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吃草的老猫

41、第 41 章

　　第一版预告发布的时候，韩佳坐在沙发上，靠在文淅川的怀里看。

　　开场是一段缓慢的蒙太奇，很“文淅川”式的剪辑美学，从澳大利亚的雨中开场，幼年的、成年的伽罗分别趴在阴天的房间书桌上，隔着窗户看雨。

　　开场音乐就是那段《harbor》，随着清晰的雨声渐入，迪吉里杜管就像是人类的心跳，然后画面一黑，字幕打出来一个“寻找”的英文单词。

　　小提琴的节奏开始变快了起来，开始进入谢泼德音阶的上扬，穿着不同服装的伽罗在移动——草野上、船上、公路上......她唱着《harbor》的变奏，歌声渐渐融入背景音乐，她欢畅地笑着，身边围绕着各式各样的人，然后画面一转，伽罗站在巨大的热气球上，安静而又震撼地眺望远方。

　　“Family.”

　　伽罗的旁白让音乐戛然而止。

　　她从热气球忽然转过头去，画面顷刻暗了下来，是荒芜的草野，背景音乐是巨大的风声，几乎要盖过一切，目光所及之处，镜头推远，远处积攒着一团巨大的暴风云。

　　画面进入闪回，是一些凌乱的、昏暗的过去的画面，其中夹杂着与新家庭相处时伽罗的沉默。

　　窗外一直在下着雨。

　　最后，电影的标题与上映时间打在正中央——

　　Aphasia

　　失语症

　　3 8 30

　　一分多钟的预告，在最后，文淅川换掉了原本定下的名字，为电影取了最直白也是含义最深的名字。

　　当屏幕显示出Imax版本的信息后，韩佳关掉了视频。

　　她的心跳还随着方才的不断上升的音阶而跳得很快，身后的文淅川似乎察觉到了，手放在她的小腹上缓慢揉搓，让韩佳的心情缓缓平静下来。

　　“为什么要换名字？”

　　虽然之前准备问题单的时候韩佳已经看到了新的名字，但当时没问，如今看着这版预告片，忍不住疑惑，毕竟原来的名字和这部电影气质也很搭。

　　“一来是引导趋势，人们会对这种直白的阐述更感兴趣。”文淅川像是聊自己的创作故事一样缓慢说，“其次......大概是心境不同了，现在的我能够更客观地看待这个故事。”

　　韩佳微微回头：“怎么？”

　　“如果说决定拍这部片子的时候我还深陷在自己想要拯救母亲的情绪里，那么拍完后，大概我已经放下了这种自以为是的救赎，是你让我的想法产生了改变。”文淅川淡然地看着屏幕，“你还记得在拍瞭望塔的那场雨中戏吗？”

　　韩佳点点头。

　　这一场戏刚才也一瞬间出现在了闪回里。

　　“那使我第一次思考女性‘自救’的含义。”文淅川仍记得那一天韩佳的演绎，事实上他也看了很多次，那是他印象最深刻的画面之一，“你在前行中停了下来，淋着雨，很孤独，却......不悲哀。我看着群演在你身边走过，你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湎其中，我才发觉，或许......外界自以为的救赎其实就像这雨，人们在痛苦中需要的不是理性的宽慰，而是......时间与经历。”

　　他看着这样的韩佳，想到了付女士，那个明明逃了出去，却愿意放弃到手的幸福回到那些农村去度过剩余一生的女人。

　　她是需要被救赎吗？

　　她在面对生命的亏欠和无法拯救亲人的自我责备中或许的确诞生了自毁的想法，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仍然选择了去救更多人，她是走不出去，但她也在选择用自己理解的方式自救。

　　而他过去一味站在被抛下的儿子的角度想要把母亲从坏情绪里拯救出来，却没有去想是什么使得母亲能鼓起勇气回去面对这些。

　　没有人可以去救谁，敞开伤口是一种勇气，却不是为了被拯救，大概只是......为了得到哪怕一丁点的抚慰，而仅仅只是一点点，就能让人重新拥有在痛苦中前行的勇气。

　　“人在漫长的时间与经历中会淡化伤痕，等伤疤结痂，它会永远存在。过程中如果遇到了花，人们就会短暂地忘记这些伤口，而面前的如果是悬崖，他们可能就会跳下去，把伤痕累累的自己摔个粉碎。”文淅川说，“你和我最大的不同，就是我看到的，是一个伤痕累累的母亲，而你看到的，是顶着这些伤口仍然在坚强自救的女人。”

　　甚至是困住付女士的“付胜男”，韩佳都怀揣着某种尊敬，否则她作为“付胜男”，不会在表演中诞生出某种洒脱。

　　因为不自由，毋宁死。

　　在韩佳的视角里，那个走进湖里的姑娘大概也是同样，在挣不脱的沼泽里没有选择随波逐流，而是捍卫灵魂的自我拯救。她看到的不仅仅是悲剧，也有女性本身的坚韧与强大。

　　她并不是抱着想要救赎谁的想法去拍这部电影，那太傲慢了，她只希望自己作为“花”，去让看到这个故事的人们可以走远一些。

　　他们的想法和做法看似殊途同归，可一对比，文淅川就能明白为何过去的自己迟迟不能写好这个剧本，甚至需要求助他人。

　　而阿尔弗雷德·阿德勒说过，人生不是取决于命运和过去的创伤，而是你的思考方式。

　　这或许就是韩佳的天赋，被困在其中的文淅川望尘莫及。

　　韩佳在身后平缓的心跳声中摸了摸文淅川的手，她没有反驳这些，但也没有把自己看得多伟大。

　　“你也在自救。”韩佳抬头，要他低下来，“所以你抓住了我。”

　　文淅川微微一笑。

　　“是。”

　　他吻上了她的额头。

　　“我很享受现在的自己，所以会好好抓住你。”

　　***

　　预告播出后反响惊人。

　　这是文淅川花费两年时间打磨的新作，加上前期铺垫的话题度，胶片事件的反转以及他与韩佳半公开的恋情，仅仅只是一分多钟的预告就已经迅速冲破了文淅川过去的电影预告播放记录，甚至冲上了外网话题榜的榜首。

　　人们对于这部影片的故事相当感兴趣，还有那些让人情绪高昂的歌舞片段，剪辑里的反转画面，一下就把大家的期待值拉满。

　　“Jacey第一次演歌舞片，上帝，让她多唱歌！她看起来像是穿越过来的公主！”

　　“实拍狂魔这是用了多少钱去拍实景？之前路透就有人传过租用这些热气球的花销不小。”

　　“天啊这个音乐...好喜欢，心脏一直在跳！”

　　“什么时候到8月3日，速速打晕我。”

　　......

　　而后文淅川带着电影主创团队参加电影的一些预热宣发节目。

　　“真情侣真的好嗑，看他们坐在一起努力装成工作伙伴的样子更好嗑！”

　　“这对颜值实在太般配了God......我就说Jacey配熟男最好，她气质真的很好，小狼狗根本压不住。”

　　“导演+主演+配乐都可以说是很一线，之前看《围城》就觉得Jacey演技爆炸了，我一个看电影很少哭的人都忍不住哭得稀里哗啦，有预感这部电影上映后又会赚我一波眼泪。”

　　“所以导演和主演到底是不是谈恋爱啊！”

　　“这是一个家庭故事？没记错的话这是Chadwick导演第一次拍这么女性风格强的片子，看番位这部电影甚至没有男主演。”

　　“但他拍得Jacey很破碎美......这是爱情滤镜吗？”

　　......

　　随之而来的话题度一直没有中断，期间文淅川和韩佳又陆续被拍到几次一起进出文淅川居住的公寓，还有韩佳到机场似乎是要去别的城市工作，文淅川去送行的照片。

　　在Liminal官司结果下来的当天，《失语症》的最终版预告上线。

　　也就在国内的观众们对这部电影的期待上升到极点的时候，有营销号发布消息，《失语症》将在国内10月黄金档上映。

　　一部并非大IP也并非爆米花特效电影，能排到这样的档期可以说是有些不可思议，只有相关工作人员知道背后有多少人为此做出了努力，光是各渠道的打点就花费了不少钱，其中也有卢峰在里面牵线搭桥，为此陈恬还特意请卢峰吃了顿饭，并且在饭桌上谈好了之后两家公司的合作。

　　或许也是大家的反响太热烈，电影与各家影院的排片最终也取得了想要的结果，虽然在谈判中让渡了大分的分成，可最终没有太吃亏，听说在这件事上斯米诺一再为Liminal作担保，小洛总因为上次卫生间的事记恨上了文淅川，公然在企业与斯米诺打起了擂台四处搅乱，把两边的势力弄得水火不容。

　　但无人知道的是，在事情敲定之前，斯米诺曾经给文淅川打过一通电话，开玩笑地说新片的票房也关乎他和小洛总的去留。

　　文淅川人精似得，当然明白这样就是对方想要的局面，自己不过是当了一回枪，最终笑了笑，没有正面回复，只是邀请对方在电影播出后一起打高尔夫，顺便感谢他为Liminal与寰球促成初步合作，往后他们还有很多需要在工作中往来的场合，能成为盟友想必再好不过。

　　八月。

　　文淅川携同韩佳、戴琳斯等电影演出者出席《失语症》的首映会。

　　进场的时候有记者大声邀请，文淅川和韩佳一起走到了围栏前，在这边的人群顿时发出尖叫。

　　韩佳今天穿得低调，一身简单的黑色短礼服和细高跟，不知是否偶然，文淅川也穿了一身简约的黑色英式西装，收腰设计显得他格外挺拔修长，和韩佳站在一起完全没有被压下去，气质上也不输在场其他男演员。

　　韩佳自从出演《失语症》以后发型一直没变过，大概是喜欢，之后也一直留着，所以现在仍然是电影里伽罗的造型。记者起哄让他们贴在一起先合个影，韩佳刚挑眉，文淅川就自然地伸出了左手，轻轻环住韩佳的腰，手掌绅士地没有收紧。

　　人群的尖叫更大声了，随着快门声不断响起，韩佳笑了笑，一边给前排的观众签名。

　　哪怕是穿着高跟他们仍然有身高差，韩佳低头签名的时候文淅川会微微偏过头看她，这一幕让不少对他们关系感兴趣的观众们激动得面红耳赤，不停在录像。

　　然后就是回答媒体们的一些问题，多半是关于电影的，也有一些是在问他们有没有看过同期的其他优秀电影，两人滴水不漏，互相配合着回答。

　　在快结束提问，聊到韩佳刚从中国返回是否休息足够的时候，记者们笑得一脸揶揄，因为她到洛杉矶当天就有被拍到是文淅川去机场接的她。

　　闻言韩佳却说：“没能休息好，看我的黑眼圈。”

　　记者问：“是紧张电影首映所以没睡好吗？”

　　“不。”韩佳说，“是家里的猫太烦人了。”

　　见她在镜头面前抱怨这一点，作为没能让她好好休息的肇事“者”，文淅川微微偏过头，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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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韩佳是反情绪内耗天才，得失、酸甜苦辣，正面与黑暗面...这些她全都不介意尝试，因为她对人生的反应永远都是直面，这与成长环境、教育、和经历事情后所面对的正面引导息息相关，这是她的活法
世上不会存在同样的轨迹，所以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韩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