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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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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脚步声回荡在落满灰尘的楼梯口,林熙丛有那么一瞬间恍惚。仔细想,还掺杂着那么一丢丢心虚,仿佛又是踏在十年前那道老旧居民楼前往天台幽会的楼梯上。
他追着萧辞跑上天台。
他和萧辞曾挤在楼梯口没人来往的角落拥抱亲吻。
那是他俩之间的第一个吻。
林熙丛主动的。但他那时也才十五岁,不懂,又害怕,只敢轻轻地吻在萧辞脸颊那粒令他深深迷恋着的梨涡。
萧辞当时低头闷闷地笑了。
后来……
后来他也笑了。
林熙丛不知不觉地收了惶惑,笑得很安静,脚步声在楼梯间回荡。
不是他。
他已经停下脚步了,正在回忆,还带着点儿呆。
沿着楼梯拾级而上的是萧辞。
萧辞去而复返,唇边又叼了一支烟,望着傻傻笑着而不自知的林熙丛,口吻仍谈不上好,但没那么讥讽了。“这就是你说的要追我?”
还不是得他回头找他。
一个生的婴儿肥的傻瓜,每次说追他,却又手忙脚乱只会傻呆呆地望着他笑。
望着他脸红,望着他咽口水。
就像个饥渴的小松鼠。
萧辞笑得那双黑沉沉的眼睛中仿佛有那么一瞬回到了从前。他冲林熙丛张开双臂,叼着烟,被狰狞刀疤毁了的脸上仍有些淡淡痞帅。“下来,还要我抱你下来么?”
林熙丛有点呆,反应不过来,张口呆呆地啊了一声。
随之后知后觉的,轰一声,热度从耳朵根子开始蔓延,一路轰轰烈烈地燃烧到他喉咙嗓。
他开口都觉得自己臊的慌。“你、你等下我。”
林熙丛慌慌张张地快步下楼。
两人其实就隔着十一步台阶,可林熙丛实在太慌了,跑的磕磕绊绊就像是随时随地都能踩滑了直冲冲摔下楼梯。
林熙丛觉得自己简直是连滚带爬地跑到了萧辞面前,喉咙里还赫赫地喘着气,好像是刚奔过了万水千山。他死死盯着萧辞的眼睛,又委屈又有点茫然。“你、你躲着我干什么啊?就算不想跟我好,还不能让我跟你再多说几句么?”
这委屈有点儿莫名其妙。
萧辞一双黑沉沉的眼珠子瞪着他。
林熙丛更委屈了,虽然他也不知道为啥,可就是委屈。“当年你一声不吭就跑了,我、我找了你十年。”
他没说出口的是,也许这条路太难走了,路上人少,又也许他还是当年那个傻呆呆看上了人只会缠着人一起吃饭一起睡觉的傻子,没人看的中他,导致萧辞走了十年,他再没跟谁拥抱亲吻过。
当年和萧辞那个也算不得真正的吻,只是吻在面颊。
最接近唇的位置,也不是唇。
第二个引爆东窗事发的吻在天台上,伴着黄昏呼呼的晚风,小心翼翼地落在萧辞那又长又卷的睫毛上。
两次,都没吻到萧辞那双好看的唇。
林熙丛愈发替过往羞愧,望着眼前接近于毁了容的萧辞,忿忿地道:“十年前你跑了就跑了,一点消息都不留给我,我天天跟个傻子一样到处找你,学校、邻居,能问的出口的我都问了……”
萧辞打断他。“那些人里,你有几个能问的出口的?”
当年事件闹得太大,两人关系不清不楚地在邻里间传,不是没人怀疑林家父母那样凶狠地处理萧辞是为了什么。真为了钱?一支录音笔,也就对萧辞这种贫苦孤儿来说算得上个贵重物品。
学校里更是风言风语。十五六岁的学生,有懵懂开了智的,早就疑心他俩同出同进好的远超兄弟情。
林熙丛确实也没问到几个人。
被问到的人里,门口保安室永远在打牌的胡哥斜着眼问他,找萧辞这事儿,他家父母知道不?学校老师更绝,一听他问到萧辞,立刻义正言辞道,萧辞是不是还偷了他家别的东西,需不需要老师帮忙联系父母一起去派出所?
林熙丛被萧辞稳稳堵住话头,有点尴尬地扭头,耳后越来越热,心却渐渐凉了。
是啊,萧辞怪他。
萧辞怎么能不怪他呢?当年萧辞就是因为跟他不清不楚地好了一场,接受他的表白,才导致被林家父母污蔑是小偷。林熙丛一家子,毁了他的学业,也几乎算是毁了他的一生。
他是个间接的凶手。
林熙丛心里凉的就像掉进冰窟窿里。
萧辞一支烟又到了头,熟练地用指尖掐灭,忽然顿了顿。他先前故意当着林熙丛将烟蒂踩在脚下任之不理,怎么邋遢讨人厌怎么来——可犯得着么?
林熙丛就是个小傻子,他又不是不知道。
这一辈子,哪怕人人都看他不起,林熙丛这个小傻子估计也不会。
萧辞叹了口气,收了笑,语气难得温和。“我刚来这厂干了一个月,就被你找着了,可见你想我一直找我,倒不算是骗我。”
“我怎么会骗你?!”林熙丛心里震惊,声音却越来越弱,几乎是在嘴边喃喃。“萧辞,我、我真的……”
一只大手落在林熙丛肩头,拍了拍。
“你真的想我,我知道,我信。”萧辞拍了拍林熙丛肩头,话锋忽转。“不是说要请我吃饭?我下午有班,晚上八点钟可以,如果你不怕吃太晚会饿的话。”
“不怕不怕!”林熙丛喜出望外,忙不迭应了。“八点钟是吧?好好好,我就在这等你。”
萧辞愣了下,笑了。“你在这等我?”
林熙丛连连点头。
一双小鹿眼哭过又拿手胡乱揉过,眼眶红通通的像要冒血,就连鼻头都有些红。倒是不损他容貌。
萧辞向来知道林熙丛长得好,是真好,那小肩小背那小模样,搁那一站,挺拔得就跟株小白杨似的。五官单看都不多扎眼,组合在一块,怎么看怎么顺眼。
大概林熙丛属于耐看型,越看越心里舍不得。
萧辞收回落在林熙丛肩头的手,错开眼,见到楼梯拐角矗立的垃圾桶,顺脚走过去将烟蒂扔入垃圾桶,手插裤兜,嗓子眼里莫名有点儿痒。像是像要咳嗽,可又不太像,那痒一直落到他心里头。
哪哪儿都痒,却抓不着。
下一秒,他脸色变了变,站立的姿势略换了换,努力想要抑下那突如其来的血气下涌。
心里暗咒了声,草。