱一下你的。阔别重逢，不过我们只有三言两语可说。

　　因为我是班长，我得及时会去组织班级，没法在本就不是我们的学校呆太久。我事后也及时道歉了，想着新年送你礼物，约你出来玩。

　　我知道高三是个转折点，所以我不敢打扰你，这么说未免太冠冕堂皇。其实是我不知道该如何与人相处，我身边的舍友也会暗地里说我的坏毛病。

　　我其实很清楚。
　　我较真，喜欢斤斤计较，事很多。

　　但我还是想说，我第一次去你的学校，坐在考场上看窗外的光景时，我想到了你。

　　我会想，与我同处于考场的你，是否还如之前那样。我观察你们学校的布局，看你同校的校服，在想你现在过得怎样。

　　但很不幸的事，我始终只是那个过客，始终如一的，只能透过窗外的芭蕉叶，去想，去思考你那精彩的未来。

　　我的所思所想不能透过画笔描摹，因为我疏于画技的联系，只懂得临摹照搬仿出个一二。

　　我的千言万语不能透过纸笔写下，因为我匮于知识的充实，只懂得简单表达说出来词穷。

　　放寒假了，下了好久的雨…入冬的天气越发的寒，我开始在接二连三的大雨里思考，我这样是否合适。

　　我开始看不清了，大雨滂沱会模糊人的视野吗？我不知道，我只知晓我并不合适，起码作为一个友人，我不该许诺空头的支票，甚至连注意保暖这个客套话，都不敢在搜索框搜索后发出。
　　毕竟我们的联系，多数是我开始，我结束，所说超不过十句。不过这都要大年三十了，你说这大雨，怎么就不停呢？

　　【雨过天晴】

　　听着猛烈寒冷的海风摇响窗棂，有的时候我会回想起我曾坐在仅一墙之隔的室内给你发的聊天信息。

　　有点可笑了，我记得我发过很多条，言简意赅却又鼓励你上劲的祝福语。

　　你一直都有明确的上进心，可我不同，我只会偶尔，站在海边那座桥上，任由凌乱的思绪裹挟。

　　会下雨吗？
　　谁知道呢，反正我从来没在乎过。你敢想象吗，有一次你淋雨没带伞，我甚至想过，把我手里的伞给你好了。

　　因为我有这把伞，好像也无济于事。
　　就好像，我知道它会下雨，会淋湿衣服，我也懒得洗任由生病一样。

　　不会有人关心的，他们只会觉得，自找病生的我是个烂透的人。

　　不过你不需要，你当时有朋友给你送伞了。我不一样，我是个站在雨里丢了伞，都只敢自己莽回家的自囚者。

　　因为不会有人想听的，而我的画笔也好像在雨里被淋湿了，磕断了头无法再画出形态。

　　可是我一直都知道啊，我知道你不会。

　　说来好笑，你还记得你当时戒严后想吃外面小卖铺里的面包零食，我跟着那群男生偷溜出去买回来给你的时候吗？

　　那其实是我第一次，违背制度的框架。我其实无利不起早，但我那次没找你要跑腿费。

　　你还记得你们当时在校里看雨过初晴的彩虹，拿着相机在拍照的事吗。

　　那个时候我其实只关注了雨，是你跟我说彩虹的位置，我才看到了未曾看到的风景。

　　如果十年后你问我对你的印象，我可能只记得三场雨和雨过天晴。

　　不过我觉得，我可能早就变成庸俗而又碌碌无为的人了，甚至连把速写小册给你的脸都没有，也不敢给你看这封信。

　　但我还是想说，我不相信会有大雨会有好事发生，但我相信雨过天晴。

　　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把我说的口头支票兑现，不知到时候，看得见彩虹吗？
　　我最后…还是没有勇气啊。

　　“高考加油。”这句是诚心的。

　　纪我所忆，念我所思。
　　我希望你，能过得肆意安康，平安喜乐。
　　也希望你，能过得如你所想，有始有终。
　　而不是像我一样，留在大雨里，不被所期。
　　——再见，060914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曾想过一场雨，那个雨里有回不去的青春，有情有谊，有太多的不敢说。”
0609是高考结束日期，14是41反过来的意思，也有已逝的意思（不是说真的走了，而是写信的人，想开了。）
故事源自作者脑补，讲的是一个高中女生对朋友的想法和期许，两人是平淡的友谊，但又有点若即若离。至于故事里人物的未来，那并不是我能决定的。
我所做，只是记录，关于信里一些坏习惯不提倡也不要学，好好学习，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