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寿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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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岐山镇上时，千结坊的开业弄得就十分热闹。这回在京城开业，加之太子妃的造势，开业这日可谓是锣鼓漫天，人山人海。
姜许跟二丫忙的脚不沾地，石头也带着几个新招来的跑堂一块招呼着客人。
有了上回出事的前车之鉴，姜许对原布材的要求更严上两分，不仅亲自带着二丫一块验货，制成盘扣前后还安排了好几道程序查验，才能放到店中售卖。
也正因此，前期店里头的准备工作长了许多。从夏日准备到初秋，到了真正开业这一日，已经到了立冬这一日了。
开业的场面弄得大，多亏了顾允淮带着一帮弟兄维持秩序，这才没弄出什么纷争意外来。兴许他和那帮兄弟还真是有些地头蛇的气质，虽有些不知是何方势力派来的人凑热闹，那些想要闹事的，却始终没敢动作。
一整日兵荒马乱，直到日暮西山，几人才准备打烊。
“暖暖手。”
顾允淮递东西的动作太快，姜许直到怀中被塞了个满满当当，才低头看清他这是往自己怀中塞了个汤婆子。
伸手捂上去，暖融融的温度缠绕在指尖，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通红的指尖已经冷得如铁。
“今年的冬日怎么来的这么早。”
姜许叹了口气，又将恢复些许暖意的手伸出来搁到算盘上，对着账簿核算起来。
“不是今年的冬日来得快，”顾允淮将她的手按回汤婆子边，接过她手里的账簿，拿笔核算起来。
“是你这几月来太忙，这才觉得时间过的快罢了。”
姜许歪着脑袋看他在宣纸上一番抹抹画画的，三两下便算了好几页，啧啧称叹道：
“你这是何算法，倒是比算盘还快。”
“我竟不知郎君你还有这门手艺。”
要知道，岐山镇上许多人家还会送孩子去账房先生那儿做学徒，学成了便是一门手艺，若是在大铺子寻到了差事，比普通人家在地里讨生活要好过上不少。
看姜许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顾允淮只得简单地教了她会儿阿拉伯数字。她埋头一阵研究，顾允淮看着她柔亮的发顶，心中一阵不舍。
也不知道如此安稳的日子还能有多久。
昨日太子还与他说了边关的情势。
番邦近来小动作不断，若不是豫州水难打了朝廷一个措手不及，早便应该派军增守边疆的。璃王此事回京定有蹊跷，但太子不得不顾及番邦，即便有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的风险，该增派的兵力还是得不得增派。
彼时他便是必然要带兵前去的将领之一。
姜许研究着算法，还一边嘟囔着铺子接下来的安排。想到出征的日子在即，即便是这些日子已经将过去近身搏斗的功夫都给捡了起来，也好好精进了箭术，顾允淮还是难免满腹担忧。
“阿许，太后娘娘的寿宴过后，还是让石头离开铺子吧。”
姜许讶然抬头，落入他温柔而坚定的眸中。
“他留在铺子里，始终像一颗定时炸弹，我无法安心。”
视线触碰到姜许有些许疑惑的眼神，他才发觉这个比喻中显然有着她无法理解的概念。
姜许虽听不懂他的比喻，却从他的语气中读懂了他的意思。
“郎君，若他始终是一把悬刃，将刀子送到曾经落下的地方，不才是最危险的事情吗？”
姜许明白他是怕石头会转过头来对自己、对千结坊做些什么，但将一切放到与前世相同的境地上去，总是让她想起便忍不住心悸。
发顶的大手一触即离，她抬头看向顾允淮，本以为还要再与他分辩一番，却听见他无比轻的叹了一声道：“好。”
他答应的太过轻易，反而令姜许心头一空，越发不安起来。
——
殿上满堂金玉结着珠彩，浮光掠影。
红墙金殿，歌舞升平，两街之隔的王尚书府此刻的惊慌凌乱并不会影响宫墙内的任何一块砖瓦。
王尚书在朝多年，势力盘根错节，此次彻查仅仅只将他一家下狱，已是仁慈。
往日姻亲旧故虽心有戚戚，面上却一派喜色。
太后寿辰，谁人敢不欢喜？
当今陛下虽沉迷道法丹药，却是个切切实实的孝子。虽非整寿，不过太后一句话，便应了让璃王进京贺寿的事。
只不过再是孝子，也是昔日夺嫡中胜出的帝王。
王尚书的倒台，便是给璃王的一点警示。警告他，帝王允他回京，并不是允他忘了本分。恩威并施，帝王向来如此。
多年未见幼子，此番得见，太后自然欢喜。宴上便拉着璃王坐在下首话家常。
歌舞酒肉一场，便到了各家向太后献礼的时候。皇帝为太后打造了一尊通体雪白的玉佛，难得的是那等人身的玉料子，太后自然连连道好。
皇帝求道已久，见太后收下寿礼，便先一步离席了。
璃王倒是别出心裁，选了一匹汗血宝马，不过却是一匹憨态未褪的马驹。
太后平日对这个幼子再疼爱不过，这次对他费心送上的贺礼却只是轻轻带过，反而笑着问起太子准备了什么。
“回皇祖母，孙儿寻了许久，思来想去还是这盆红珊瑚宝石盆景最衬您。”赵忱一向不是巧言邀功的性子，只说了这一句便停了话头。
“皇祖母，澴儿也有寿礼要献，”太子妃崔澴也算是太后看着长大的孩子，她一向沉稳，唯对太后会露出些小女儿姿态。
“澴儿亲手给您做了身衣裳，您瞧这凤凰，孙媳可熬了许久才绣完呢。”
太后也是实打实地心疼这个在身边长大的孙媳，听她这么说，既不觉得她邀功，也不先去瞧衣裳，而是半是欣慰半是担忧地嘱咐她道：
“你有这份心祖母自然高兴，可你也别不把自个儿的身体当回事，熬坏了眼睛，往后后悔也来不及。”
话虽这么说，太后却还是立时招手让宫女将衣裳捧上宫阶来细细看起来。
“皇祖母，您瞧这凤尾，制成了盘纽是不是更别致灵动了？”
崔澴这话一出，夫妻多年，赵忱立刻便反应过来她准备这份寿礼的用意。不着声色地偏头看了一眼，心中有些不明白她为何对姜氏重视至此。
崔澴既然决定在寿宴上演这一出，便没想过瞒着赵忱。
不过他方才那一眼泄露出的情绪……看来有些事情不得不与他坦白才好，否则恐要坏事。
“好巧思！澴儿这回有心了。”
太后笑着颔首，又低头打量起衣裳来。
“孙媳可没有那般好的手艺，”崔澴含笑解释，“这几枚盘纽是孙媳托千结坊的姜掌柜制的，一听到要做凤尾花样，她初时还吓了一跳呢！”
太后也知她这是有意让姜氏搭上自己，便也配合她，二人一唱一和，便敲定了后日要让太子妃带着姜氏进宫来面见太后。
“母后，”璃王本低头喝着酒不言，听到此处，却忽然不咸不淡道，“这来路不明的东西，还是小心为上。”
太后面上笑容一滞，转了话题。
“母后自然晓得，你难得归京，便多陪我一段时日。”
璃王闻言，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酒，没在多言。
气氛就此冷下来，太后心中有事，也没有心思饮宴，半个时辰后便散了宴席。
太后一走，璃王便也起身离席。宴上热闹，殿外却冷清，璃王扶着太后回寝殿，走至慈寿宫门口，却忽然笑起来。
太后毕竟年事已高，此时已是疲惫至极，听到身侧小儿子忽然轻笑，心下却一沉。
看来她没有误会。
“母后可还喜欢我今日的寿礼？”
璃王的身影半隐在墙下的阴影中，看不清神色。太后轻叹了口气，正要开口，却又被打断。
“儿臣猜想，您定然是不喜欢汗血宝马的。至少，不喜欢儿臣养的。”
“璃儿，你误会了。”
璃王并不理会太后的话，自顾自道：“不然您也不会喂儿臣的马儿吃那样的物件，让儿臣在父皇面前、在一众兄弟面前丢了如此大的脸。”
“从那时起，儿臣就明白，您要的不是一个能文韬武略才华绝艳的儿子，而是一个能一心辅佐衬托兄长的工具。”
“璃儿，皇家有太多的不得已，母后只是不希望你一生陷在红砖血海中……”太后心知璃王积怨已久，见解释无用，便冷下语气。
“帝王无情，你皇兄这些年的确有做的不妥的地方，可他待你不薄。”
“你该知道分寸。”
可惜璃王早不是当年那个夜里从寝殿溜出来抱着死去的马驹痛哭的孩童了，太后说的这番话，终究只留给了他的背影。
宫道冗长，红墙内的母子交锋暗流汹涌，宫墙外的人却分毫不知。
月挂梢头，姜许坐在妆台前散下一头青丝，一面梳着发丝，一面望着镜中出神。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身后夺下她手中的木梳，动作轻柔地替她梳起来。姜许看着镜中，身后顾允淮的脸上带着疲色，目光却柔软。
“这阵子大营的操练又加码了吗？”
他肤色白皙，这段时日却黑了些，虽不明显，她却能看出。想必是北边又有什么消息了，才不得不抓紧操练。
顾允淮梳发的手一顿，温声道：
“阿许怎知我去了大营？”
许是觉得问了些无用的问题，他弯唇笑起来，为她拢了拢发丝，解释道：
“太子殿下为人谨慎，北边尚还是小打小闹，我们却不得不防。”
姜许对他的话只信了三分，想起太子妃午间差人秘密递来的话，心中明白出征的事情怕是近在眼前。
太子妃如此着急地将她推到太后面前，一是太后在宫中经营多年，若是得她庇护，更有把握让顾允淮没了后顾之忧；二，自然是要拿她做人质，好让顾允淮乖乖听话。
“阿许。”
顾允淮的话让姜许从思绪中抽身，回头望向他正色的脸，搭在膝头的手被他握住，心中却总觉得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太子对太子妃似有诸多不满，你往后，若是可能，还是少与太子妃来往的好。”
姜许思虑片刻，颔首应道：
“我知晓了。”
“若非不得已，今后我会尽量减少与太子妃的来往。”
作者有话说第48章 寿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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