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铁不成钢》香瓜子

77、加州旅馆

　　多年以后，回想起人生快意潇洒的时刻，凌霄仍然会想起她递交辞职信的那个上午。

　　她把辞职信递到经理桌面上，经理看了看信，抬头看她道：“现在工作可不好找，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没关系，我会要饭。”她冲经理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不顾经理诧异无语的表情，欢快地道，“回见啦。”心里想的却是：再也不见了您！
　　她搬着办公物品离开办公室，一路走出办公楼，明亮的阳光只照进她的心底。
　　仿佛要把一切世俗的、腐败的、压迫的、劳碌的事都抛下，不管自己到底读了多少年的书，不管自己上的什么大学读的什么研，她要打破学校教育放在身上的枷锁，走出樊笼，在自由的天空中飞一阵儿。
　　辞职之后，她向西子借钱在外面租了一间屋子住，西子让她回去住，她不愿意，沈家梁让她住自己那套空房子里，她也不愿意。
　　“你到底想干什么呀？分了手，怎么还非要自虐是吧？”沈家梁硬要逼问她的想法，被西子拦住了，“随你吧。”

　　解决好住宿问题后，她便去火锅店应聘去了服务员去了。
　　“你要是想体验一下，直接到我店里不就行了吗？”沈家梁又问她。
　　“我才不去你们家的店打工。”
　　西子只好说，“随你吧。”

　　面试当天，店长正在店里巡视，问了她一些基本信息，在学历上，凌霄只说自己本科毕业，隐去了硕士学历。店长又问：“会整活吗？”
　　凌霄不假思索：“会唱曲儿，还会弹吉他。”
　　老板一听眼睛亮了，“现在能唱吗？”
　　“袅——”凌霄张口就来，一秒入戏，“情思吹来哎——哎闲咦——咦庭院，摇漾——春如线——”她的嗓音脆亮，底气十足，一张口连店里放的背景音乐都盖过了，惹得附近吃饭的客人纷纷抬头看。待凌霄一段唱完，几个客人不禁拍手叫好。
　　“吉他弹得和唱得一样好吗？”店长问。
　　“比唱的好。”凌霄扬声道。
　　“好！”店长甚是高兴，“明天就来上班，除了服务员的工资外，我还给你加一份演出费，怎么样？”
　　凌霄看店长如此爽快，也挺高兴，“我会好好干的。”

　　第二天凌霄就带着她的吉他来上班了，刚开始几天主要是培训，培训任务之余她就抱着吉他坐在门口，用弹唱招揽客人，培训结束后，她就戴上自己的工牌正式上班了。
　　因为上一份工作老是坐着看电脑，这次她可算把眼睛从电脑屏幕前解放出来了，而且可以来回不停地走动，双腿得到了极大的锻炼。由于她吉他弹得好，客人都很喜欢，所以店长对她服务工作的要求也比较宽松，时长也并不严格限制。虽然没有高要求，凌霄服务员做得却比别人要出色些，一来是她模样好笑起来好看，二来是她确实擅长讨人喜欢，她因为比较喜欢做服务员，所以很勤快麻利，也很能忍让乃至低声受气，店里偶尔照顾客人有不周到之处，店长便会冲凌霄打响指，别人道歉不能解决的事，凌霄跑过去一般都能解决。

　　做这种工作，脑子确实是不累了，但是身体却比较累。每天忙忙碌碌，常常不能按时吃饭，凌霄这人又管不住自己，喜欢暴饮暴食，而且什么辛辣刺激的食物都吃，所以干了不到一个月，肠胃就出了问题——胃疼没胃口还拉肚子，只好去医院拿药。

　　秦凰到西子家找沈家梁时，是周日的下午，在门口玄关只看到了一双女人的鞋，进屋去也并不见凌霄的影子，她不禁四处打量，却没有发现多少凌霄的痕迹。
　　“难得你过来看看我们，我们正觉得冷清呢，”沈家梁装作无意地提起，“凌霄也不住在这里。”
　　听到这个名字，她本不该多问的，却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道：“听说她生病了，好了没有？”
　　西子回道：“胃病又犯了，不是什么大病不过却也一直没好，隔三差五的说胃疼。药也没断过，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好。”
　　现在在外面打工，连吃饭都没有准头，更别提吃药了，八成一顿吃一顿不吃的，就是神药也起不了作用，她脾胃本来就虚，没人看着就乱吃东西，照这样，就算是好了估计过不了多久还得犯。
　　西子看秦凰端着水杯出了神，“凰姐？凰姐？”
　　秦凰缓过神来，“哦，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刚说凌霄上班的那个海蓝城里环境还挺不错，里面吃喝玩乐都有，是吧？”西子说着和沈家梁对视了一眼，沈家梁连连点头，“是是，就是说凌霄会挑地方呢——我看她在那儿工作也挺开心，每天晚饭时还在门口弹吉他拉客呢······”

　　第二天晚上，秦凰便将和一个客户的饭局定在了蓝海城，不过不是凌霄所在的火锅店，而是隔壁的餐厅。
　　路过火锅店时，凌霄正坐在店门口弹吉他。
　　“可以啊，现在揽客都这么高级了，不发传单也不要吆喝了，直接上live show了！”她的客户看着门口的吉他演奏觉得眼前一新，“这是什么歌曲来着，好熟悉又有点想不起来了。”
　　“赖总，是处处吻。”秦凰在旁边回道。
　　“哦对！弹得真好啊，这手法熟练的，不会是请的专业的人吧。”
　　秦凰直直地看着前方的楚凌霄，只见她交叠着腿坐在高凳上，怀里抱着吉他，眉眼微垂，目光落于琴弦之上，纤细的手指在琴弦上游弋自如，披在背后的一头长发随着她的节奏微微晃动，似与她一般专注。
　　赖总与很多闲逛的人一样停下了脚步，站在一边听了起来，秦凰也跟着在旁边接着听。
　　一曲弹完，凌霄拢了拢头发，略微整了整姿势，又弹了起来。
　　“加州旅馆。”前奏还没有弹完，周围已经响起了掌声，“太牛太丝滑了吧，这和原曲有什么区别啊。”有人低声赞叹道。

　　这是秦凰第二次听凌霄弹奏《加州旅馆》，上次是去年春节后回来后，有一天傍晚，凌霄在客厅弹了这首曲子，当时让秦凰大为震撼，不仅仅因为凌霄纯熟的琴技，还因为凌霄当时十分严肃认真，她清楚地记得在弹到末尾时，凌霄的眼睛里有泪光闪烁。
　　“当时我就是因为喜欢这首歌的前奏，才要一心学吉他，我爸当时很生气，还骂了我，那是他第一次骂我，后来就一直骂了。但是，我不后悔。”
　　当时凌霄静静地说。

　　如今再次听到这个旋律，秦凰浑身不自觉地一颤，随着节奏的递进，她好像看见了凌霄一人站在茫茫戈壁，瘦弱的身躯背对着灯火，背对着世俗的生活，只望着自己心中的方向，平静的面容上无悲无喜。
　　那一瞬间，秦凰突然理解了那天晚上的凌霄，就像理解了今天的晚上的凌霄。

　　“秦总，不然我们去这里吃吧，听说他家的牛肉很新鲜。”赖总提议道。
　　秦凰十分赞同，当下与赖总一同进了店，两人选好座位后，秦凰借口上厕所来到柜台处，看门外的凌霄已经收起了吉他，挽起了头发，也换上了制服，随口问柜台道：“可以办卡吗？”
　　“当然可以的。”柜台值班的恰是凌霄的领班，为她介绍了充卡服务。
　　“好，我充5000，能让刚才弹吉他的小姐姐给我们上菜吗？”
　　“没问题的。”领班很是愉快地答应道。

　　秦凰充值完后，又回餐桌那边去了。这边的领班立刻将凌霄拉过去，很是开心地告诉她：“有人为了指名要你上菜，充了五千块呢，你可要周到些啊。”一边说着一边给凌霄指秦凰所在的位置。
　　透过隔栏，凌霄看到秦凰的侧脸，又看了看秦凰对面坐的人，刚才两人进门的时候，凌霄就看见了，与秦凰一起来的女人穿着得体大方又带有商务风，一定是她的客户。好好地带客户来吃什么火锅？难不成是看自己的？看自己的话自己一个人来吧？搞什么鬼，还让我去送菜？凌霄一边忙活着一边想着。
　　凌霄推着餐车走到秦凰那桌旁边，将菜品一一摆好，介绍着一些特殊菜品的吃法，并询问他们是否需要帮忙煮肉、下虾滑，几乎是拿出百分之二百的服务礼仪来。
　　“帮我们下了吧。”秦凰客气地要求道。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