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跌落》柒说佑

11、林姲安生日

　　“吃饭了。”林姲安把杯子从秦祝予手旁拿走，看里面还是原先的样子，未曾动过，她问:“你不渴吗？”
　　他开了半天的车，到现在没有喝一口水。
　　秦祝予摇摇头，“不渴。”

　　林奶奶把蛋糕端到饭桌上，插上蜡烛，秦祝予疑惑，“你生日不是十二月十二吗？”
　　林姲安点头，“对啊，但每年过生日时都不在家，所以奶奶就会元旦给我补过。”
　　秦祝予了解。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林姲安闭上眼睛许愿，她爱的两个人在耳边对她唱生日歌，给她庆生，是她最幸福的事。

　　愿望1:奶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愿望2:和阿予携手并进，共度岁岁年年。
　　她吹灭蜡烛。

　　奶奶总说自己一个人住，装那玩意儿没什么用，所以家里没装热水器，洗澡的水是需要在在灶台上烧的。

　　林姲安找来两个桶，分别装好热水和凉水，提到另外一个房间，“阿予，你先洗吧。”
　　林奶奶找来两个毛巾递给他，“这是新的，没用过。”
　　秦祝予接过去。

　　这是秦祝予洗过最简陋的澡，脏衣服没地方放，房间内的风吹到皮肤上立马起鸡皮疙瘩，他咋舌，不理解怎么会有这种条件的家庭。
　　脑海中刚出现这种想法，脚底一滑，他腿撞到旁边铁架子上，破了一层皮。
　　秦祝予:“……”

　　“睡睡看，软不软和。”
　　每次回家，奶奶都会给林姲安多铺一床被子。
　　林姲安呈一个“大”字仰躺在床上，底部非常软，她又滚了两圈，被子里都是阳光的味道。
　　“谢谢奶奶。”
　　林奶奶嗔怪，“跟奶奶说什么谢。”
　　林姲安吐舌头，“嘿嘿。”

　　月黑风高，野猫在门外喵喵叫，秦祝予躺在硬床板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走来，他屏住呼吸。
　　林姲安蹑手蹑脚，走到床边，看到男生禁闭双眼，她放轻动作，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给他掖紧被角。
　　给他盖腿的时候，她动作一顿，随后离开。

　　没两分钟，秦祝予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她掀开右腿的被子，正当秦祝予疑惑时，一道冰凉的触感令他一抖。
　　她在给他搽药。

　　秦祝予手指蜷缩，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林姲安低头，认真用沾了碘酒的棉签给他涂抹伤口，嘴上轻骂，“笨蛋，受伤了也不知道说一声。”
　　秦祝予眼皮颤抖。

　　林姲安盖上瓶盖。
　　“晚安。”她轻声说。

　　黑暗中，他睁开眼睛。
　　看着她的背影，听着自己的心跳，脑海里思索，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大概是那夜胃疼到模糊，她急急忙忙联系120，并且撞倒了门口的花瓶，送自己去医院，一睁眼就看到她着急又内疚的眼神。
　　从那一刻，他对她有了真感情。

　　菜园里种满了绿油油的菜叶子，园子外面一排摆满了花盆，各种各样的多肉被养的肥肥胖胖的。
　　还有一些只有土壤的盆栽，待到开春，就会冒出头来，鲜花盛开。

　　秦祝予蹲在地上，欣赏这些植物。
　　林姲安跑过去，偷偷往秦祝予手里塞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定晴一看，是雪糕。
　　“村头小卖铺孙婶给我的，别让我奶奶看到了。”

　　林姲安刚撕开包装袋，林奶奶就杀出来了，“你个小兔崽子，吃什么呢？！”
　　林姲安迅速转过身，拉着秦祝予跑，“没吃什么！我和阿予出去玩了！”

　　林奶奶心知肚明，这孩子从小就爱在冬天吃雪糕，村头小卖铺孙婶也喜欢她，经常给她拿吃的。

　　水库的地离奶奶家比较远，那里周围都是树，听老一辈的人说叫水上森林，这是林姲安最喜欢来的地方。
　　秦祝予跟在她后面，问出困惑他的问题，“你在这里开心吗？”

　　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林姲安一时不解，“嗯?”
　　很快，她反应过来，笑着说:“当然开心啊！夏天最开心了，薅花生，掰玉米，赤脚去河里捞鱼捉虾，别提多快乐了。”她往前走，头抬得高高的，“冬天也很好，我可以堆雪人，踩一串长长的脚印，还可以吃雪糕！”
　　“我以后挣了钱，把这里的房子重新装修装修，住一辈子！”
　　她说这话时，语气高昂，眼睛明亮。

　　找了块石头，两人坐下。
　　凉风席席，林姲安把棉袄拉链拉上。
　　“你……爸妈呢？”秦祝予从没听过她提起过她父母。
　　“呲”的一声，拉链在此中断。

　　爸妈……
　　好久没人在她耳边提起过这两个字了。
　　好陌生啊，如同他们都面容在她脑海里一样。

　　林姲安垂头，“他们……都去天堂当星星了。”
　　“嘣”一根弦在秦祝予脑中断了，呼吸骤停。

　　“你记得十三年前的天灾吗？”
　　秦祝予努力回忆。
　　“那年地震?”

　　林姲安点头。
　　“我爸爸妈妈在那次地震中牺牲了，他们两个死死地把我护在身下，”她仰起头，声线都在发抖，“他们说‘总要活下去一个吧’。”

　　五岁的她被及时获救，可爸爸妈妈不在了。
　　秦祝予听的心揪起。

　　眼泪从眼角滑落，林姲安忍不住，脸埋进男生胸膛里放声哭泣。
　　“我好想我爸爸妈妈啊，他们都的脸在我脑海里慢慢模糊，我快记不清他们的样子了。”
　　她的哭声如棒槌，锤在秦祝予心脏上。
　　他把林姲安圈在怀里。

　　秦祝予记得那次，那夜很晚了，半夜三点他结束学业，手机给他弹送地震灾情，他那时太累了，没怎么在意，只给管家叔叔交代了句捐款，后来也没太注意这件事，没想到受害者竟在他身边。
　　世界这么大，却又这么小。

　　他轻拍她的背，安慰她，“他们没有消失，只是换了个面貌继续守护你，抬眼就能看到。”
　　林姲安寻声抬眼，日落月升，两颗星星异常明亮。

　　“爸爸……妈妈……”
　　我好想你们。

　　两人浑身湿漉漉的在村民探寻的目光中回到家，林奶奶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林姲安撇嘴，“……不小心掉水里了。”

　　二十分钟前，林姲安起身时手机从口袋里掉落，蹦蹦哒哒的跳进了水里，林姲安没思考就跟着跳了下去，秦祝予下水捞她。

　　林奶奶边骂边给他们找衣服，“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稳重，我看说你多少次都不长记性。”
　　林姲安撒娇，“哎呀奶奶，您别说我了，手机废了我都难过死了。”
　　“真是不亏你！”

　　林奶奶生炉烤火，秦祝予把两人的湿衣服搭在椅背上，试图一夜烤干，林姲安则拿了一堆能烤的食物。
　　馒头，红薯，花生……

　　炉子烤火生灰，秦祝予一脸黑炭灰，林姲安笑到岔气，前仰后合，“哈哈哈……”
　　秦祝予:“…………”

　　清朗干净的小少爷跌下神坛，染上尘土。

　　不见天日的黑夜里，月圆星明。

　　离开前一天，林姲安和秦祝予去县里买了许多东西，捐给了乡里的孤儿院。
　　看着他们天真的脸庞，林姲安相信，没有一个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受苦。
　　他们会长大，他们会为人父母，他们爱自己的孩子。

　　林姲安和秦祝予十指紧扣，笑着看孩子们从他们周围穿行，他们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真诚与善良。

　　怕自己时日不多，有限的时间里想和孙女多留点纪念，照相馆里，林姲安挽着奶奶的手，脑袋靠在她的肩上。
　　“3、2、1笑。”
　　“咔嚓。”整个世界仿佛都停留在这一刻。

　　摄影师看看成片，点头，“好了。”
　　看到角落站着的人，林姲安招呼，“阿予，过来一起拍两张。”
　　秦祝予犹豫的踌躇不前。
　　林姲安直接去拉他，“快来。”
　　秦祝予妥协，留下了两张照片。

　　林姲安笑眼弯弯，“拍的真好看。”
　　照片里的林姲安脑袋微斜，去看身旁的男生，眼里的喜欢都要溢出来了。

　　林奶奶摩擦相片，眼神放空，嘴里喃喃，像是在追忆什么。
　　“感情是这世上最不能掌握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