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男子》解大花

106、离杭

　　数人折腾一夜，全都累得精疲力竭。
　　阿傻睡得昏天黑地，口水直流，许晓冬将他送回宿舍，他都没苏醒过来。临走前，许晓冬给刘舒留了两千块钱，嘱咐刘舒给阿傻买点水果零食，钱用完就跟他说。
　　娇娇等数名女孩从工厂辞职，有人回老家结婚，有人去其他城市打工，有人还留在杭州却换了个工作。娇娇也走了，临走前跟刘舒敞开心扉谈了一次，没有答应对方的表白。经过这些天的经历，刘舒也想开了，不再继续当舔狗，打算去寻找新的爱情。
　　昨晚一场大战，老车间彻底被毁，但因凤凰降世，早已施下法术，工厂职工一夜醒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只当是老车间太过老旧，被暴风雨摧毁了。
　　因与道家那边起了冲突，裴问和萧默要回去向上级报告情况，也离开了。
　　来时热热闹闹一大群人，回去时却只有许晓冬和小黑。
　　小黑昨晚又中招了，一时恢复不了人形，被许晓冬抱在怀里坐公交车。
　　一人一狗落寞地望向窗外，眼中是难以掩饰的不舍。
　　白简秋离开得太过突然，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屋里到处都是他的东西。白简秋来的时候，背的那个破背包还在，许晓冬什么都没说，安静地收拾了一份行李装进去，等白简秋下次回来的时候，兴许可以将它们带上，拿到天界也可以用。
　　冰箱里塞满鸡蛋、冷冻牛蛙和鸡胸肉，许晓冬原本不喜欢吃这些东西，自从白简秋住过来，他的口味也逐渐改变了，变得开始喜欢吃这些食物。
　　许晓冬简单地吃了点东西，洗澡去补觉。
　　他们都没有叠被子的习惯，床上乱糟糟的，还是那天早上离开时的样子。白简秋用过的被褥都很干净，上面有他的味道，那种独特的、清新的、令人恋恋不忘的草木香。
　　“哎……”
　　许晓冬扯起白简秋用过的被子，蒙在自己脸上，在被窝里发出一声类似哽咽的轻叹。
　　十二月中旬，隆冬时节，杭州滴水成冰。
　　老天爷最近很给面子，终于没再降雨了。但气温却是前所未有的低，有几天甚至达到连续零下十度，这让没有暖气的杭州人民非常不习惯，空调整天开着吹暖风，商场里的保暖内衣、羽绒服、暖炉什么的早就卖脱销了。
　　白简秋离开已有半个多月，在此期间一直没有回来过。
　　当初离别时许晓冬说得大义凛然，但老婆一走，心里始终空落落的，嘴上不说，在人前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却总在深夜里抱着白简秋用过的枕头，难过地掉眼泪。
　　为打发漫长且无聊的时间，许晓冬又把铺子重新开张了，尽力补了些货，能卖什么就卖点什么。但因为天气严寒，整条南宋御街的生意都很差，大家除上班念书外，其余时间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全都躲在家里吹空调、烤暖炉。
　　没有生意许晓冬倒也无所谓，他只是不想回家而已，家里全都是白简秋的影子，以及两人这大半年来相处的点滴回忆。他每天早早出门，有客人招呼一下，没有就裹着羽绒服，躺在躺椅中发呆，思念白简秋，思考那个求生机会到底是什么，在哪里？
　　“许老板，中午好呀，吃过午饭了么？”
　　隔壁卖粽子的大姐端着一大盆刚出锅的粽子过来，她没有房子住，常年守在铺子里，为省钱也舍不得开空调。许晓冬同情她，便叫她将煮好的粽子送来，在自己铺子里卖货，这样既可以蹭空调用，两人也能说说话，免得自己胡思乱想。
　　“还没吃，我叫个外卖好了。”
　　“外卖又贵又不健康，我刚烧好饭，不嫌弃的话一起吃？”
　　许晓冬欣然答应，两人一起吃饭，顺便闲聊。许晓冬又问道。
　　“大姐，你那个小弟后来骚扰过你没有？”
　　“没有啦，他说铺子闹鬼，被吓破胆，叫他来也不敢的。许老板，真是谢谢你们帮忙，如果没有你们，这个铺子我肯定守不住的。对了，你那两位朋友呢？”
　　许晓冬眼神一暗，敷衍道：“他们临时有点事，回老家去了。”
　　大姐点头道：“那也蛮好的呀。今年杭州气候不正常，夏天热个半死，冬天又冷个半死，前一阵不是地震就是暴雨，我在外地没有亲戚，有的话我也愿意走。”
　　许晓冬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昔日繁华的杭州城变成如今这幅样子，人走楼空，死气沉沉，他作为老杭州，心里多少有点难以接受。
　　打烊后，许晓冬裹着羽绒服，慢吞吞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家里没有白简秋，他实在不想回去独自面对那个空荡荡的房子。电话响了，是姐姐许晓夏打来了，让他来自己家吃饭。许晓冬没有犹豫便答应了，回家接上小黑，直奔姐姐家而去。
　　他刚进门，便听到屋里传来吵架声，许晓夏激动地说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工作，警察怎么了，警察就不让休假吗？”
　　“最近情况特殊，我怕出什么乱子，实在走不开……老婆，你和星星先走，我忙完就来。”
　　杨星杰凑过来，小声地给舅舅科普道。
　　“最近极端天气，我和我妈学校都提前放寒假了。我妈嫌杭州冷，又觉得今年各种不太平，想去其他地方过冬，等过完年再回来。我爸说工作太忙，走不开，就吵起来了。”
　　正说着，许晓夏怒气冲冲地从厨房里走出来，对许晓冬说道。
　　“晓冬，你给评评理。你姐夫已经连续好几年没休过假了，最近杭州这个样子，我想趁机带全家出去避一避，这有什么不对？”
　　“这……”
　　这实在不好评价，许晓冬只能左右安慰，打马虎眼给糊弄过去。
　　许晓夏又问道：“哎，你的朋友呢？叫他们一起来吃饭啊，今天吃火锅呢。”
　　许晓冬一阵郁闷，姐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硬着头皮扯谎道。
　　“他们回老家去了，已经离开大半个月了。”
　　闻言，许晓夏立刻将矛头对准杨涛，继续炮轰道。
　　“你看看！人家都晓得先去其他地方躲一躲，就你这个榆木脑袋不肯走。”
　　在外面威风凛凛的派出所所长，在家里被老婆训得抬不起头，频频向儿子和小舅子使眼色，示意他们赶紧过来搭救。许晓冬和杨星杰急忙上前，一左一右将许晓夏劝住，杨涛这才得以脱身，躲进厨房准备晚饭去了。
　　窗外狂风大作，屋内热气翻滚，众人围坐在一起涮火锅吃。
　　许晓夏说道：“我们打算去其他城市过年，三亚、广州、西双版纳，哪怕是北京、天津这种北方城市，也好过杭州，至少北方有暖气呢！今年杭州实在太冷，晓冬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做，铺子生意不好，你一个人留在杭州我也不放心，跟我们一起走吧？”
　　许晓冬埋头吃肉，难以抉择。天劫马上就要到了，离开是最好的选择，但如果他走了白简秋回来找不到自己怎么办？他又联系不到白简秋他们，电话也打不通。
　　杨星杰也说道：“小舅，跟我们一起玩吧，我们去北京堆雪人，我还没玩过雪呢。”
　　许晓冬犹豫道：“再说吧，我考虑一下。”
　　当晚许晓冬留宿姐姐家，和杨涛一起下楼遛狗，杨涛敏锐觉察到小舅子心情不佳，问道。
　　“晓冬，是不是心情不好？是和那个人分手了么？”
　　“也不算分手。”许晓冬用脚尖捻着地面，纠结道：“他们有点事……是工作上的事情，需要离开一段时间，不确定多久才能回来，也不晓得我能不能等到他。”
　　“理解。”杨涛点了支烟，眯起眼睛说道：“异地恋对两人的考验很大，我当年在警校念书，经常跑外地出任务，你姐姐就有点不开心，不过好在我们都坚持下来了。他们既然是为了工作，证明还是上进青年，人活着不能总是为了爱情，还得有点正经事业，作为另一半也不能自私，要求伴侣放弃事业，时刻陪在自己身边。”
　　许晓冬理解地点点头，又说道：“姐夫，你的工作如果能放一放，就暂时放下吧，跟姐姐和星星一起走。杭州……最近确实有点诡异，不太安全，等过一阵子平静了再回来。”
　　杨涛扭头看了许晓冬一眼，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
　　“知道了，但我是人民警察，我肩负着人民的信任与职业的使命。所以，晓冬，必要的时候，我希望你可以代替我，保护好晓夏和星星。”
　　许晓冬定定地望着杨涛，两人于沉默中对视着，最终郑重地点了下头。
　　许晓冬在姐姐家住了一周，许晓夏决定去北京。杨涛仍旧不愿同去，两人大吵一架，许晓夏不再理他，自顾自地收拾行李。许晓冬打算先把姐姐和外甥送过去，等她们在北京安顿好后，可以再返回杭州。
　　这天，许晓冬正在家中收拾行李，忽听外面有人敲门，小黑也兴奋地跳来跳去。
　　许晓冬眼前一亮，丢下收拾到一半的衣服冲到门口，一把拉开房门。
　　“小白！是你么——”
　　“嗨。”
　　门外果然是熟人，却是裴问和萧默，裴问冲他打招呼，笑道。
　　“许老板，好久不见。你怎么这幅表情，不欢迎我们么？”
　　“哪里，当然欢迎，请进来讲话吧。”
　　许晓冬强压内心的失落，打开房门请他们进来。裴问进门，看到旅行箱，笑眯眯道。
　　“许老板打算出远门？”
　　“送我姐姐和外甥去北京避寒。”许晓冬犹豫道：“裴兄，小白最近联系过你么？”
　　裴问摇了摇头，许晓冬哦了一声，脸上是难掩的失落。裴问安慰道。
　　“别担心，他们刚飞升成仙肯定很忙，绝不是移情别恋，或天界不允许谈恋爱什么的。”
　　许晓冬被戳中心事，不禁脸色微红，转移话题道。
　　“萧兄的腿已经好了么？”
　　萧默被睚眦打断了小腿骨，如今却行动自如，他点点头，说道。
　　“我们有修复能力。”
　　“那就好。裴兄、萧兄，我马上就要走了，我担心小白回来找不到我。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能不能拜托二位，如果小白回来，帮忙给他说一声。”
　　裴问却问道：“许老板考虑过换个城市么？比如我的老家长安，嗯，现在叫西安了。”
　　许晓冬犹豫道：“我倒是无所谓，但毕竟是我姐想去度假……”
　　“陕西省位于龙脊背之上，是个风水绝佳的宝地，西安又是十三朝古都，自古都有龙气庇佑，十分安全。从现实角度讲，西安物价比北京低很多，美食多，本地人也热情好客。”
　　许晓冬犹豫不决，他没在北方生活过，北京都不是很愿意去，西安对他来说太远、太陌生了。关键是，他这一走还不知道要多久，小白回来后找不到他怎么办？
　　许晓冬说道：“谢谢裴兄的好意，但……我不是很想去。”
　　裴问又问道：“那个逃脱天劫的机会，你找到了么？”
　　许晓冬讪讪地摇头，这种天机就连白简秋、裴问这种得道之人都参不透，更别说他这种普通人了。说实话，他各种可能性都考虑到了，已经有些绝望了。
　　“许老板，或许你听过一则国外寓言。某地发大水，一位虔诚的天主教徒不慎落水，在洪水中不断祈祷，希望他信奉的上帝能来救他。一个人划着木筏请他上来，他拒绝了；又一个人乘坐小船，他又拒绝；来了一艘大船他还是拒绝，最后他被淹死了。他死后如愿升入天堂，质问上帝为什么不来救他，上帝表示很无辜，明明给过他三次机会，但他全都没把握住。”
　　许晓冬怔怔地看着地板，沉默不语，裴问说道。
　　“许老板，有些话我不能直说，但机会不是别人给的，而是把握在自己手里的，如果你一次又一次地放弃，即便是天神降世，也拯救不了你。”
　　许晓冬沉思许久，最终点了下头，说道。
　　“我明白了，我给姐姐打电话商量一下。”
　　许晓冬给许晓夏打电话，说改道去西安度假的事情。许晓夏倒是无所谓，她的目标就是离开杭州避寒，无论去哪都可以，立刻重新定机票和酒店。
　　许晓冬松了口气，定定地看着裴问，问道。
　　“裴兄，我有可能活下来么？我……其实并不想死，谁愿意年纪轻轻就死掉呢？”
　　裴问双手合十，说道：“一切皆有因果，你种下什么因，就结什么果。”
　　许晓冬扪心自问，他这辈子从小到大，没做过任何坏事，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别人有难，他都是能帮则帮。他虽没有多优秀，但自诩还算个好人，这样的他，能得什么果？
　　许晓冬又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阻止天劫？”
　　裴问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